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第25部分阅读(1/2)
运输成本,克鲁斯重新估算了报价,具体定价还要等设计图定稿后才能确定。此外,还有一大摞其他文件,都是r的日常工作,需要思存了解或者拍板的。思存抱着一大摞传真文件回到她的办公室。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的保温瓶,思存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地盛着云吞面,云吞是鲜肉虾仁的,粉红色的馅料,透明的面皮,漂浮在清清爽爽的汤里,诱人食欲。
保温瓶旁边还有一张便笺,工整地写着思存姐,墨总让我给你买的早餐,希望你喜欢,小田。
思存微笑着,拿起调羹,吃了一个,鲜美异常。只是,思存心念一动,那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知道吩咐小田给她买早餐,可他自己吃了没有呢?思存抱着保温瓶,来到墨池的办公室。
墨池已经坐在办公桌前,桌上也是一大摞的文件。思存把保温瓶放在桌上,墨池抬头看她,微笑着问“云吞的味道怎样?”
思存不答,只问道“你吃了早餐没有?”
墨池摇头,他刚起床没多久。
思存嘟囔道“这个小田,知道给我买早餐,就不知道给你带一份。”
墨池笑着说“你别怪她,她比你还死心眼,我让她买一份面,她保准就只买一份,连她自己那份都不知道带出来。”
思存拧开保温瓶盖,舀起一个云吞递到墨池的嘴边,“赶快吃吧。”
墨池惊异地看着她,思存的表情很坦然,“只有这一碗,我们就分着吃吧。”她把云吞塞进墨池的嘴里,自己又吃了一个。满满一碗云吞面,他们就这样你一个我一个地分吃了。
小田总是在该敲门的时候推门进来,“墨总,今天上午有一个会……”看到墨总和密斯李在分吃同一碗云吞面,小田愣住,进退两难。
墨池坦然地笑笑,“我知道了。对了,小田,以后每天早晨,云吞面买两份,你一份,密斯李一份。”
“好的。”小田急忙退出,思存问道“那你呢?”
墨池看着那一只保温瓶,笑而不答。
思存突然明白了墨池的意思。他是要和她每天早晨分吃一份早餐。思存没说什么,脸微微地红了,心里倒是甜丝丝的。她洗净了保温杯,交给小田,又和墨池一起开了员工会。下午,她拿着克鲁斯从美国发回的传真,又和墨池商讨中国娃娃的事宜。
按照市场调研的结果,思存决定第一批生产一万对中国娃娃。接下来的几天,她几易其稿,终于确定了中国娃娃的造型。根据r的要求,墨池开始寻找原材料,订购生产设备。他们的目标是中国娃娃尽快生产,尽快投放欧美市场。如果销量好,再增加订单,把中国娃娃做成思之声和r的年度代表产品。
公司的业务非常繁忙,陈沁和李志飞的离开,并没有给思之声的订单造成决定性的影响,但却使墨池个人的工作量变得更为庞大。这种公司危机,墨池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他深知感情与利益的纠缠,最终只能服从一方,没有对错,只有取舍。他坚定不移地要把思之声办下去,一路上的困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最后总能平安度过。凭着多年的信誉,思之声的订单还是源源不断。
人员招聘并不顺利,陈沁和李志飞的位置无人顶替,设计员倒是找到几个,试用之后发现并不能胜任,只得重新寻觅。所以的图纸依然由思存来画。每日白天伏案画图,她不再穿丝绸正装,而是入乡随俗,和小田一样,牛仔上装,弹力裤,旅游鞋。这种风靡全国的时尚打扮倒也适合她,再把齐耳的短发扎成一个翘翘的段辫子,更加青春洋溢,活力四射。有时在工作场合,墨池都会有片刻的走神,仿佛已经认识她一辈子了,久得他的内心都已经开始苍老。
晚上,工人都下班了,他还继续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审报表,定计划。他的写字台柜子里藏着很多桶方便面,饿了就会习惯性地摸出一杯,泡上开水,边工作边往嘴里扒,看都不看上一眼。
这时,他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发财张。还记得吗?老麦的邻居,东门街的老街坊。此人又矮又瘦,眼珠昏黄,一嘴黑牙。墨池和他交情不深,但他对东门街有很深的感情,只要是老街坊见面,他总会笑脸相待。
他放下杯面,起身相迎,“张哥,你好。”
“发财张”吸吸鼻孔,皱着眉头说“你这个大老板也吃公仔面?好大的味精味,呛死人。”说完还夸张地打了个打喷嚏。
