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逸江湖第6部分阅读（2/2）

尹红衣笑道“司空少侠如此为奴家着想。奴家现在已经开始觉得你的命确实比他们的值钱得多。”说着，食指一弹，将蜡丸射向了司空启明，道“你若肯服这药我便放人。”

司空启明将丸药抄在手里，看了看苦笑了一下。抬头看向被制住的七个人。七个人也都在看着他，用各种不同的眼神看着他。他突然觉得这些眼神很有趣，笑了笑，道“葛长老，你现在是否还觉得我曾与弑神帮串通？”

葛林没有说话，他的眼神中依然充满了疑惑。

司空启明望向顾畔来道“师兄，杭州分舵的信笺明明是你派我去取的，你刚才为何不说？”

顾畔来闭着嘴，没有说话。

司空启明接着道“我取回信笺，甩开了王长老他们，当日便交到了师兄的手中。王长老死时，我应该就在你身边，是不是？”

顾畔来低下头，避开了司空启明的眼睛。

司空启明又笑了笑“师兄从来就没有见过王长老的笔记，为何一口认定那就是王长老的字迹？”

葛长老接口道“这个我不会看走了眼，那书信上的笔迹确实与其他书信上的笔记一模一样。”

司空启明笑道“葛长老，你还不知道，王长老根本就不识字。”

葛长老一听，当时便一愣。

司空启明道“王长老身为九袋长老，却目不识丁一直总觉得这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当然不愿外人知道。他的书信也都是让别人代写的。这件事，师兄身为帮主当然是知道的。又为何毫不迟疑地说，这信时王长老亲笔所写？”

葛长老听了又是一愣。

司空启明道“我知道这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位，要师兄让给我，师兄也许舍不得。可我也没非要从师兄手里夺来。你又何必害了王长老和帮里的兄弟？”

顾畔来突然抬头吼道“我是师父的顶门大弟子，这帮主之位本来就该是我的，你凭什么跟我争？我已到不惑之年，你不过还是个黄口小儿，只不过武功比我高些，我为何定要将帮主之位让给你？”

司空启明望着顾畔来，眼中露出了怜悯的表情。他只要顾畔来承认自己的罪行便足够了。于是，他捏开蜡丸，将里面的丸药扔进嘴里，吞了下去。转头对尹红衣道“姑娘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尹红衣甜甜一笑，挥手道“放人！”

方才被制住的七人朝丐帮众人走来，司空启明向弑神帮那边走去。他看到葛长老眼中已噙着眼泪。那是悔恨和感激交织的泪水。将要擦肩而过时，司空启明伸手拍拍葛长老的肩道“葛长老，丐帮就拜托了。”

葛长老的眼泪已流了下来，一把握住司空启明的手道“少帮主，你一定要回来。丐帮还等着你接任帮主。”

司空启明笑了，这次笑得表情有点复杂。他望着远方道“希望吧。”

第章行车夜路洞牢转——同车共行

夜色中，一辆马车在西湖岸边的车道上缓缓而行。赶车的是一个黑衣人，带着草帽，帽檐压得很低。他好像并不急着赶路，皮鞭松松握在手里，人也懒懒靠在车篷之上。

车内燃着一盏油灯。车底铺得很柔软，最上层，铺着一整张白底黑花的牛皮，摸上去也很光滑又舒服。车的一角，坐着尹红衣。此时的她脸上没有笑容。没有笑容时，她看起来像个文静的女孩子。她倚着厢，舒展着两条修长的玉腿。灯光下，她那紧贴在身上，薄薄的外衫几乎变得完全透明。红衣上的金线也衬得她整个人妖艳得光彩夺目。

车厢里并不只有尹红衣，还有一个少年。寂静的夜晚，油灯昏黄，一个密闭的车篷中，对面做着像尹红衣这样的女子，很多男人都会想一些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可这个少年，居然睡着了，而且还似睡得很熟，脸上还带着无邪的表情。他手上和脚上还带着镣铐，就坐靠在尹红衣对面的篷角上睡着了。

