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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吴庄(十四)天意难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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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赵春怀说一结婚就准备带文景上省城当家属,这本来是不算作问题的。当赵媒婆再次来到陆家,问他们准备要什么财礼时,文景的父母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木木纳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她)们只是认为这件事定得太急速、太叫人没有招架了。陆富堂这种人家,虽然不算赤贫如洗,但灾病困苦步步紧逼,所差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象那些殷实人家有长计划短安排,差什么就能直接指出来,折算成人民币。常言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差得太多,倒仿佛什么都不缺了。再说,文景的爹向来随弯就曲、胆小怕事,得过且过,在吴庄不被人尊重。这一觉得赵福贵在省城上班的儿子托了媒来,也够个体面了。所以,这一家之就慷慨地说“这都有个普通行情哩,让他们随心布施吧!”

文景的娘听了老头这“行情”和“布施”,怕文景心里不悦,便狠狠瞪了老头儿一眼。却见闺女脸上干巴巴的,毫无表情。当娘的已经知道文景所受的打击,女儿所爱的人没有帮女儿办成她热衷的事,女儿所嫁的人与所爱的人又难以吻。闺女心里苦涩,母亲更不好受。这当家的女人心里也毛毛糙糙的,不知道该怎样铺排女儿的终身大事了。她只是说“只要文景跟着出去好活,春怀能善待文景,也就行了。”

“啊呀呀,过了这村儿就没有这店儿了!”倒是那赵媒婆嫌陆家抓不住机遇,缺乏算计,急猴猴地埋怨他(她)们说“你们没听过现在的行情?‘奶奶要穿戴,爷爷要棺材,要媳妇,妹妹还要依赖’呢!花骨朵儿似的闺女,哪儿有白跟的理?”原来这叨媒的人觉得媒没有难度,显示不出才干,便也没趣。

“给文德买一顶有红五星的军帽,一双大头暖靴。另外,每月给家中十五元钱,直至文德读出大学。”陆文景不假思就开出了自己的身价。陆文景推崇的是一诺千金的为人准则。她本来希望有了工作以后,用自己所赚的第一笔钱给文德买军帽和大头靴,兑现自己的诺言。不料,如今却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还愿了。抬高身价,要财礼,是她过去最小瞧的作为;靠一副脸子,作男人的依附,更是她所鄙弃的世俗;如今她却一一地身体力行了。想想自己今天的下场。她就象遭了冰雹打击的庄禾,蔫头蔫脑,一蹶不振了。心里一委屈,眼里就噙满了泪水。她急忙别转身,努力克制着,不让父母发现。

“一月十元,十个月就一。一年一二十。天哪,咱生产队一个壮劳力一年挣三个工分,一个工分得二毛钱,一年最多挣六十块。还常常兑不了现钱这倒是实打实的好行情!”赵媒婆屈指一算,夸张地惊呼。抬头一看文景神色冷峻、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便不敢还价。一路屁颠儿屁颠儿,跑到赵家讲条件去了。

赵媒婆走后,陆家三口陷入缄默状态。陆富堂觉得文景的要求太高,恐怕赵家不会答应。但话已传了过去,覆水难收。便只有不停地抽烟,望着自己吐出的烟雾木呆呆地等音了。而陆文景那不痛不痒、毫无表情的样子带给母亲的恐惧,决不亚于这件事的成败所带给她的不安。女儿心中的隐情和煎熬娘都了如指掌,只是她明白怎样解劝都是白费口舌。因此,她便无事找事,找出针线活儿来,给文德补起了冬天才穿的棉裤。

“我想出去走走。”文景说。她实在是在这个沉闷的家里呆不下去了,就漫无目的地走了出来。不过,说文景漫无目的也许不够准确。因为她所驻脚的地方,都是她过去与长红常去的地方。十字街的井栏边、黑报前。生产队大院、戏台前。她既恨他,又特别想见到他。她甚至穿过一片荆棘地,抄小路来到南坡,到长红惯常割艾蒿的那片杂草丛生的沙土地。然而,除了牛脚印、羊蹄子踩下的小坑儿,哪里也没有吴长红的踪影。他难道没有听说她要嫁人的消息么?他听说她要嫁人会无动于衷么?

