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的少年第9部分阅读(1/2)
的背影一顿,却并没有停下,而是更快速地钻入甬道,待他一消失,洞门随即开始缓缓闭合。那女子一看赶不过去了,把剑鞘抬手掷向洞口,只听“砰”地一声,剑鞘被洞门卡住,终于没能完全闭合。
两个人快步赶上,唐谧忽觉有些不对,说“姐姐,下面怎么黑漆漆一片,没有光透上来,这里面不是因为有萤石,所以总是亮堂堂的么?”
那女子冷哼一声“是术法‘光之障’,看来真遇到老朋友了,不想让我看见面孔,竟然使出这一招。你在这儿等着,别让门关上了,我去会会他。”
说罢,那女子扒开门翻身跃入甬道,失了踪影。
唐谧依言把剑鞘仍然卡在洞口,自己坐到一边,双手托着脸,脑海中仍是刚才那女子低喝的一声“穆显?!”
灰衣人是殿监么?
她曾经也这样怀疑过,可是,第一次见到灰衣人的时候,很多人看到穆殿监那时在御剑堂内巡视呀。再说,在蜀山,灰色是多么显眼的颜色啊,换作自己是殿监,若是真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搞一件别的衣服不好么?想到这里,唐谧有些怀疑那女子是不是只看到一个灰色背影就妄下判断,这个想法一生出来,她忽然觉得脑中白光一闪,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低低叫了一声“对,也许有人就想要这么误导别人。”
可是再转念一想,又觉得做这事的人未免思虑不足,穆殿监晚上在御剑堂巡视这事有多少人可以证明啊,就算我们有所怀疑,一询问还不就把这事和穆殿监撇清关系了么?那么……今天早上在重阳殿看见的那并立的两个灰色身影再次跃上她的心头那么,会不会是有人要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灰衣人是掌门呢?
唐谧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抬起脸望向殿外,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是漆黑一片不见月光了,一道白惨惨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划过夜空,接着,低低的闷雷声滚过,不一会儿天上便僻噼啪啪地下起雨来。
唐谧侧耳听了听甬道里的动静,却发觉在一片铺天盖地的雨声中根本什么也听不清楚,心里不由有些担忧起那女子来。现在想想,她虽然武功甚高,可是却没什么心眼;虽然脾气有点喜怒不定,可是却算不上讨厌,无论如何,还是不要出事才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唐谧忽然感觉地下有些异动,忙拉开洞门,黑暗中一股血腥之气迎面扑来,紧接着一个人蹿上,叫了一声“小丫头,快走!”这声音太过特别,唐谧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女子,忙问“姐姐,你受伤了?”“不妨事,咱们快走。”那女子说完这话,身子一晃,轰然倾倒下来。唐谧赶忙扶住她,片刻不敢耽误,架着她逃出了正殿,往自己在梅苑的住处奔去。
好在此时外面大雨瓢泼,这一路上未曾遇到一个闲人,只是可怜了白芷薇,这么一个冷静的人,在一开门看到一个浑身血污,满脸藤蔓刺青,全身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的怪物时,也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唐谧一步跨上去捂住她的嘴,低声说“别出声,当心仇家听见。”
白芷薇快速地恢复了镇静,帮唐谧把那女子扶近来,关上门,替她换上干衣服,再扶到床上,然后走到柜橱中拿出两个小瓷瓶,说“大婶……”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女子口中便吐出一口鲜血,唐谧暗叫不好道“芷薇,你看你,把人都气吐血了吧,快叫姐姐。”那女子牵一牵唇角,勉强笑笑,说“可有人追来?”
“姐姐放心,没人追来,外面雨那么大,就算想追也看不见踪迹。”唐谧乖巧道。
白芷薇把瓷瓶递给她,想叫姐姐却仍觉得有些别扭,便直接道“这个是我们上草药课的时候学着配的血伤宁和益气丸,你看看敢不敢吃,反正我们自己是不敢吃的。”
那女子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便把几粒药吞入腹中,又问“教你们草药的可还是莫七伤?”
“是。”俩人乖乖回答。
“那麻烦你们见到他时跟他讲一声,就说‘玉面’向他求一粒‘九荣回天丹’,他一定会给。我这伤,只有靠那药才能快速恢复,否则要拖上很久。”
唐谧本想告诉她全蜀山最后一粒‘九荣回天丹’已经被司徒慎那厮用来治了小小一处皮外伤,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她受不住打击再次吐血,便道“好,明天我们就有草药课,我跟他讲去。”
接着,唐谧又问“姐姐,你这是被那灰衣人打伤的?认出他是谁了么?是穆殿监?”
