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浅碧轻红色第5部分阅读(1/2)
笑了多久才停下来,甚至呛出了眼泪。寝室里其他人面面相觑,陈琳担心地问道,“有问题么?”陈墨满面通红地抬起头来,在持续的短促的笑声中摇手道,“没事,没事。”
她知道这一关终于过去了,从这天起,陈墨还是陈墨,不再是那个强颜欢笑的那个假人,而她身上的某些东西已然失去永远不会复返,又或者,这是成长过程中必须付出的代价。
开学报完名,联谊寝室自然是要搞搞活动聚聚的,其他人都跑去7舍那边包饺子去了,陈墨是头一个懒虫,借口要准备复习补考,顺理成章地在自已寝室坐到十一点半才赶过去混饭吃。
果然那边饺子已经包好整整齐齐码在报纸上准备下锅了,其他人也已经悠悠闲洗干净手坐在一起打牌吃水果了。陈墨看见桌上的一桌牌,眼前一亮,但所谓有得有失,没有一个人肯站起身来把牌让给她打。夏召文一边出牌一边冷笑,“你一分力气都不肯出,让你蹭吃已经是给你情面了,再让你打牌那可就真是没天理了。”
陈墨悻悻,左右一看,大家都玩得热闹呢,也就只有文涛坐在床上戴着耳机在看小说。此时实在无聊,也只有走过去搭讪了开口,“在听什么呢?”
文涛并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却从面前挡着他书的阴影里知道面前有人,忙挂出一脸的笑容抬头迎人,结果却不想是她老人家屈尊下顾,一下子笑容竟僵在脸上,陈墨并不跟他一般见识,在他身前凳子上坐下,仍旧笑了问,“听什么呢?”
她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一大群人随之竖起的耳朵。
文涛醒悟过来并且从她的口型中分辩出她说了什么,忙取下耳机,恭恭敬敬把随身听递给陈墨,陈墨也不客气,接过来拔掉耳机插孔,里面传出来的音乐却是她意料之外的。
陈墨有些惊讶,抬头看文涛的眼光也多了一分亲近,“咦,你也听byeond?”
文涛含笑,“我听byeond没什么了不起的吧?”
陈墨吐了吐舌头,“我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呢。”
文涛还待说什么,已经被身后的陈琳打断,“喂,你们两个,这么无聊的话,出去买三两生姜回来。”
陈墨吃惊回头,“有没有搞错!你们早上做什么去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买?现在要我走大半个钟头去买三两生姜?”
陈琳怒,“你以为你真有那个好命什么事都不要做只要白吃?”
陈墨眼看着本寝室那样好脾气的老佛爷也发脾气了,知道自已犯了众怒,好汉不吃眼前亏,忙站起身来说,“好好,三两生姜嘛,我马上就去。”一边向着联谊寝室的兄弟们求教,“各位,谁有车借我用一下。”
这话却被田佳蓉打断,“你也坐了一天了,到外头去走走吧,对身体有好处的。”
陈墨无法,苦了脸往外走。却听得后面田佳蓉那位颜新华同学和稀泥地说,“陈墨,你慢一点,让文涛陪你一起去嘛,他在寝室反正也是无聊。”
陈墨耸了肩膀,“免了吧,三两生姜要两个大活人的劳力,你们以为是买金子?”她从陈琳手里拿了钱,百无聊赖地走下去。身后楼梯上啪啪啪啪的一阵急促足音,她还没走出大门,听到文涛的声音,“喂,喂,你等等我。”
陈墨窃笑,“嘿,你也被赶出来了?”
文涛也笑笑不语,陈墨问他,“你比我熟,什么地方买姜最近?”文涛笑,“差不多,到教工小卖部那边去吧。”两个人一起往遥远的西菀走去,两个那样伶牙俐齿的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却都找不出什么话来。还是陈墨大方,走了一阵子后笑着说,“我也最喜欢黄家驹呢。”
文涛也努力找话,“为什么呢?”
