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的传奇第1部分阅读（1/2）

《老实人的传奇》

001老实人杨端

杨端的名字是爷爷给起的。

爷爷学过私塾，颇通文墨。杨端出生时，老头正在看《说文解字》，一眼看到“端”这个字，就说端者，直也，《广雅》上说端者，正也。这孩子长大了要做诚实君子，就叫杨端吧。

杨端小时候总是坐在家门口石阶上抬头看天，对他而言，蓝天上变幻莫测的白云无比神奇，很想知道天上挂着的那些棉花团是怎么能一会变成大山下一个时刻又变成狗呀马呀或者其他奇怪的东西。这时候总能听到邻居大妈大婶们窃窃私语，杨家这小子是不是个傻子啊，怪可惜的。

杨端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不跟自己商量商量就下了结论，而且非常顽固的坚持自己的判断，后来想起爷爷教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就也就释然了，再后来，从电视上看某位女国学大家解释是小孩和女人最难侍候，不禁庆幸当时没跟她们理论，避免了最“难养”两种人之间爆发冲突。

可是并没有证据证明杨端是个傻子。

一般而言，如果没有先天疾病且营养充分，没摔过交，打过头，吃错药，进过水，又有个通读《说文》和《广雅》的爷爷，是傻瓜的几率相当小。杨端从小就跟着爷爷学习《论语》《大学》，并一举成为全村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从这点上看，杨端的智商毫无问题。

但是，邻居们还是认为杨端有点傻，这孩子从小到大得到的最好评价就是“老实”。

众所周知，“老实”作为一个中国的传统美德虽然被人称赞，但几乎没有人希望自己老实，这个词几乎就是傻瓜的别称。如果你问杨端的邻居、老师或者同学，结论大同小异不爱说话，有点胆小，是个老实孩子。

杨端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经营电子产品的小公司从事营销工作。

有经验的人都明白，营销行业是大学生最容易找到的工作，学文学的可能去卖猪肉；学化学的可能去卖保险，学哲学的可能去传销。总之，你能在营销的队伍里找到形形的专业人才，甚至有学核物理研究原子弹的。他们的来历各有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本领，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能把屎说成黄金，只不过因为这两种东西都有近似的黄|色。无论是周末敲你家门推销洗发水，还是在金碧辉煌的销售中心买别墅都是如此。

正如你所认为的，杨端根本不适合这种工作。幸好这家公司的经理认为老实是一种美德，这种人能帮他扎牢篱笆，很适合干后勤工作。果然，收发货物、盘点对账、核对业绩乃至打扫卫生，杨端都做的井井有条。

与其他漂在这个城市为生计奔波的人相比，沉默木讷的杨端至少有以下两个优势一是他有一个稳定的工作，虽然收入不高；二是他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虽然不大，在这个“结婚不买房，纯属耍流氓”的年代，有一套房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说起结婚，杨端有点郁闷，在他30年的生命里，甚至没正经谈过一次恋爱，这听起来就让人沮丧，为此他还专门向自己同事兼唯一的朋友凌笑笑咨询。

凌笑笑是个漂亮的女孩，跟杨端一个办公室，而这间办公室一般只有他们两个人，这让公司的同事们非常的嫉妒，要知道与美女独处一室眉来眼去相互调戏的机会比发票中奖的几率还小。杨端把凌笑笑当做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原因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这个女孩让他觉得安全。除了凌笑笑，从未有人能安静的倾听他谈论任何事，他拙劣的叙事和古板的思维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而凌笑笑不同，乐于倾听的态度让他非常感激。

凌笑笑一本正经的对杨端说“因为你是个好人，是个老实人。”突然神色一变嬉笑的伸出手来“一盒德芙，姐给你出出主意。”

对杨端而言这并不是个好答案，“老实人”这是他三十年人生的唯一标签。几乎所有关于爱情的影视剧都有这样的桥段，漂亮的女孩对男孩说你是个好人，但不适合我。虽然老实好人的代表人物郭靖抱得美人归，但杨端并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

其实，杨端大学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位女同学，有好几次杨端想对她表白，女孩视若无物的眼神让他无比内疚的退却了。

时隔6年，杨端认为这个叫季茗的同学不会记得他的名字了。直到某一天的下午，杨端从拥挤的公交车上下来，整理被拉扯的皱皱巴巴的衣服的时候，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杨端，是杨端吗？”清脆的声音中带点犹豫。