尹红衣瞪着眼前这熟睡的少年，慢慢眯起了眼睛，从腰间摸出一把七寸长的小刀，朝少年的脸慢慢划了过去。她的动作很轻，很慢。拉车的骡子正在前行，车正在路上颠簸，刀也向前递得很慢。在这样的掩饰下，尹红衣自信，绝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可少年突然笑了，然后慢慢睁开眼望着尹红衣，道“姑娘已忍不住想把在下杀了吗？”

尹红衣似有些泄气道“司空少侠没有睡着？”她一说话，妖媚之态又回到了她脸上。跟刚才那个文静的少女判若两人。

司空启明道“方才，确实睡着了。”

尹红衣道“那你如何感觉到我要杀你？”

司空启明笑了笑道“姑娘应该知道，有些人即使不用眼看，即使是睡觉时，也能感觉到危险？”

尹红衣道“司空少侠就是这种人？”

司空启明笑了笑，没有否认。

尹红衣道“司空少侠可知咱们要去哪里？”

司空启明摇了摇头。

尹红衣又道“司空少侠可知咱们还有多久才到？”

司空启明又摇了摇头。

尹红衣笑道“司空少侠什么都不知道，还能睡得这么安心？”

司空启明也笑道“我自己的命都已经在别人手里了，还有什么可不安心的？”

乍听这句话，尹红衣还觉得很通顺。仔细琢磨，才发现，这句话根本就不通常理。一个人，若连命都捏在别人手里了，就只有任人摆布，还怎么能再安心？尹红衣看着眼前的司空启明，忽然觉得很难想象他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他为人之豁达，乐观，实非一般江湖枭雄所比。她甚至觉得，若非迫不得已，她真不想与这个少年为敌。

司空启明默默看着尹红衣脸上的神情，眼神十分平淡泰然。无论面对何人，司空启明的眼神总是诚恳公正而愉快的。就连得知师兄顾畔来设计陷害他时，也是如此。丐帮鱼龙混杂，一帮之主，若要服众，必得要如此豁达的胸襟。想来，先代魏老帮主要司空启明来掌管天下第一大帮，首要看重的并不是人的悟性和武艺是否高超，而是一个人的内在品格是否端正。师徒如父子，知子莫若父，相处多年，自己的几个弟子品行如何，魏老帮主又如何能看不出？

被司空启明诚恳的眼神一看，不知为何，尹红衣开始觉得自卑。从来没有男人这样看过她。看着她的眼神，多半不是鄙夷，便是色迷迷的。但司空启明看她的眼神却是不带任何偏见的。被这种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眼神看着，尹红衣恍然觉得自己就像隐藏在黑暗中多年的蝙蝠，若遇到太过明亮的太阳，就会被阳光灼伤了眼睛。

尹红衣已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她也不能再直面司空启明的目光，她甚至开始害怕面对那双眼睛。她从身后掏出一条黑布道“司空少侠，我们已快到了。请用黑布蒙上眼吧。”

第三六章行车夜路洞牢转——牢锁群英

司空启眼上的黑布被取下了时，正看到一扇高大的铁门。一路走来，他知道自己身在一个很深的山洞之中。洞中没有阳光，所以四处都掌着火把。铁门打开，里面是一间间牢房。司空启明向左右望去，见两侧的牢房相距四丈。相临的牢房间隔着石壁。很多牢房已关了人，而且，每一间牢房中只有一人。细看之下，每间牢房门上都挂着一块牌子，细看之下，牌子上居然写的是门派帮会的名称。走了两步，便看到一个空着的牢房门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丐帮”。

司空启明又笑了。这样的牢房设置实在有趣得很。而且，这个写着“丐帮”的牢房，也比其他牢房大了许多。他回头对尹红衣笑道“看来，这便是关押在下之处了？”

尹红衣妩媚笑道“这牢房已实在比其他牢房好得多，只好请司空少侠将就一下了。”

司空启明道“我本就是个叫花子，这屋子对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说话间，一个黑衣人已经打开了牢门。司空启明笑了笑，迈步走进了牢房。进去后，居然还对那正在锁门的黑衣人道了一句“多谢。”

见尹红衣站在外没有说话，司空启明道“姑娘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尹红衣低头想了一会，抬起头道“司空少侠可知道我的名字？”她说话时，脸上没有了媚惑的笑容，也第一次没有说“奴家”这两个字。