陈墨思索了慢慢地回答,“不知道,我第一次听他的歌是《农民》,大概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不是情歌的港台音乐?那时候还只刚刚觉得这个长得瞒普通的,但是眼睛里很干净,音乐也让人感觉舒服。然后又听了他别的歌慢慢地就喜欢上了他罗,没什么道理。”
也许是被黄家驹拉近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陈墨说话又恢复了对熟人的肆无忌惮,突然问了一句“喂,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文涛惊诧,没想到她上半句还在说黄家驹,下一句马上就跳到自已身上,中间过门都不带,这思维也够跳跃了,他笑了问,“你觉得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陈墨皱了眉头,“心机太深,圆滑世故,也俗气了,人比以前倒是讨喜多了,不过我……”她差点就冒出一句“不过我不喜欢”不过幸好已经意识到有点交浅言深了,马上收嘴不语。
文涛却不在意,“哦,这是你以前给我的忠告啊。”
陈墨嘴巴“啊”了一声,那个啊出来的圆形半天没有合拢,我以前和你无怨无仇会给你这种忠告害你长大了变得这么畸形?
文涛也知道她老人家多半已经忘不起这个事了,慢条斯理地忆苦思甜,“你让我学东方朔‘依隐于世,形见神藏,与物变化,无有常象’有没有这回事?”
陈墨张了四五次嘴,东方朔这段话她是背得的,只是什么时候说出来给文涛做了座右铭的?她立马赖帐,“喂,小孩子说话不负责任的啊。再说了,你这么听我的话,我现在只有一缺钱用就嚷着要去抢银行你帮不帮我去抢?”
文涛低低地笑,笑得陈墨脸上一红,又解释了说,“呃,其实象你这种做大事的人变成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那谁谁说的,做大事的人皮厚心黑才是正常的。”却又忙忙地捂了嘴,真正是越描越黑了。
文涛哈哈地笑了起来,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十九岁的男孩子的笑容,笑得毫无形象东倒西歪。陈墨紧紧地闭上嘴,懒得再去免费帮人家提供笑料。
在这样一个暖洋洋的秋天的中午,有一种久违了的被人称做友谊的东西在两个分别了很久的人之间恢复。
第 15 章
陈墨学校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学校,所谓历史悠久,换言之便是该学校里有很多存在很久但是不见得合情理的东西。比如说外贸系系楼前面生长的那块杨树林。
那块树林就在马路一侧,长得很茂盛,就是大白天中午走入林中抬头也是阴森森的,被俗称作“鬼拍手”的大叶子就是在没风的时候也哗啦啦地乱响。而外贸系的系楼是一栋五十年代苏联援建的俄式建筑,位置偏僻九曲十八弯不说,还有着血红的砖墙,老式的吱嘎乱叫的木窗,更诡异的是这段路的路灯基本上只是摆设,无论什么时候走在这条路上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一种。陈墨曾经设想过这片林子最恰当的用途应该是月黑风高的时候,一个白衣飘飘的妹妹飞在半空中,面部朝下深情而急切地呼唤,“采臣!采臣!”
于是,某个晚上,陈墨好容易舒了一口气从系楼中出来,眼见的是月黑风高的黑暗,耳听的是头上阵阵稀里哗啦的乱响,想起自已以前说过的种种轻神蔑佛大逆不道的语言,饶是她贼胆包天,那一瞬间背部也不觉有些寒意。而且因为她交卷最晚,就在她犹豫的那一霎间,和她一同补考出来的寥寥数人的影子也渐渐看不到了。她愣了一愣,念头一转,“换言之,这地界现在是俺的了”她心里嘿嘿了一声,舌头在口里打了个圈,吹了一声感叹的口哨,义无反顾地投入暗夜,长发飘飘,布拉吉似的长裙,从身后看怎么看怎么一个纯洁似丁香花般的姑娘。不协调的,是姑娘不甚秀气的步伐和从她口里发出来的很熟练很清越的口哨声,“遥远的东方,列国的边疆,还有远古的破墙……”
再一转弯,系楼的灯光就被那该死的树子遮了个干干净净,面前是一片浓稠的黑暗,陈墨撅了腮帮子,口哨吹得越发的大声和用心,思绪仿佛也跟着歌词飞向了某片苍茫苦痛的大地。直到她发现本该在她的脑海的歌词被人从树林中抛了出来,“前世的沧桑,后世的风光,万里千山牢牢接壤。”
很黄家驹,真的很黄家驹。陈墨心中下意识赞叹,然后她脑子里轰地一声,口哨嘎然而止,手里的东西已经朝声音来处扔了过去,然后再才是她的尖叫,“鬼啊!”
虽然明知最大的可能也不过是被她的口哨引起了共鸣的男生,但是陈墨还是在做完了上述一系列下意识的动作,脑子恢复正常运转后才表达出了正确的应对方式,“谁?出来!”