杨端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见一个穿着名牌时装的高挑女孩正冲自己张望。凭借记忆力，杨端从女孩精致的妆容里发现昔日同学清秀的脸庞。作为一个从未被女孩假以辞色的倒霉男，能被漂亮女孩呼唤名字，即使是老同学也足以让杨端受宠若惊。

杨端很快的认出季茗，飞快的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女孩优雅的走过来，带着优雅的笑容，优雅的说“真是你啊，没怎么变。我还认为你回老家工作了呢？你住这儿？”

杨端只是笑，脸上肌肉僵硬的如同石头，结结巴巴的说“是，是，怎么你在这里？”

季茗对杨端的表现毫不吃惊，微微扬起光洁的下巴，眼睛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说“我在附近参加公司的活动。”

杨端“哦”了一声，从脑海中找到合适的话题继续这个谈话。

“最近怎么样？”

“还行，你呢？”

“我，还可以吧。”杨端盘算着是否邀请老同学去吃饭，或者到家里坐坐。

季茗并没让杨端思考多久，朝远处看了看说“我老公来接我了。”

不一会，一辆白色的宝马驶过来，季茗冲杨端挥手“再见，有空聚一聚。”

杨端笑着点头，看着车喷出一股白烟，渐渐远去，才想起伸手做再见状，举了一半又讪讪的放下。他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对自己谄媚的笑感到羞愧。

至少她还记得我的名字，杨端这样想，心里舒服多了。

众所周知，我国的开发商不仅善于将房价飞速拉升，还擅长在狭小的地块上建造密密麻麻的高层建筑，他们总能为自己的做法找到合适的理由。比如杨端所在的小区—青年家园，听名字你就知道这是专为年轻人的打造的。开发商的广告词是梦开始的地方。

从外面看，这片建筑如同一个个排列整齐的鸽子笼，无数年轻人挤在这笼子里向往更广阔的空间。几乎每天都有人搬进来，又有人搬出去，梦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生长或破灭。

9楼一个面积仅40平方北向的小屋就是杨端的家。

也许季茗略显高傲的姿态让人略感不快，但习惯于被无视的杨端并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对于二人彼此都是匆匆过客。

002凌笑笑

闹钟对于生活规律的人来说，实在是无聊的发明，至少对杨端如此。

早晨6:30，在闹钟响之前，杨端准时起床洗漱，收拾房间。7:00出门在小区门口三婶的早点摊上吃两根油条一碗豆浆；7:30挤上公交车。8:10出现在公司，这是他总结出来的最佳时间分配，天气正常的话，误差不超过5分钟。

感谢日益发展的互联网让人的生活空间可以无限扩展，对于杨端这种人，网络是个美好的世界，他混论坛一直潜水，聊qq从不主动说话，他就像个信息接收器，从不反馈。

杨端唯一乐趣就是读书，这是从小被爷爷熏陶出来的习惯，老爷子总是说，多读书，常读书，开卷有益。

网络上最不缺少的信息之一，就是书。文学论坛、文学网站林立，各种类型的文学应有尽有。

自从杨端看到一部名叫《仙侠传奇》的书后，他就迷上这种文字，事实上，他从小就读过诸如《蜀山剑侠传》之类的书，这好像给他打开了一扇门，生活中陡然多了几分乐趣。

现在，他正在追看一本名叫《吞天》的玄幻小说， 当看到主角大张着嘴正要吞噬一颗星球时，突然听凌笑笑说“杨端，最近有什么要汇报的吗？赶紧从实招来。”

杨端恋恋不舍的抬起头，犹豫了一会，说“昨天我碰到季茗了，我以前给你说过，大学同学。”

“咦，说说看她现在怎么样？有戏吗？”凌笑笑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什么怎么样？她在我们小区等她老公接，正好遇见。”杨端低下头，开始擦桌子。

凌笑笑失望的把身体放到靠背上，夸张的长叹一声“唉，都有老公啦！看来你的冬天还没过去呢，你说你都三十了，怎么就找不到个贴心的人呢。”笑笑拍着桌子语重心长的说“太老实，还是那句话，是时候改变了，必须的。”

杨端笑了，他喜欢凌笑笑故作老成的说话方式。

“怎么改变啊，连奥巴马都改变不了。”