墨池把面扔进垃圾桶,“张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发财张”笑得肩膀都抖了,双手来回忽闪,“不敢,不敢,我没有贵干,就是来看看我的大老板小老弟。”
墨池知道“发财张”素来游手好闲,没有工作,以出租家里的租屋为生,收入随着房客的多少而定,生活时好时坏。左邻右舍都陆续发家致富以后,他老婆看他越发不顺眼,在某次回广西娘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发财张”拖着一个上初中的儿子,过得更加潦倒。墨池离开东门街后,“发财张”找过他两次,都是借钱,一次说得可怜兮兮,没钱给儿子交书本费了,墨池给了他两百;第二次,时隔一年,红光满面地过来,说是要和朋友合伙做小生意,去夜市卖服装,他肯劳动致富,墨池自然高兴,想也没想就给了他两千块。谁知他转身就拿钱买了白粉。
在深圳这些年,墨池身处改革开放大潮的风口浪尖,见证了让世界惊叹的“深圳速度”,也见到了伴随经济快速发展所产生的负面现象。吸毒,就是其中最极端的例子。很多人受不了一时的诱惑,染上了毒瘾,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事业成功后,墨池接触的人更多,也遇到过有人给他毒品,墨池毫不留情地斥责那人一顿,从此断了来往。
此时,墨池虽然工作缠身,也想好好地和“发财张”聊一聊。他是有孩子的人,为了孩子,无论如何也要把毒瘾戒掉。没想到,不等墨池开口,“发财张”已经直入主题。
“老弟,哥哥最近手头紧,你这个大老板帮帮忙啦!”“发财张”斜着眼睛,捻着手指,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墨池问道“张哥上次说和朋友合伙做小生意,怎么还……”
“哎!别提了!”“发财张”跺着脚说,“我们搞了一批货,刚拿到夜市上,好多人呼啦啦地围了上来。我们心里那个乐呀,总算要发财了!谁知一件没卖,警察来了,货全被没收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老弟,这次再借我两千,我们换个地方卖货,赚了钱,连本带利还给你啦!”
墨池略一沉吟,拿起电话,“你们是在哪里卖的?我和公安、工商方面都有熟人,象征性地交一点罚款,把货给你要回来。”
“别别别!”“发财张”大惊,连连直摆手,“上次的就算了,这次我们小心点儿,一定有得赚。”
墨池不再和他兜圈子,正色道“张哥,你拿钱,是不是有别的用途?”
“没有没有。”“发财张”正说着,冷不丁打了个打哈欠,眼泪都流了下来。
这是明显的赌瘾发作前兆。墨池心里一沉,“你真的吸毒?”
“发财张”变了脸色,连连跳脚,“谁告诉你的?是不是肥麦?他撒谎!”“发财张”边说边涕泪横流。他仿佛被百爪挠心,双手不停地浑身乱摸,眼神也涣散起来,胡言乱语道,“‘跛脚墨’,给我钱!”
墨池连忙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发财张”双手抓住他,瞪大血红的眼睛,“求求你,给我一点儿钱。”
墨池道“我不能给你钱买毒品,你必须去戒毒所。”
“不行!”“发财张”急了,从沙发上跳起来,无奈双腿发软,又猛地扑倒在地,“去了戒毒所我就完了,街坊都会看不起我了。”
墨池一手撑着假肢,慢慢俯下身,扶住“发财张”,还好言相劝,“你这个样子街坊才会瞧不起你。戒了毒瘾,我出钱给你开一间小店,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发财张”一把挣脱墨池,墨池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不好!”“发财张”双目血红,全身不住地乱抖,哆哆嗦嗦地托起手掌,“给我钱……我只要钱……”
墨池见劝不动他,自己奋力站起来,背过身说“买白粉的钱,我一分也不会给你。”
“发财张”太难受了,似乎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咬他的骨头。他已经没有了人格的尊严,伏在地上,状如捣蒜,不住地念叨“钱……钱……”
墨池心中不忍,拿起电话,“请接戒毒所。”
隔壁办公室的思存和小田听到响动,都赶了过来,赶上“发财张”被戒毒所的人强制带走。“发财张”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墨池。他已经意识模糊,口齿不清,墨池还是听出了他喊的是,“‘跛脚墨’,臭瘸子,你等着……”
墨池的心像是被冷水浸过,麻麻地有些痛。
小田紧张地问“墨总,你没事吧!”