陈墨心中的懊恼无与伦比,她一直以为以她胆气智慧,就算穿越时空回到革命时代她也肯定会成为江姐,结果真穿越了却发现敌人还没动竹签她就成了甫智高。对自已人格的清晰认知使她有些迁怒,竖了眉毛质问“人吓人,吓死人,同学你边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那边懒洋洋地回嘴,却是一kou交关斩的京油子腔,“哟,同学,您这不分明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声音却有些熟捻且有愈来愈近的架势,陈墨正在琢磨身边哪位男士既能操一嘴流利官话又能卖一口正宗粤语的时候,只听嚓嚓的声音响过,一团橙红的火苗爆了出来。
打光机的光并不亮,却分明照出了面前人的眉目轮廓,和他嘴角隐含了一点调侃的笑容。
看到是熟人,陈墨心里有一点点高兴,她跺脚嗔道,“糟糕!我才买的钢笔!你要赔我。”文涛耸耸肩,“强盗逻辑,如果刚才你手里拿的是一盘金子,也得该我赔?”随了他的动作,火光微微的摇曳,他脸上原本是酒窝的地方仿佛变成了一点阴影,眉目间的那种在陈墨眼里过于张扬的气势也被淡化了,显得分外的柔和妥贴。
陈墨突然意识到自已是不是看帅哥看得太直接太久了些,好在文涛的样子也并不象嫌恶她唐突之类。她吐了舌头转变话题,“你怎么窜到这里来了?”
文涛把玩着火机,“这是我们新大嫂给的任务,说怕你走夜路过鬼林,特地让我们老大给我打电话,叫我顺脚陪你走一趟。”
“鬼林?”陈墨寝室里诸路豪强虽然无比怕鬼却从来不怕动手打陈墨,所以陈墨的这点感觉在寝室里还没完整地表达出来就差点被掐死了,此时听他一说,大生知己之感。
文涛微微一笑,“你们外贸系的鬼林和外语系的情人路同为本校同学谈情说爱的圣地,不然这条路的路灯怎么老是不亮?换了好的又被砸坏,换了好的又被砸坏,所以到后来总务部都懒得来换灯泡了。”
陈墨对这种八卦明显没什么兴趣,她瑟缩了一下,和文涛拉开了距离。
文涛似是觉出了她的小动作,脚步停了一停,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有不甘寂寞的夏虫在黑暗中奏着那支永恒和谐的和奏。
不知过了多久,前路上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灯光,陈墨一心想说点什么以打破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尴尬。绞尽脑汁找到了话题,“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因为和他们比赛捉萤火虫,偷偷跑到你们西院那边叫你帮我一起捉,结果你发现一只萤火虫追着追着一头扎到树丛里面,脸上划了好多血印子,吓得我半死。”文涛并没有接口,陈墨不由有些怪自己多嘴,老是唠唠叨叨祥林嫂一样说着过去做什么呢?不是每个人都象她一样一样固执和坚硬,那样根深蒂固地记着这些琐事。而且,这话说起来也酷似某种含蓄风格的表白或是暗示。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看他,却不想文涛转过脸来正想对她说些什么,斑驳光影中映出异常挺拔的一张侧脸,那样坚毅果断专注的眉与唇,在她所处的黑暗中,对面的光线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闪光的光芒。
两个人的位置一下子靠得很近,仿佛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陈墨的心跳乱了一拍,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终于,听到他说,“你……”陈墨抢在这句话的前面开口,“呃,到了。”
文涛也换了一幅模样,眨了眨眼睛说,“走了这么久的暗路,一下子走到光地里,眼睛有点受不了呢。”而后的一路上他公式化的笑容,送陈墨到宿舍门口的那种任务完成的表情,又叫陈墨怀疑起自己是否是太过感觉良好了。
这天是陈墨值日打水,陈墨看着放在门口的四个空水瓶正在向上帝请教为什么其造人时没有给人造四只手以致一件事在分几次才做得完的时候,不想正在听随身听的田佳蓉取下耳机过来主动拿起两个水瓶,“我正好去小卖部买邮票,陪你走一趟。”
陈墨双手拿着水瓶,嘻嘻地做出一个抱拳的姿势,“大恩不言谢,当以身相许。”田佳蓉斜了眼角呸呸地做不屑状,“要死了,我会要你?”这小半个学期,寝室里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陈墨的感情出了问题,不过谁也没有对她表现出半分怜惜的意思来,该挖苦时挖苦,该打击时打击,比起对田佳蓉那时候的关心,不由得陈墨不好好反省自己的人品来。
就如此刻,在路过宣传栏时,田佳蓉和很多女生一样,凑在玻璃板的某一小块被擦得照得出人影子的地方,冒得眼睛会变成对子眼的风险对了里面一张模糊的一寸黑白照片啧啧地赞叹,“果然是文涛啊,就连大头照都照得这么帅!”陈墨深以为耻地翻着白眼,“你有无搞错?既然这么花痴文涛,还找人颜新华做什么?”“你以为我不想呢?”田佳蓉继续以梦幻般的咏叹调感慨,回过神用手肘推了推陈墨,“呃,我说,你和文涛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怎么没想着和这样的帅哥谈场恋爱?”