凌笑笑高兴的说“这就是改变，幽默，对幽默，你没发现自己有点小幽默感？ 激发你的幽默细胞，女孩子喜欢有点小机灵的男人。还有，这、这”。凌笑笑的恨铁不成钢的手指虚点，皱着眉头说“换个精神点的发型，买身好点的衣服，时尚的那种，整天跟跟出土文物似的，哪个女孩能看上你啊。”

杨端明白笑笑的意思。

凌笑笑并不认为杨端天生与女人绝缘。在她眼中，杨端有点自我防备过度，拒人千里的沉默只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用科学的语言说，这叫交流障碍，需要心理治疗。古道热肠的凌笑笑自告奋勇承担了这一任务，以心理医生的面目对杨端循循善诱，美其名也为做心理按摩，这也成了她工作闲暇中的唯一乐趣。

习惯是个顽固的东西，尤其是杨端。“衣贵洁、不贵华”，爷爷教的《弟子规》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不过话又说回来，改变形象并不是不可接受的，让杨端退缩的主要原因是他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尝试。

说到这里，有必要描述一下杨端的长相。

不可否认，“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在很多时候是真理，但事实上长相一直以来都是判断某人能力的z重要标准之一，这看上去很荒唐也很危险。唐朝的黄巢才高八斗却因为相貌丑陋，不被皇帝待见屡试不第，这才扯起大旗反对朝廷，直接把唐王朝推进火炕，从此一蹶不振，可见以貌取人的危害，这种例子古今中外有很多。即使在如此文明的今天，长相漂亮的总能得到比别人更多的机会，看看整容医院排队的男男女女们就知道一副好皮囊是多么的重要了。所以说，面目可憎的凤姐们打破俊男靓女一统天下的局面，证明了社会的进步。

关于杨端的长相其实不能用英俊或丑陋这种词汇来形容，正如前面所说，他其貌不扬的如同绝大多数人一样，简单的说就是一个普通人，见面三分钟便面目模糊的那种。

作为心理医生兼形象设计师凌笑笑的试验品，杨端做了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形象转变，大半原因是他实在不想让兴致高昂的凌笑笑失望。

当杨端顶着油光发亮的三七分头，穿着笔挺的西装坐上公交车的时候，有个现象让他无比愤懑，几乎所有的六十岁以下的女人无论美丑都警惕的看着他，紧紧的护着或大或小的胸部，收起或挺翘或下垂的臀部，如临大敌。虽然以前的杨端也有类似的遭遇，只有这次脸上仿佛刻上了“咸猪手”三个字，让女人们唯恐避之不及。

对此，杨端非常认真咨询凌笑笑。笑笑看着他极力忍着笑，说“有些人打扮的油光水滑的像色狼，有些人穿的破衣烂衫的像色狼，不幸的是，端哥，这两样你都占了。”凌笑笑诚恳的说“改过来吧，还是以前的你顺眼点。”

如今，凌笑笑旧事重提，这让杨端对她的提议很是不以为然。

“我觉得形象不太重要吧。。。。。。”

“千万别给我提心灵美，我冷！”凌笑笑果断的封杀了杨端的发言，“谁管你心灵美不美，再美能美过雷锋叔叔？”

凌笑笑上下打量杨端，接着说“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心灰意冷，失败是成功他妈，再说咱好歹有套房。”凌笑笑喝口水，循循善诱的如同知心大姐。

“你吧，忒老实，一跟女的说话就脸红，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都不敢正眼看人，既没色心也没色胆，日子长了，连色都没了，我严重怀疑你的心理有问题。”

“我是尊重女性，不着四六的油嘴滑舌，咱不专业啊。”杨端为自己辩护。

凌笑笑泄气的作撞墙状，嘟起嘴不屑的“切”了一声“你就不听姐劝吧，等吧，活该一辈子打光棍。”凌笑笑突然觉得自己也许有些恶毒，偷眼看看杨端，见他并没生气，又说“也许你有自己的缘分，算了，不说了。”

杨端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凌笑笑，觉得可爱之极，忽然说“笑笑，你这个样子真好看。”

凌笑笑一下楞住了，杨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偶尔说点笑话也都是不着边际的胡诌，全不似别的同事那样或明或暗的调戏，而自己总能控制谈话的方向。

