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菁华锦第43部分阅读(1/2)
终于见到了。
几个各国使围上来搭话,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看到不远处从屏风后面悄悄弹出来的头。
南江特有的服饰髻,少女的眸子堪比沙漠深处高挂漆黑夜空中的圆月。
“南江有什么好?”
摩娅公主她不会明白。
很多年前欠下的人情,演变为今日的相遇。那边正大嘉明殿热火朝天,丝竹声嬉笑声久久不退,这里他却看到一个无助的少女对着曲池上漂浮的尸痛哭咆哮。
“回去吧,你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不做声看着她哭完后爬过去,拾起画卷,把画卷扔到池水里,少女眸子中在酝酿着些什么,很相似于当年人,这就是所谓的一脉相承吗。
看她最后一个人坐着轿子慢慢离开了南江的皇宫,背影萧瑟,他只是看。
谢谢,不过得到这样的一句话。
其实他自认为什么都没做到。
“阿勒,阿勒,你还要留下来?你不管我们精昌了么?虽然你母亲是低贱的南江女人,但你身体里还流着一般精昌皇族的血脉,你是我们精昌国的人,不要忘了!”
分别时刻,摩娅揪着他的袖子衣袍,怎么都不撒手,恶狠狠地盯着他吼道。
摩娅是个合格的王,她审时度势,精于计算,懂得什么是私情,什么是大义,倘若阿勒今日说一句他不是精昌人,她就是再不舍,都要下令要人立马除去这个一心留在南江的隐患。
“南江有什么人是你在乎的吗,为什么阿勒你一再地要留下来,我替你把人掳走到我们精昌浩不行么?”
这乃摩娅最后的底线。
他还是那个样子,沉默一会儿,走过去低头附在她耳畔轻轻说几句,让她睁大眼睛了,同时暗暗放下了心。
“我是一个精昌人,我没忘记过。”
拿着一份绣着独独一支血腥彼岸花的丝帕,一人游他悠悠又踏上路程。
走过皇城大小街巷,看过百种人面相,走出城门,他黑色诡异的刺青引人注目,同时却叫南江普通百姓们害怕不敢接近。
四季更迭,过了春就是夏,知了趴在树上轻轻地叫鸣,没有皇宫富丽堂皇的建筑景色,只是一味清净,望之一片平和,到底是一方水土蕴育一种人,还是一种人构建这座城,封闭形成这种景色。在精昌只有一眼望过去无穷无尽起伏不定的沙漠,金灿颜色沙丘蔓延而至的噩梦。
拿过丝帕抬起来,挡住了炎炎的夏日阳光,让上面的绣花投下阴影。
夏风吹来喜讯,偶尔他回怀念他居住多时那傍水的楼阁,那日听到赫连翔的笛声,他走出来,却不后悔,他找到立场,拿着这丝帕到处游走。
他不曾再去过京都教坊千叠楼,不曾去与当年故人之后好好聊一次,更不曾去看一看离宫以后的少女。
她大概也已经找到自己立场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拿着我爹爹的东西?”
一个个子比较矮小的小男孩乍惊地出现在他眼前,指着他手中的丝帕问道,还一边瞪眼勇敢地直视他布满了刺青的脸,实在与一般的南江孩子很不一样。
大榕树,小院子小屋,树影斑驳,微风吹拂如醉,一人坐在屋前,往这边看过来。一串风铃响起声音,世界很安静,比平静的湖面更幽然的感觉,比辽阔的大漠更难以形容。
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瞳,眼前这位据说是这丝帕主人,叫金禾兮的男子,静静地笑,一个脾气温和的瞎子,却是看不到了他脸上比较吓人的刺青。
“你是书意如的朋友吗?”
书意如,他不认识,他只是被拜托照顾一个叫如意的少女。
但他找到这丝帕绣花的主人,他偏头看着目光所及,这贫寒但别有洞天的小地方,以及似乎完全没有自觉的一对父子————他好像先一步找到了个了不得的东西。
“我可以留下来吗?”他问道,不经意宽大袖轴上的玉珠轻轻荡,折射美丽炫目的光泽。
或许过几年,会有很多事情将生。(未完待续,)
01 世说新语
吾本是,荷花女,一片芳心请记取。只是与君心相把歌唱,句句都是伤心曲。
吾本是,荷花女,朝朝暮暮为君舞,看尽人间多少事?