陈墨嘿嘿地笑,举着热水瓶就做了一个从头拂下白鹤亮翅的造型,“想我陈墨貌端体健,性格开朗,人品高贵,要自尊有自尊,要自信有自信,家里又没有少我一口饭吃,在俺们村那一亩三分地上也是个飞刀飞杀的主儿,俺用着抛弃这样的天然优势送去让人笑我攀高枝的不成?”
田佳蓉也嘿嘿地笑,“说这么多,不过还是自残形秽怕配不上人家罢了。”
“我呸!”陈墨冷笑了一声,“他性格比我好还是看的书比我多?就算我没他那么漂亮、聪明、有钱,天上地下,也只有一个陈墨。既然我是独一无二的人,我会有配不上的人?”陈墨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至于文涛,那样的男生当然是灰姑娘的梦想,而我……”她无谓地耸耸肩膀,“很明显我没有那么重的灰姑娘情节。”
田佳蓉也只有暗暗地摇摇头,对于受了联谊寝室两个寝室长的委托帮助某位从来没追过女孩子的帅哥牵牵红线和她本人私心里想再撮合一对联谊寝室的鸳鸯以减轻某群母狼对她家某人的敲诈程度的田佳蓉来说,陈墨的话虽然好笑但无疑揭露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虽然人人都知道文涛对陈墨有那么一点小意思,可陈墨本人对那位人见人爱的王子殿下还停留在一个可远观而不可近亵玩的印象中。
第 16 章
转眼间又是秋高气爽,校广播站的大喇叭里雄纠纠气昂昂不厌其烦地回荡着运动员进行曲的调子。这是召开运动会的季节。本来象全校运动会这种活动,外贸系历来属于宋兵甲、路人乙这样的角色的,但是不知今年系领导是不是受了亚运会中国队庞大的代表人数和遥遥领先的金牌数的启发,居然也妄想了通过人海战术去冲击一、两个名次来。于是这一年系里的政策就是棒子与胡萝卜齐下,口号是全系参加,不管是表演性质的队列团体操或是正式比赛项目或是写广播稿在校广播站播出,你可以任选一项,如果你都不想选,扣二个体育学分。
陈墨本意并不想站在操场上比赛,但是问了凌风才知道每年校运会的外贸系的稿子被喇叭念出来的不超过五篇。凌风好容易搞了一个指标给了徐小娅,自己老老实实去报了跳高。至于队列团体操,陈墨听凌风形容了一下排练的情况,也拒绝列入考虑范围。于是她幽魂一般跟在凌风身后碎碎念着“以权谋私、重色轻友”,凌风没法子,从众多项目给她找了一个最不费力气且能最快结束的项目标枪。因为外贸系象陈墨这样的女生太多,这个项目的热门度非常之高,凌风说不得又以权谋私了一次。
陈墨的号子排得比较靠后,她站在标枪赛场的边角处,一边扯了扯胸前别的号布,一边抬眼扫过其他的选手,在一众结实健壮的专业级选手中间她很容易地就找到了一个和她一样套了一身崭新运动服的女孩子,很明显这也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同党。那个女生表情有些紧张,就算是只打算上来走走过场,也不是人人能宠辱不惊的。于是陈墨很友善很安慰地对那个女孩笑笑,随手从兜里掏出一颗德芙塞进嘴里。
后面有人笑了问,“喂,你参加比赛不脱外套么?”很劣质讨打的声音。陈墨头也不回地说,“少来,嫌我出丑还没出够呢。”贺延平绕到陈墨面前,贼眉鼠眼地笑,“你们系里今年……啧啧,精神可嘉啊。”这家伙敞了运动服,戴着帽子,脖子上挂了工作人员的牌子,手里还拿了一瓶矿泉水。他把水递给陈墨,一边说,“知道是出丑你怎么没想着找我们叫人给你念篇稿子得了?”一边指了指身后站着的另外一个同样装扮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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