杨端这句话虽然突兀，其实并没有什么，甚至能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赞美，却让准备不足的凌笑笑有点手足无措。

杨端说完就后悔了，红着脸把头扭到一边，手里抓着抹布在桌子上来回摩擦。

凌笑笑迅速恢复正常，扑哧一笑“能得到你的赞美还真不容易呢。既然你这么夸我，我就不批判你了，祝你找个漂亮的老婆。呵呵。”

杨端跟着傻笑，手忙脚乱的从抽屉拿出一包巧克力，递过去，说“差点忘了，答应给你的酬劳。”

凌笑笑爱吃糖，尤其爱吃巧克力，每次类似的谈话杨端都要付出一盒巧克力的代价。杨端曾不无恶毒的对凌笑笑说“吃这么多糖，早晚胖成猪一样，哭都来不及。”

凌笑笑似乎并不担心胖成猪一样，满不在乎的说“姐就爱这个，就算哭，眼泪也是甜的。”

巧克力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凌笑笑几次挑起话头，杨端却没有勇气继续下去，如坐针毡的挨到下班。

凌笑笑看着逃命似的杨端心里给这个男人下了一个新的评价，除了老实，还非常胆小。胆小到说句话都怕伤害自己或别人。

003忘不掉那无耻的一瞥

日子如同复印机，生活就是它吐出来的纸，从不走样。

某一个时刻，杨端会想象笑笑成为自己女朋友的情形。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笑笑就像海底世界美丽的热带鱼，离得很近，却隔着厚重坚固的玻璃板，杨端强迫自己忘掉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不想因此而失掉唯一的朋友。

周末，杨端像往常一样，简单的午饭过后便躺床上发呆，房子在临窗的位置，躺在床上面可以看到外边一线天空。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无比的自由和舒畅，目光顺着窗帘的缝隙从被楼宇挤压的如同灰蓝色格子布的天空缓缓滑落，沿着对面密密麻麻的窗户向下移动。

一扇扇没有遮挡的窗户，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毫无顾忌的向杨端展示主人的趣味，可以想象的脏乱，让略有洁癖的杨端嗤之以鼻。

就在杨端准备放弃对他人房间窥视的时候，一个半掩的窗户将他的目光又拉过来。就在正对面，米黄|色薄沙窗帘打开一半，从杨端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整个房间的情形。

如前所说，这里楼间距很小，小到能从飘来的气味中闻到对面晚饭是做鱼还是炖鸡。

以杨端对本楼布局的了解，不难判断对面是跟自己家一样的一室的小户型，房间陈设简单而温馨，从床上的毛绒玩具可以看出这里住的是个女孩。

杨端饶有兴致的仔细观察着房间整洁清爽的布置，主人一定是一个干净漂亮的女孩吧。

正看着的时候，对面房间的门无声的开了，不出所料是个女孩，或许说女人更合适，灰色的职业套装包裹的身体即使在远处的杨端看来依然有惊心动魄的性感。

女人关门，低头换鞋，看不见脸。

圆滚滚的臀部让杨端有种可耻的犯罪感，不能再看了，偷窥总是令人不齿的行为。

杨端把目光转向别处，停了几秒钟，对面窗帘并没有拉上，应该不算偷窥吧。杨端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忍不住又转过头。

女人已经来到床边，准备换衣服，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转过身走向窗子。杨端清楚的看到女人蓬松卷曲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白皙略显疲惫的脸上的微闭的嘴唇有着近乎诱惑的艳红，上装纽扣已经解开两颗，一抹饱满的雪白浑圆冲进杨端毫无准备的眼睛里。杨端的心突的一跳，如同被什么东西击中，身体居然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那女人抓住窗帘轻轻一拉，一团米黄|色的碎花遮住了杨端的视线，只留下一个修长的朦胧身影。

窗帘闭合的一瞬间，杨端觉得女人似乎朝自己的方向瞄了一眼，他急忙扭过头，身体尽可能的陷入松软的床垫里。

她看见我了，不能，我的拉着窗帘呢，不可能从这么狭窄缝里看到我。杨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坚定了自己未被发现的信心。

他闭上眼睛，妖艳的红唇和那具玲珑的躯体在脑海里愈发的清晰。杨端摇摇头，想把这景象驱赶出去，心跳却更加的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