两个月以前,他(她)俩还出奇地相爱,在这儿共同拧着一根火药子,设计着美好的未来呢。

陆文景旧地重游,感交集。脚碰到长红割过的蒿茬儿,那感觉就如同手摸到长红的胡子茬儿一样,十分亲切。在一堆黄鼠滚出的虚土旁,她双眼一亮,看到一双四十二号的胶鞋脚印。她便低了头拾了些柴草将这脚印掩护起来,免得别人再践踏。这双硕大的脚印早印在她心上了。那便是心上人的脚印。她在长红割过的蒿茬里捡起几根干蒿,放在鼻际嗅嗅,由衷地满足。她想将它们编成火药子。但一拧就断了。那曾经让她亲近、让她引以为荣的艾蒿,此刻也乍乍虎虎,有了嘲讽的意味。仿佛说陆文景好高务远、见利忘义,要抛弃心上人了。

毫无办法。陆文景今天是与姓赵的男人谈婚论嫁,但她心里无时不惦记着姓吴的那个男子。直到这时,她才感到自己对吴长红的爱是那么强烈、那么纯真、那么深沉。尽管他伙同他二哥欺骗了她、作弄了她,她也曾恨得他咬牙切齿。但那恨却象是硬土块儿,经不住时间的浸泡,过上一两天就化解了。充其量只是小孩儿玩的打水漂,从此岸滑翔到彼岸,进不到心湖的深处。这不,她还没有见到他,就替他找到了足以使她谅解他的理由她和春玲,一个是的恋人,一个是兄长的情妇,以长红的憨厚和无私,怎能不屈从哥哥,把招工指标让给兄嫂呢?她知道她若跟了长红,注定会一辈子吃亏。但是,她爱的难道不是他的朴实勤劳、克己奉公、憨厚无私么?她已接受了他的行为习惯、言谈举止,以及他身上并存一体的优点和缺点;也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关爱和呵护。她怎么能放弃自己的所爱,答应与一个并不熟悉的男子共结连理呢?她真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陆文景嘴说是出来散步,其实是希望遇见心上人。希望吴长红也急急火火找她,动向她道歉,解释自己是身不由己。坚决阻止她与赵春怀的结。俩人再重修旧好。但是,涉世不深的女孩子总是这样,尤其是自尊自贵的自视甚高的女孩子,宁愿内心倍受煎熬,也不能让脸面输颜色。陆文景此时的情形便是如此。

唯一的希望是赵春怀不能接受她开出的价。

世俗的婚姻就是攀比和计算。他与红旗的“京壳儿”怎么就吹了呢?想必是女方要太多没有成交!

然而事情往往是这样,想遇见的人没有出现,不想见的人倒偏偏撞个正着。返的时候,还未到那丁字巷口,陆文景就听见赵家小巷内嘁嘁嚓嚓。她朝那巷里一瞥,发现赵春怀和他娘正送出赵媒婆来。听得那媒婆的巧八哥儿嘴还在絮叨“不是我说,你打着灯笼能挑下那样的闺女?要说锅台灶口哩,要说针头线脑哩,要说写写划划哩,要说扭扭唱唱哩。”赵春怀的娘还插了一句“还会针灸”。“再说那人家,”赵媒婆抢着说道,“上无爷爷奶奶、哥哥姐姐,下面只有一个。省了多少拖累?若是攀了人口多的,爷爷死了不得买棺材发送,还是奶奶死了不得买棺材发送?大哥娶亲不得补贴,还是二哥娶亲不得抵垫?人家就一个,要求供个七、八年,也就千儿八的破费。再说了,那真能大学毕业,念成个气候,还能忘了姐夫的恩情?贴出去的都要还来哩!啧啧啧,多上算的儿?”

“你过了那边儿,啥话也别提了。就说都答应了。我娘这不都想通了么?”赵春怀说。

糟糕!怪不得人常说媒婆的嘴能把死人都说活呢!连陆文景都不知道她家有这许多优势。可是,对她来说,这优势摆得越多效果就越糟糕呢!