他年荷花盛开日,但愿天下有情人,总有一天成眷属……”
两年后,乐历三十二年。
碧云高天,懒晒阳儿,整个南江国的京都皇城浸渍在醉生梦死的日子中,轻扬飞舞的烟尘夹杂着珠粉的气息在街巷肆意铺展。陌上行人如织,接踵擦袂,引河上的画舫游船已排成长龙。盛隆街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有摆卖字画的文人,有表演绝技的艺人,有称骨相面的江湖术士,而平日里只有夜晚才热闹的红雀大街尽头巷尾,在今天竟比任何一处都要喧嚣。
某个街角地上铺半个破草席子,一个小姑娘坐的那儿卖唱,有个瞎眼老翁颤抖抖在为她拉奏二胡。
女孩子瘦瘦弱弱,面黄肌瘦的样子,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声音清冽,一曲简单无特色的童谣花语在她口里出来,别有一种动人风韵。
“吾本是,荷花女,衷肠未诉泪如雨,梦里与君做诗侣……”
几个不怀好意的流氓痞子蹲在一旁听好久了,小女孩瞳中闪过惊慌,坐立不安,歌声听起来也有点颤。
“唱的什么玩意儿?”
几个流氓开始欺负孤儿老寡了。
路人们见之。有同情有露出忿忿然表情。但无一人上前去。这几个京城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些整日游荡在街道上地流氓就是又臭又恶心地街道狗皮膏药。给他们缠上要不得。少则脱一层皮。不小心给整得家犬不宁。也是常事。
小女孩身子抖一下。泪珠子像掉线地珍珠滑落。她跳起来。三两步躲到瞎眼老翁身后。
老翁面带苦涩。弯腰说道“大爷们。大爷们。行行好。我们爷孙俩进不去茶馆酒楼。只得在这样卖艺求生。大爷们。求求你们了……”那些地痞流氓却不放过这可怜地爷孙。过往几年南江国很多地方出现各种灾害。不知是算人为还是天灾。好多各地地流民开始全国性地流浪。京都街道上像这样爷孙俩衣不裹体食不果腹地人是越来越多。每天官府地人都能在小街小巷阴暗处拖出几具瘦小臭地尸。富裕地人继续过着奢华地日子。下层地贫苦百姓却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小女孩才十岁光景。瘦是瘦了点。不过是饿得没营养。好好养一阵子。会是个标致地小美人。几个流氓就是盯上这一点。欲把小女孩骗上手来转卖到妓院去换钱。
“行了。别废话连连。大爷这就带这个丫头去吃香喝辣地。养得白胖干净!死老头。你别不知好歹。大爷一下搁倒你这把死老骨头!”
拉拉扯扯地。气弱地老翁哪里是几个年轻力壮地小汉子对手。一下子被狠狠推倒摔在地上。哎哟一声痛。眼看站直不起来了。“爷爷!”衣裳满上补丁地小女孩哭着扑到老翁身上。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王法吗,行人们怒不敢言,被那些流氓们盯了一眼,胆子小的马上怕得脸色一白,不再乐意看这热闹掩面快快走开。
…………
…………
原本跟着马车,提着小花篮丫鬟打扮的一个少女轻移莲步,正欲登上马车,忽而听到隐约的哭声,寻着声音看到街角这一幕,她略略思索,跟马夫略略交代一下,就往纷扰中心这里走过来。
众人只闻到一阵好清冷幽淡的花香味道,自身边飘过。
“啪!”