司空启明道“敢问姑娘芳名？”

尹红衣笑道“我叫尹红衣。”这次，她的笑容竟不带一点妖气。笑得不带妖气时，她像是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子。

司空启明含笑点头道“在下记下了。”

牢门锁上，妖艳的笑容又回到了尹红衣的脸上，她轻转腰肢道“司空少侠若是改了主意，可以随时叫人来报我。”说完便转身向打捞的铁门走去，迈过铁门，尹红衣凝眸回望了一眼，终于绝然转身离去。

“妖女！”一个老者的声音从司空启明对面的牢房传来，那老者望着铁门，眼中充满了鄙夷之色。老者所在的牢房并不算宽敞，只有司空启明所在牢房的一半大小。牢门上木牌写着两个字“天目”。老者的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脸上稍微有些暗黄，衣襟上沾着几根稻草，手上，脚上也都带着镣铐，看来已在这里待了不止一两天。

司空启明抱拳道“不知这位前辈可是天目老人齐掌门？”

齐鸿鹄撇了对面牢中这个少年一眼，脸色阴沉道“老夫正是齐鸿鹄。阁下挂着丐帮的门牌，不知是丐帮中的哪一位？”即使这少年顶着丐帮之名，在齐鸿鹄眼里也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娃娃。齐鸿鹄并没有把他放在眼中。

司空启明笑道“晚辈司空启明。”

这短短六字说出来，更改牢中一片马蚤动。牢房中的犯人纷纷抢到牢门口，寻声向司空启明这边望了过来。实则，牢间以石壁相隔，真正能看到司空启明的不到几人。这名字却如咒语般，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齐鸿鹄眼中更是一阵诧异。天目老人还没有说话，旁边牢房已传来一声长叹“连丐帮少主也已被抓到此处，今后武林，该仰仗何人！”

司空启明侧目望去，见说话之人的牢门上写着“清泉”，惊道“莫非，清泉山庄的叶庄主也在此处？”他惊得不是清泉山庄的庄主被关在这里，而是清泉山庄的庄主被俘，丐帮竟然没听到一点动静。

那四十多岁，脸上惨白的中年人，站在牢门前凄然掉头道“在下正是叶万枝。”

司空启明目光顺牢房向远处扫去，只见牢房上写着松竹，南海，点苍，朱砂，青峰，千山，天鹤……这整座牢房，竟然已关押了不下二十家大小门派的重要人物。司空启明道“各位前辈都是被弑神帮擒拿到了此处？”

叶万枝惨然道“这里的人，都是被逼服下忠肝义胆丸，作为威胁各个帮派的人质关押在此处。”

第三七章易水风萧隔世连——风萧萧兮

看着一间间牢门，一张张惨淡的面容，司空启明才知道，弑神帮明里暗里已攻下了如此之多的帮派。

就在此时，牢门又已开了。一个黑衣蒙面人走了进来，来到了齐鸿鹄的牢门前，打开了牢门，道“齐掌门请了。”

齐鸿鹄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变，目光也变得涣散，沉默了许久，才抬头道“老夫的时日已经到了吗？”

黑衣人没有说话，一手拉牢门，另一手做了一个向外让的姿势，示意齐鸿鹄跟着他出牢。

齐鸿鹄站在原地，两腿似灌了铅一般。他已是个年逾花甲之年的老人，老人大多都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而他，却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洞中。他虽已活了不少年岁，却还不想死。牢房中一片死寂。

人们望着黑衣人，眼神就像看到黑无常前来索命，怕自己一出声，便会连自己也丢了性命。

“这位黑衣兄弟，齐前辈一人去不免有些孤单。在下可能跟齐老前辈同去？”这句话一出口，人们的眼神又瞬时寻声望去。说话的是司空启明。他说话时，脸上还带着那惹人喜欢的笑容。

黑衣人冷冷看着司空启明，一言不发。

司空启明继续道“若不出声，便是同意了。”说着，他一抖双手手腕。手腕上的镣铐就脱落了下来，“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向前迈了一步，脚上的铁链跟着自然而然地脱落了下来。他轻轻一推牢门，牢门也如没上锁一般，向外打开。