墨池脸色有些难看,“没事,你们去工作吧。”
小田退出去了,思存留在他的身边,关切地问“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墨池刚才跌了一跤,假肢似乎错了位置,使了几次劲,假脚都像被钉在地上一样,不能动弹。他不想让思存知道,冷着脸打发道“是旧街坊,已经处理完了,你也出去吧。”
思存看到他维持着走路的姿势,左腿却纹丝不动,知道是假肢出了问题,自然地扶住他。墨池一甩手,“不用你管,去工作吧。”
思存抬眼看他,大眼睛里隐隐有泪光。她垂下眼睛,放开墨池,转身就走。
墨池顺势靠在写字台背面,解开假肢,重新穿好。……“发财张”进来之前他在干什么来着?
他在根据下个月的订单做生产计划。他吃了一杯方便面,他想先垫下肚子,下班后带思存去吃猪肚包鸡。这道广式美食,既清淡又滋补,他知道有一家店做得非常地道。思存这些天累得够呛,他想带她滋补一番。思存的归来,让他的生重新有了色彩,其中重要的一个表现就是他对美食又有了追求。
思存刚才的样子,好像挺伤心。墨池检讨自己,他一心不想让思存看到他无助的样子,态度过于蛮横了一点儿。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连忙赶到思存的办公室。还好,思存还没有走,正把绘图工具分门别类,收到抽屉里。
“晚上我请你吃饭。”墨池说得很恳切,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
思存关好抽屉,拎起背包,面无表情,“不用,我刚约了小田一起吃大排档。”
“那么,我在这里等你,吃完送你回家。”墨池坚持。
“不用,我叫的士。”
她一口一个“不用”,墨池满心不悦。不过,当她扶住他的时候,谁让他先说了“不用”呢?
墨池继续好脾气地说“天越来越热了,我给你买了个空调,晚上派工人给你装好。”
思存继续撒气,“不用,我不怕热。”
墨池的好脾气也快到尽头了,暗自咬牙,压下怒火,“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思存背着牛仔包,袅袅婷婷地走了。经过他窗外的时候,她和小田欢声笑语。墨池忍着气,带电工去思存的公寓,帮她装好空调。他有她公寓的钥匙,却从不擅自上来。这是完全属于思存的空间。调试完毕后,他让电工先走。
只有思存不在的时候,他才敢静静地在这里坐一会儿,感受她的气息。他请了清洁工,每天为她打扫。他为她买了好几个花瓶,特地吩咐清洁工人,每天要为她换上鲜花。那个清洁工非常尽忠职守。现在,桌上有怒放的玫瑰,窗台有香气袭人的百合,卧室里没有花,而是放了一大瓶绿色植物,确保室内的空气时时清新。墨池在电视机旁边发现了一小盆仙人球,圆圆的球身,硬硬的小刺,球顶开着一朵白色的小花。这个,不是他让清洁工买的,那么就一定是思存的杰作了。墨池怜爱地看着那一小盆植物,突然觉得,它可真像思存啊!又坚韧,又纤小,却有着动人心魄的美丽。墨池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轻轻地碰了碰那朵娇美的小花,一不留神让硬刺给扎了手。墨池的笑意更深了。要是思存知道他把她比做一盆仙人球,肯定又会亮出全身的小刺了吧。看她刚才硬邦邦、冷冰冰地跟他说“不用”。墨池就不信,她真的什么都“不用”?
小坐一会儿,墨池想到还有工作要做,就回到了办公室。他拿了文件,进入他的小隔间,斜靠在床上,立刻投入了工作。他的心情不错,虽然疲累,工作效率却非常高。做完所有工作,看看时间,还不到九点。
墨池决定让自己放松一下,找出一本英文小说,随便翻开一页,就看了进去。他还是很喜欢文学、历史、哲学这些东西,来到深圳以后,却因为忙于工作,无暇顾及。买了几本英文小说,想留在累了的时候看,既是消遣,又强化英文。却没想到中国人看英文书,饶是英文再熟练,也是件很枯燥的事。墨池边百~万\小!说,边想着思存,想起她傍晚时一口一个“不用”就生气,但想起她赌气的样子又想发笑,不知不觉,竟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墨池被一声雷惊醒。墨池四下看看,想起自己的房间连窗都没有,赶紧起身,跑到外面,狂风已经把办公室的窗户吹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了过来,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更密集的雷声轰隆隆此起彼伏。墨池心里一沉,这样的雨夜,思存怎么办?
