28、传功(1/2)
月明。
霜白。
院儿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陈拙躺在炕上,朝云那丫头正往灶里烧着柴火,热乎的发烫。
见他睁了眼,小丫头一抹手,惊喜极了,“爷,您醒了!”
陈拙扯了扯被子,刚拽开一角,又被一双手给掖了回来,热的他满头冒汗,“你这是要蒸了我还是烤了我啊?”
他热的口干舌燥,一抿唇,“来口水!”
朝云忙倒过一碗水端过去,“爷,吓死我了,左师兄下手也忒重了。”
抵着牙缝一口气饮完,陈拙呼出口气,“不怪师兄,我这人性子执拗,遇事冲动,合该敲打敲打,师兄没生我气吧?”
他说的惆怅,眼神复杂。
朝云巧巧一笑,“左师兄刚才还来瞧过,还说他以前也犯浑,年轻气盛,总想着遇事就打,最后被五爷收拾过,就老实了。”
陈拙脸一黑,“年轻气盛?他才多大,也就只能在我这刚入门的身上摆摆辈分了。”
朝云将他扶起,倚着炕头,垫了个枕头,边喂着肉粥边道“程师伯也来瞧过,拿了些药草。”
小姑娘脸上沾着碳灰,也不知道守了多久,趁着陈拙咽粥的功夫,她道“爷,要不我把九品老参取给您吧。”
陈拙蓦然转头,语气罕见严厉了几分,“我告诉你,我这人从不信命,狗屁的命,但这事儿,那是你爹的念想,是我俩从鬼门关里给你讨来的,我应了你爹,那就是生死不变的事儿,天底下除了你,谁都不能动那东西。”
朝云端详着他,目光一烁,“陈大哥,那我以后不提了。”
突如其来的改口,令陈拙紧绷的神情一愣,接着又一松,笑了笑,“是不是待的闷了?先前还说领你出去走走,结果我食言了。”
朝云忙摇摇头,“没有,师娘待我很好,程师伯也好,左大哥还时常给我买些吃的。”
陈拙舒了口气,“那就好。”
他忽然瞧见床头搁了两本线装的蓝皮老册,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朝云给他喂着粥,回道“左师兄说,那是五爷毕生用刀的感悟,一个是三十岁前的,一个三十岁后的,都是留给你的,你现在身子虚,正好静下心多理理,兴许能把以前想不明白的理顺了。”
木门忽开,程庭华背手走了进来,蹭了蹭脚上的湿泥。
老头板着脸问,“醒了没?”
陈拙“嗯”了一声。
程庭华也没掩门,门外月华映雪,白茫茫的一片。
老人忽然道“知道怎么守心么?”
陈拙微微一怔。
程庭华叹了口气,拿过朝云手里的粥碗,自顾自的坐在炉边吃了起来,“你练的是刀法,袖中藏刀,所以你的刀少鞘。”
陈拙蹙眉,“我练的是快刀,有进无退,以快求胜,多了鞘,便会慢。”
程老语气平缓道“光快可不算本事,重要的是拿得稳。你师父拿百斤大刀,握如鸿毛,但他却比你还快,还稳,因为他的刀有鞘。刀在藏,不在杀,你锋芒尽露,却守不住心,你忘了你握刀的初衷了?”
老头吃的极快,连吞带饮,碗里的粥转眼见底,一旁的朝云又添了一碗。
几句话说的,陈拙哑口无言,额头见汗。
程庭华又问,“你就只是为了快意恩仇?”
陈拙反问道“难道还不够么?”
程庭华用眼梢瞥了陈拙一眼,“呵,只求快意,能分的清恩仇么?你在关中杀哪些恶贼只是为了自己痛快?”
“不是!”
陈拙这次回答的很快,也很干脆,嗓音都拔高了。
“当然不是!”
他直视程庭华,丝毫没有退缩得意思。
程庭华也盯着他,“那是为了什么?当别人告诉你你突然走错了,你就该停下来好好想想,反思反思,你是不是真的错了……现在,告诉老夫,你为什么杀那些恶贼?”
陈拙看着老人那如火一样的眼神,慢慢收回目光,合上了眼,仰起了头,好一会儿才徐徐睁眼,长吟般念道“侠!”
程庭华语气也重了,眼中精光大放,“什么是侠?”
陈拙眼神一垂,颤了颤。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十指已被抹了伤药,包扎好,然后在程庭华灼灼的目光下说道“侠,就是做对的事……斩尽心中不平事!”
程庭华长呼出一口气,平静道“那就守好你的侠道,磨磨你那颗杀心。你的刀锋芒太盛,等你什么时候能藏锋于鞘,你才算真的踏入刀道一途,等你的刀什么时候无需出鞘,亦能败敌,那这天下已无人能压你一头。”
见陈拙沉默不语,老人语气淡淡道“打明儿起,你禁足三月,把你师父留的这些东西好好看看吧,看看他是怎么悟的,那脚印也不能忘,每天给我走上五个时辰。”
陈拙一愣,“不是一个月么?”
程庭华冷哼一声,“兄弟阋墙,同门操戈,你忘了和你师兄动手了?竟还使上了杀招狠手?不让你长长记性,你下回是不是就该对我动手,对你师父动手?”
陈拙眼皮一跳,脸色一苦,“哪有那么严重,就是切磋一二……再说了,就算真想和您老动手,我也打不过啊。”
老头一听眼睛瞪圆,“怎得?你还想和我搭把手?”
陈拙无奈一叹,“师伯,我错了,以后老老实实听您的,踏踏实实练功,不练出真东西,就不出镖局。”
听到了想要的,程庭华心满意足的搁下碗,“这还差不多……朝云,你也回屋吧,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朝云还想再照顾照顾陈拙,听到老人的话只能跟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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