玉面闭上眼,正准备运气疗伤“不知道,可是武功如此高深的,全蜀山不会有几个。不过,我只是吃亏在不熟悉那地道,这才被他偷袭得手。你知道,那地宫中,有的门要用钥匙打开,有的一推就开,那人来去无比熟悉自如,又有钥匙,不是穆显就是萧无极了。”
“说不定别人也有钥匙啊。”唐谧说着,不禁摸了摸怀揣中的那把小梳子。
玉面似乎不愿再伤神思考,说“不管怎样,我知道他是去偷‘六音笛’的就行了。好了,我要运功疗伤,有什么话明天再问吧。”
唐谧和白芷薇见玉面不再答话,便挤到剩下的一张床上。
唐谧简单讲了经过,白芷薇轻声感叹道“唐谧,真服了你,她最多也就能叫夫人吧,这姐姐你怎么叫得出口?”
唐谧嘿嘿一笑,说“过去我一朋友,管三十岁以上的女人都叫姐,三十以下的全叫妹,结果混得风生水起。”
“高明实在是高明!唐谧,张尉今天被扣了全部的言行成绩,你说他还有可能通过大试么?我今天下山时都不敢和他说话。”白芷薇话落,却发现唐谧已经累得睡着了。
14、是谁敲了小唐的脑袋?
翌日清晨,唐谧在去早会的路上,把昨天晚上的推测讲给白芷薇听了。
白芷薇听后蛾眉微蹙,想了想说“这么猜测的话,我倒有一事想不通了。你且说说,那人误导我们这些人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问得唐谧一愣。是啊,剑童的身份何其渺小,有被误导的价值么?
因为有问题困在心上,唐谧整个早会便浑浑噩噩地混了过去。待到白芷薇再叫她的时候,却发现早会已经结束,而他们三个和桓澜、慕容斐则被留下来问话。倒也没问什么特别的,无非是让大家讲讲遇见赤峰四翼蛇时的情况,因为赤峰四翼蛇并不是蜀山常见的妖物,如此反复出现,穆殿监想仔细调查一番。
几人刚受了罚,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讲了几次遇蛇的经过。唐谧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听到慕容斐讲起看见赤峰四翼蛇穿过青石阶,还有桓澜讲起看见过一个灰衣人和尸王这几处他们觉得疑点重重的地方时,她有意留心穆殿监的表情,却只看见一派平静之色,完全难以探知他心中所想。
唐谧心中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好容易等到问话结束,她拉着白芷薇就往外走“芷薇,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想到一种解释。也许,那人并非想误导我们,而只是借我们之口,把这事告诉给殿监,他很有可能是想误导殿监。”
白芷薇顺着这个思路一想道“如果按你的说法,这个人就应该已经预料到我们总有一天会被殿监叫来问赤峰四翼蛇这件事才对。那么,我们就会把诸如结界被打开过,遇见过灰衣人这些事都告诉殿监,而殿监会想,有能力打开接界,再把它恢复回去的人是谁?穿灰衣的人又是谁?如此如你所说,最容易想到的就是掌门了。这么想倒是听起来合情理,可是,让殿监怀疑掌门有什么意义呢?”
“殿监和掌门算是咱们蜀山地位最尊崇的两人吧,也许是想让一个对付另一个。”唐谧大胆推测。
“会不会和马上就要开始的比武有关?掌门人每十年比武选出,日期是天寿日之后的第五天。”白芷薇道。
比武的事唐谧也听说过,不过因为那是“山上”的事,山下的御剑堂完全不会参与其中,所以也并不是很关心,但现在白芷薇这么一说,她才觉得这可不是除了天寿日以外蜀山派重要的大事么,有什么阴谋诡计和这事相关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便说“嗯,估计就是这样,说不定是有人觊觎蜀山派掌门的位子。”
白芷薇听了,没有马上搭话。她虽然一直认为唐谧是很聪明的,只是唐谧这种喜欢大胆想象和假设的思考方式与她的思考习惯有些差异,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抓在手中的实实在在的凭据,没有一个严密的推断过程,她便难以让自己信服。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唐谧,我怎么觉得这么想似乎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呢。”
唐谧和白芷薇相处了这么些时日,自然明白这小女孩是天生的理性主义者,而自己这番全部建立在假设上的推论肯定没办法让她信服,但是自己直觉以为这种思考方向是正确的,于是说“容我再好好想想。”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阵轻咳,原来是张尉已经跟在她们身后走了许久。唐谧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夜朦胧睡去时听到白芷薇讲的那番话,心中一阵过意不去,只是心思玲珑如她,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讲什么才好,于是只好冲他笑了笑。
三个人这还是头一次几乎是一路沉默地走上了术宗所在的无忧峰。
进入药堂,唐谧看见莫七伤身边没有人,虽然知道没用,还是秉着受人只托终人之事的做人原则,上前悄声对他说“莫殿判,‘玉面’托我向您求一粒‘九荣回天丹’。”
莫七伤一愣,捋了捋两撇花白的八字胡,说“你跟她说,不是我不给,是全用完了。不过,如果今日能够捉到活参的话,再配置一些也不难,那其他八味药,药堂都是有的。”
唐谧有些好奇地问“活参是什么?”