除了那黑衣蒙面人，所有人都呆立在了当场。牢房中的人瞬间觉得，刚才还似索命无常般的黑衣人变得一点都不可怕，尤其是跟司空启明比起来，简直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没有人看到司空启明什么时候出的手，怎么出的手，他就轻轻松松地从牢里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愉快的笑容。他已服了忠肝义胆丸，他的命已在弑神帮手了，他却仍笑得很愉快。能笑时，他绝对不会哭。

只有那黑衣人一双眼睛毫无惊讶之意，仍放着冷光，淡淡道“司空少侠若想随去，谁又拦得住？但司空少校若敢妄动，别忘了这牢里的人没有解药，早晚都得跟着你一起上路。”听他的语气，竟似是早已知道铁链和牢门锁不住司空启明。

齐鸿鹄凝视着司空启明，对他来说，这一刻好像很久很久，脑海中也似飘过了很多凌乱的念头。这黑衣蒙面人每隔十天便会带走一个人，带走的人，就再也没有见有回来。每过十日，牢里的人便开始提心吊胆，不知那索命的无常将要索走谁的魂魄。而当黑衣人带走一个人时，不论带走的是谁，牢中其他人便会松一口气。牢中的这许多英雄的士气，也就这样一天天被消磨殆尽。

齐鸿鹄自己也是一样。他已过了血气方刚的年代，考虑事情也越来越犹豫不定，做事越来越迟疑不决。自被擒服下忠肝义胆丸后，更是被挫得丝毫没有昔日的锐气。活过半百，他竟还不如一个娃娃……

想到这儿，一股许久未有的豪气撞上胸膛，齐鸿鹄挺起腰杆，大笑了两声道“有司空少侠陪着，老夫还有哪里不敢去的？”说着，迈大步走出了牢门，对司空启明道“老夫已活得够久了，此去不论生死，有司空少侠在，老夫已死而无憾。”

司空启明一笑，没再接话。黑衣人也不理会他们两个人的话，已走到牢门口，准备头前带路。

叶万枝突然张口问道“司空少侠，你可是也服了忠肝义胆丸？”

司空启明点头道“晚辈确实已跟众位前辈一样，服了忠肝义胆丸。”

叶万枝稍一沉吟，苦笑道“能认识得司空少侠实是叶某平生之幸。若能逃过此劫，我定要请司空少侠到清泉山庄饮酒。“

司空启明道“多谢叶庄主。到时定当到清泉山庄讨饶。”

叶万枝道“若此番难逃此劫，还请司空少侠在黄泉路还请慢行，说不定还能等在下一起做个伴。”

司空启明微笑道“晚辈若真到黄泉，当砸了阎王殿，毁了生死簿。让无常无法再来找各位索命。”说着，一抱拳，转身随黑衣人出了石牢。

叶万枝望着厚重的铁门缓缓关上，叹道“司空启明不亏少年英雄。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第三八章易水风萧隔世连——黑色幔帐

司空启明和齐鸿鹄一出门便被人用黑布蒙上了眼睛。司空启明虽然手脚的镣铐已去掉，还是听话地带上了黑布，随着黑衣人一路前行。走了很久，司空启明才觉得周围原本阴湿的环境渐渐便得干燥，有微风迎面吹来，似已出了山洞。

出山洞不久，耳边便穿来了一个女子清幽的歌声“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歌声意蕴萧索，此时此刻听来，又带着淡淡神秘的气息，随风飘来，却是异常凄凉。让人觉得仿佛已到了阴间一般……

终于，前面黑衣人的脚步停了下来，两个人也随之止步不前。身后传来了关门之声。接着，两个人蒙眼的黑布被取了下来。司空启明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已置身在了一间宽阔的大厅中。厅里没有阳光射入，因为天已黑了。厅中仅有的两根火把燃在二人站立的这一侧，整个大厅光线昏黄。面前是几道黑色幔帐，恍惚能看到，最后一道幔帐后有三个人的身影。一个坐在中间宽大的椅子上，两个垂首站在中间那人的左右。

司空启明实在很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