他知道,思存怕雷,也怕雷的,更何况……
墨池拿起屋角的一把大雨伞,推开房门,冲进雨中。风太大了,墨池都撑不稳雨伞。他瞬间就被淋透了,长裤贴在假肢上,几乎不开步了。墨池在雨中站了一会儿,没有计程车,只有几辆货车驶过。墨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深吸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雷电交加,墨池想到思存一个人在家就心急如焚,费力地拖动假肢,连跑带滑地往思存的公寓奔。激烈的运动使他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可平时只有十分钟的路却好像远在天涯。暴雨顺着墨池的衣领灌进他的身体,墨池跑得全身出汗,被冷水一激,身体止不住地战抖。顾不了那些,墨池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到思存那里去。
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公寓的小楼,墨池咬紧牙关,不敢休息片刻。突然,一道黑影从身边闪过,紧接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影直扑进他的怀里!
是思存!
思存没有带伞,全身都被淋透了,头发湿答答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她抓住墨池的肩膀,瑟瑟地发抖。
思存紧紧地抱着他,贴着他的胸口,剧烈地喘息。她还是以前的毛病,害怕得厉害的时候就说不出话。墨池轻拍着她的后背,大雨不断地从天空中倾斜下来,墨池说“没事,别怕,我们回家去休息,好不好?”
“我的房间电坏了,水也没了……”思存断断续续地说。她刚和小田吃完大排档,天色有变,赶紧趁着大雨未至赶回家里,没想到家里一片漆黑,所有的电灯全不亮,外面闪电一照,鬼影重重。她吓得缩在床上,风却吹开窗户,冷风灌进房间,呼吁作响。她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就跑了出来。她只知道往墨池的工厂跑,墨池就是她的保护神,有墨池在的地方,她就是安全的。
墨池搂着她,“别怕,我帮你修灯、修水,有我在,什么事也没有。”
思存还是在瑟瑟地抖着,人却镇定了很多。墨池举步难艰。她双手搀扶着他,雨伞已经用不到了,墨池索性拄在手里。思存的小公寓在四楼,好在有电梯,一进房间,墨池就脱力地靠在墙上,动弹不得。房间里黑漆漆的,果然有些阴森可怖。突然,一道闪电在窗外划过,思存惊跳着扑进墨池的怀里!
“别怕。”墨池握住她的手,喘息着说,“柜子里有个工具箱,里面有手电筒,拿出来,我帮你看看保险丝。”
思存将信将疑地走到柜子旁,果然看到一个黄|色的工具箱。她拿出手电筒。墨池突然脱掉衬衫,擦干滴水的上身,然后拉着她来到电表跟前,关闭电闸。
墨池打开电表箱,对思存说“往里照,再往左一点儿。”思存抱着那根大手电筒,茫然地照着里面。“好了,别动!”墨池说,“果然是保险丝坏了,我帮你换一根。”
他返回客厅,从工具箱里找到电阻丝,思存大跌眼镜,“这个你也会?”她的印象中,墨池是个不折不扣的宝贵书生,高贵儒雅,养尊处优,家里的一切活计,都不需要他插手。墨池笑道“我告诉过你,工厂里的一切工种我都会,包括电工,也包括修水管。”
思存一心一意地为他照手电筒,雨水儿从她的身上流下来,很快在地上积成一小洼。墨池说“小心不要让电表箱里进水。”他熟练地换好保险丝,拉开电闸,房间顿时灯为通明。思存如释重负,吓得惨白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墨池,谢谢你。”
她全身都是湿答答的,水还顺着脸庞不断地往下流。墨池又蹒跚着走到水阀前,片刻就修好了水管。“都弄好了,你赶快洗现代战争热水澡,当心感冒。”
思存反而把墨池推到盥洗室门口。“我说我呢,你比我湿得还透。”
墨池转过身,“我不要紧的,你小心感冒……”
思存突然板起脸,“墨池,你要是不想让我难受,就赶快去洗。”墨池上身的背心也湿透了,裤腿紧紧贴在硬邦邦的假肢上。墨池愣了一下,思存已经把他推进盥洗室,又把一所折叠椅塞了进去。她想得真周到,墨池的腿不好,肯定要坐着洗澡。
哗哗的水流声响起来。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墨池还没有出来。
思存有些担心,轻轻拍门,“墨池,你怎样?”
半晌,墨池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思存,你有大的浴巾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