莫七伤故作神秘地笑着说“好玩儿的东西,今天就是让你们来玩儿它的。”
后来,当唐谧在树林中被迫唱着歌走了一个时辰以后,才知道自己是被莫七伤骗了!
原来活参是一种近乎妖物的人参,每十五年成熟一次,成熟的时候便会在树林里东游西荡。它们非常胆小,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遁入土中消失不见,故此极难采摘。而唯一吸引它们的,就是童音唱出的清脆歌声,所以每过十五年,还没有进入变声期的智木殿剑童们便被叫来采集活参。
刚开始的时候,众剑童都觉得很好玩,在莫七伤发给每人一个遇到危险可以报警用的烟花后便四散而去。一会儿工夫,满山遍野都是愉悦响亮的童谣声。
唐谧和白芷薇走了一段,对她说“芷薇,你唱吧,我不会这里的歌。”
白芷薇顿了顿,说“好,那我唱了。”
唐谧见她好看的朱唇微动,一段歌声轻轻飘出,然后,这歌曲的调子便由东开始走向北,再由北走向南,由南走向西,最终又回到了北。
果然,命运是公平的。唐谧听着这走南闯北的歌声想,漂亮聪明如白芷薇,竟然五音不全,唐谧啊,从此你就不要自怨自艾了。
“芷薇,莫殿判说,人多了活参不会出来,我们还是分头找吧。”唐谧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决定离开白芷薇。
可是,一个时辰以后,她开始追悔莫及。
不知为何,她把二十年来所知的儿童歌曲全都唱了一遍,也没见到一株活参蹦出来。
难不成,活参不喜欢听我们那世界的儿童歌曲么?唐谧这样想着,如果连白芷薇那样的歌声最终都能吸引到一个活参粉丝的话,我空手而归岂不是很没面子?
想到这里,唐谧决定改换风格,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大声唱道“洗刷刷,洗刷刷,,哦,哦……”
就在她狠狠地唱道“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这一句时,忽听背后传来一阵诡异的婴儿般唧唧咯咯的笑声。扭头一看,果然看见一个手掌大小,样貌犹如没睁开眼的婴儿一样,白胖白胖的人参。只见它头顶顶着一簇绿叶,四肢看上去如雪白的藕节一般,此时正咯咯笑着,跟随着唐谧的歌声摇头晃脑。
唐谧心中甚喜,一边继续唱着一边走近它,随后出其不意一把抓住它头顶的绿叶,可就在她高兴得想要大叫的时候,突然觉得身后有掌风袭来,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击倒在地上。
在最后的意识消失前,她感觉到有人从她手中拿走了活参。她缓缓摸索着掏出烟火,用尽最后的意识和力量,拉开烟火上的绳捻。看到一团红色的火焰冲上天空,她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唐谧闻到阵阵药香,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发沉,脑袋里嗡嗡作响。看来是脑震荡了,真倒霉,她想。
这样又躺了一会儿,她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药室后面库房内的一张软塌上,四周都是一排排落地顶天的乌木药柜,每个柜子都嵌着一个个小抽屉,抽屉上镶着黄铜兽头环,并用金笔写着“首乌”、“白芷”、“血伤宁”、“归元丹”这样的小字。
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正抱着厚厚一叠绢册,在这些药柜间走来走去,拉开这个抽屉点一点,又拉开那个抽屉看一看,不知不觉间步子走得急了,又要爬高上低的,便使出了轻身功夫来。那步态灵动如山间雀跃奔跑的小鹿,轻盈似溪上悠游戏水的仙子,却是已经被严令禁止的魔罗舞。
“我说神仙妹妹,你的武功犯戒了。”唐谧有气无力,哼哼唧唧道。
“不妨事,反正这里也没旁人。”白芷薇答道,伸手抹掉鼻尖上凝着的汗珠。
“你到底在干什么呀?”唐谧又问。
“还不是因为大家都出去找你了,结果药库看守松懈,被盗贼进来偷了。莫殿判叫我在这里核对核对,看看都被偷走了些什么。”白芷薇边答边继续干活,紧接着她又问道“你怎么样了,还难受么?”