一阵好大的傻眼,那个气焰最高的地痞没能搞清楚什么状况,后退几步,捂着几乎快歪了的脸,张大嘴直抽气。
好狠辣的女子。
女子环视一圈,看两眼也有点吓傻了的小女孩,看女孩脸蛋上的两道泪痕,老翁,又带起一阵冷冷的香风。“什么臭女人,你敢打我大爷?!”那个地痞终于从万分错愕中清醒过来,竖起脊梁,暴跳如雷大吼。
“呸,爷要把你衣服全剥了捆扔街头上!”
女子不为所动,一双黑且亮的眸子镶嵌在秀丽的容颜上,里面深邃幽黑不见底,那冥黑,是雪夜里被白雪衬得起来的寒光夜空,是深井之下千尺寒水的黑,带着无尽的冰冷忧悒。小女孩一惊,抱住女子,浑身打颤像筛子一样,仰头看着女子。
“打狗要看主人,”
女子淡淡启唇,直直望着地痞们,不见丝毫害怕,她竟然勾起嘴角对人微微一笑,如同万树梨花一齐绽放,清雅灿烂,那秀气精致的面容,瞬间让人目眩。
“要需
有本事,大爷你大可先将我家马车砸了,把车里的人上那么一巴掌,再说这种话不迟。”她牵起小女孩的手,扶着老翁,让小女孩替她提着花篮子,就这样慢慢走到那色厉内荏的地痞面前,每一步沉稳,有力。“让开。”
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丫鬟!
人们才注意到那辆马车,按那制式规格,却是三品以上大官儿才配的双马彩棂,里面不知道坐着的是何人,连个丫鬟都这样倚势不可一世目中无人,普通百姓哪里惹得起,地痞们对视一眼,脸上闪过深刻的害怕,他们平时就敢欺负一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哪里敢招惹大官,看女子的目光一变,思及女子那果断狠辣的一掌,又心有余悸,后怕不已,眼下他们已经胆怯了,就是女子上前上给他们各个再加一巴掌,估计他们也不敢反抗。
“不敢动手就别挡路了,所谓好狗不挡路。”
女子娇艳红唇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冰刺儿,语气淡淡,加上那表情,灿耀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映成炽白,即使是何等绝丽,也不及这一瞬的风华,能叫人又爱又恨又惊。
她前一步,那流氓后怕,不禁下意识后退一下。
“小女子谢过各位大哥。
”
她裣衽盈盈一礼,撩人心弦的变化,好像一枝带刺的花朵乍眼绽放的妩媚,嗓音微妙放柔些许,眼眸儿流转间流露出一种摄人心魂的感觉,这一柔就挠中男人心中最容易被触软的地方,只令人觉得环身上下无一不舒畅爽快,几乎要舒服得叫人呻吟出口,轻飘飘的感觉。
忽而有人一声惊呼。
“我记起来了,这女子不是谁家丫鬟,我曾见过大概同样打扮的丫头,她是京都教坊里的人!”
心猿意马的男人们一惊,倏忽收回了神魂儿。
乖乖的,怪不得了,教坊里的丫头啊,可是每一个都是天香国色,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身段窈窕最善逢迎,能把人迷得晕头转向,不分东西,今日一见,不过是个还未登台的稚子,得了,往常垂涎着那千叠楼里美人儿的男人们盯着这女子,眼中冒出炙热无比的光芒。
“原来是个窑子里的小可人儿。”邪念骤起,那个地痞儿嘿嘿两声怪笑,欲上前来。女子犹自以淡淡的目光看人,在地痞越来越放肆无束的视线下,她倏忽抬起玉臂,手指自袖里探出,每一个细小动作即使是分解开来看都别有幽雅,她纤纤手指如青葱根————那个地痞看得却没由来心里陡然一寒,他可没忘记刚才那快如闪电霹雳的一巴掌。
“懂得就好,前面官爷们还在等着我们楼里的姑娘赴宴陪侍,耽搁不了,大哥大姐们,可需让让。”
明明这般客气轻柔的话,听着怎么能叫人看透了女子心底的那丝厌倦与不屑呢,围观的无论是谁,都顿感白天里寒气自脚底板窜上身子,刚才女子那句好狗不挡路,就是耳畔萦绕不散如阴魂一样,再看女子无懈可击的神态…………
女子牵着小女孩,和老翁,悠悠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走远了。
…………
…………
“丫头,你什么这时候沾上了跟我们楼主一个样的毛病,喜欢捡人会楼里来了?”