“自然难受,脑袋晕沉沉的。你说怎么这么巧,我也碰到强盗了,那家伙打晕了我,偷走了我的活参。”唐谧抱怨着。
白芷薇停下手头的事儿,有些讶异地看着唐谧,问“你找到活参了?大家找了一天都没找到,怎么给你找到了。好可惜你终究还是弄丢了,不然我们明天就不用再去找了。”
“神仙妹妹,你可真是凉薄。我刚才说话的重点是我被强盗打了,你怎么就知道活参,活参的啊。”唐谧生气地噘起嘴。
白芷薇赶紧赔不是,然后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道“怎么你被抢,药库也被抢,这些盗贼好像都约好了?”
唐谧此时脑袋发昏,没有办法完成这么艰巨的推理工作,便问“药库的事莫殿判怎么说?”
“他大骂那些等着观礼掌门人比武的客人是小人,竟敢偷盗自家师门。可我觉得,这几日山上因为天寿日乱哄哄的,宾客中更是鱼龙混杂,若是有人偷药,倒是也讲得通。可是,加上你遇到的事,这件事未免拿捏得就有些太恰到好处了。”白芷薇说完,又开始继续清点药材。
“芷薇啊,你被莫殿判无情地利用了。”唐谧不想再费脑筋,随便转移话题,她只觉得莫七伤纯粹是在利用白芷薇记忆力好,条理性强,心思又细密的特点来干一些本来该由杂役干的工作。
白芷薇头也没回,边干边说“我是自愿的。出了偷药这事,殿判让我们都下山去,可我想陪着你,所以才要求留下来整理药库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有噔噔噔的脚步声,不用猜,全蜀山除了杂役以外,但凡会点轻功的人,便不会有这么轰轰烈烈的脚步声。
唐谧躺在那里看也不看,说“大头,你也没走?”
“给你弄药呢,怎么走。”张尉说着,端过来一只朱漆托盘,盘中放着一碗黑不见底的汤药,还有一盘棕色的药膏。
唐谧还未离近那药碗,就闻到一股极苦的味道,立马开始皱着鼻子耍赖“啊,大头,你终于要下手了!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不就是连累你被扣分了么。你放过我吧,我承认我对不起你,我一定努力,让咱们今年一次过两试。好不好,放过我吧,别让我喝那个脏东西。”
张尉端着盘子被唐谧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逗得呵呵笑了一阵,这才发现原来这是自昨天出了魔罗舞那事以后,唐谧第一次正面提起扣分的事情。
他自己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化解三人间的尴尬,便顺水推舟地说“行,你把‘凝神汤’喝了,我就立刻原谅你。”
唐谧听了翻身一骨碌做起来,笑着说“那好,我喝。”
唐谧喝完药,张尉就把她的发钗拔下来,三千乌丝瀑布般流泻下来。
唐谧身子一僵,问“干,干什么?”
张尉是心中明澈,完全不懂男女之事的少年,随口回答“给你上药啊,头上肿了大包呢。”
“噢。”唐谧这才觉得自己不纯洁,掩饰倒“那你轻一点。”
张尉答应着,右手拿起一个小竹板挑起一块药膏,左手拨开唐谧脑后的一缕头发,小心翼翼地涂上去。唐谧只觉得头皮上清清凉凉的很舒服,一直舒服到了心坎里去。
涂好药,张尉便过去帮白芷薇清点药材,而唐谧则半躺在软榻上,远远地看着那个两个人。
蓝衫的少年因为身量还没有开始抽拔,脑袋就显得特别大,并且举手投足都被这样的身材比例干扰,呈现出一种笨拙之态。那个红衣少女却已经开始如雨后的幼竹般向着天空生长,细瘦的身姿带着一点清冷的竹韵。可是唐谧相信,笨拙的少年终会成为拥有宽厚肩膀的男子汉,清冷的少女终会绚烂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
而那时候,我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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