那个提着花篮子被误认为丫鬟的女子她淡淡一笑,把小女孩与老翁安置好了,让马夫再兜一圈红雀大街,才掉转头回千叠楼,原本是官员宠爱千叠楼里的官妓,用马车送佳人们回楼的,未免节外生枝,如意还是要马夫这样办,慑住投机倒把宵小之徒。
闲坐沉静的她像一朵幽兰,只要她不开口。
“听惯了楼里的人数落不像个官妓的幺妹,最近可都在开始数着手指埋怨幺妹了,说是近朱赤近墨黑,幺妹把不好的习惯都传染给了你,眼下一个个都成了不开口就妥,一开口就吓人毁形象的德性。”
身边盛装打扮赴宴归来的玉倌掩嘴儿飘眼神,轻轻地跟神色甚淡的女子聊着,间或溢出几声娇滴滴的轻笑。马车一旁的小女孩认真听,偷偷看着女子的眼神里,充满天真的崇敬与羡。
玉倌拉过小女孩看,仔细端详片刻,看着就笑道“我说怎么如意今天这么激动做好事,这丫头模样算中等,但眉间神韵倒几分像你的。”
小女孩犹战战兢兢,听此一言,一怔,不自觉看在眼前这张脸上寻着那传说中相似的地方————马车之上,女子年轻的容颜,渺旷死寂,一片冬夜雪盖大地。(未完待续,)
02 澄沙汰砾
两年前如意从宫中归来,一切都在变化,楼里的人开)t了,当初那个天真憨厚梳着双环髻的丫头,只是愈加深印象,看眼前这个气质蜕变得惊人的女子。
马车不出意外转一圈回到千叠楼,早有丫鬟们候着在大门,却是不欲从大门招摇而入,如意淡淡地托马夫把马后侧转到后门去。
刚踏上木板,教行嬷嬷也在,如意在嬷嬷不满的眼神之下,托付老翁住处,想了想,牵着小女孩的手,慢慢往内里走。
“是如意,是如意!”
几个贵家公子们站在楼前厅里,不知道是谁眼尖儿瞧到了如意,开始嚷嚷。常逛千叠楼的人谁不知道,这个十七岁的少女就是下一代千叠楼的楼主,传闻还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受过大训练的美人儿,瞧那品貌气韵,公子哥儿们只觉得往常诗会花会上遇上的那些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对着一比,都要立马逊色几分。
“待你盘上台那一日,本公子给你错金钗,白银千两,你可满意?这样你可以好好陪本公子一夜?”
那厢乱喊的是年纪轻轻眼高过人的金科状元,听是名门之后,说话尽不懂尊重人,尽管在很多官爷们的眼中,教坊里的官妓,也不过是个可爱迷人小玩意儿。
往常对这种话是全然不理会的女子,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听着就停下脚步,淡淡看一眼这倨傲的锦衣公子。
“错金钗?白银千两?”
那公子挺起胸膛,给旁边的人使眼色,了不得激动的样子,看吧,再难缠的有刺花儿,在金银珠宝面前还不得千依百顺。
“前几日,有位三品大官爷也给小女子承诺,说到时候会赠下红雀大街旁的屋房一栋,地契交到小女子手里,这样一比,小女子怕未必能陪伴公子。”
那公子骤然变了变脸色。表情僵住。有点懵。旋即又听到楼中女子这样柔声说道“能为公子抚琴焚香是小女子这等卑贱之人地荣幸。可公子……可出得起更高地东西?”
“本公子……”这诱惑力真大。在身边瞎起哄地损友们期待中。公子他嗫嚅吐出实话“本公子能拿出地钱财不多。未必比得上一栋红雀大街是炙手可热地屋房。”
别人正尴尬无比。她听了。不过片刻。忽而嗤一声笑。偏头以袖掩嘴。在他们呆若木鸡地表情之下。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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