陆文景不想与这些人相遇,又信步退到村外。说实在的,她不能接受赵春怀。此前,她虽然与他相跟过一段路,但她根本没有认真打量过他。他在她脑海中的印象模模糊糊的,添加了想象的成分。现实中的形象与象框中的影象相重叠,她觉得他还有些风度,有些气概。可是,就是刚才那偷偷地一瞥,映入她眼帘的样子叫她十分地排斥。他的脸又宽又圆,就象一张头号的菜盘。中间盛满了眼睛、鼻子和嘴巴。而且,因为五官的布局不太理,都往一处挤。尤其是眼大鼻梁低,真让人担心那眼球会滚到一起。跟一个自己不喜爱的人生活在一处,同床共枕、一口锅里搅稀稠,这怎么可能呢?

陆文景无计可施,在村里村外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她不仅没有碰到吴长红,也没有碰到小顺子。只是遭遇些毫不相干的坐街的女人。场上的活儿不多了,一些老女人们便坐在街门口剥玉茭。有的则是挑拣榆叶中的虫子,刮榆树皮最外面的老皮(收拾‘一打三反’中的战利品)。但是,消息比风快,不少人已经知道她和赵春怀在谈婚论嫁了。她们将直勾勾的目光抛出去,然后相互聚焦,异口同声地夸她秀色袭人。“这闺女穿上甚也好,自带精干自带美。素衣素裳是清清爽爽的美;穿了戏装上了台子是欢欢快快活活泼泼的美。也不知穿了大红嫁妆可咋地美呢?”文景知道她们的谈论并无恶意,东家长西家短地扯闲篇是她们的嗜好。她们不直接追问她婚事的进展状况,已经对她是十分地体恤、十分地尊重了。但是,在吴庄这个舞台上,在留有余地的范围内,这些女人们是要把自己旁敲侧击的才华展示得淋漓尽致的。有的人感叹说“吴庄三只花孔雀,已经飞走一只,另一只也要远走高飞了。”有的便附和道“生闺女就要生锦凤凰,总有梧桐树可栖息。嫌这株梧桐树枝儿低,便到那株上筑高巢去了。”

她们那颇具兴味的闲谈,都带有忽隐忽现的羡慕,闪烁不定的妒忌。这突然助长了陆文景心中的傲气。她便带着高人一等的神气去迎碰她们那好奇的目光,仿佛对她们的评价供认不讳。她想“真是这样呢!你吴家不凉不热、不动接纳我,至少我又多了条出路!咱不仅有个人资本,还有家庭优势呢!”这种自我调侃无端地使文景快活起来。脸上大理石一般的生硬神色消失了。脚步也轻快灵动了。青春的朝气又在那袅娜的身姿上烂漫起来。

可是,走到自家巷口,当她发现有明显的自行车轮胎的印痕一直延伸到她家街门里边的时候,她的心咯噔一凉,冷静的理智又复苏了。她觉得自己刚才的骄傲简直与无知村妇一样地庸俗、一样的水准!天哪,赵春怀不仅答应了她提出的一切条件,连崭新的自行车也推过来了。这买卖就要成交了。

陆文景心里发堵,不愿家。一闪身进了慧慧家院里,踱进了慧慧的东房小屋。

慧慧不在。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墙角的蜘蛛不见了,窗台上纤尘不染。炕上的被子和衣服都叠放得有棱有角,可见这女人的心情有了好转,又有精气神收拾这一切了。可文景此刻的心情却如朽麻般乱作一团。听得慧慧那聋娘在隔壁自言自语,她也不去理会。躲在这小屋内自顾出神,呆呆地想自己的心事。

她知道她爹娘对这桩婚事是满意的。他(她)们一直不能大展欢颜是因为闺女愁肠结、满腹凄苦,做爹娘的心疼闺女。再说,她爹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人世沧桑,对人生悲喜已经麻木。只要不被人整,不被人抓,不受惊吓,便是安然自在的好日子了。再高兴,他也笑不出个好折皱;再苦涩,他也挤不出一点儿凄清的泪。笑和哭差不多,表情都僵化了。对文景找工作的失败,陆富堂很是不以为意。尽管当时他也曾有点儿兴奋。然而现在他认为文景当初就不该有这种企求,这本来就有点儿奢侈。在他的意识里,这与三年自然灾害天塌压大家是同样的道理。大家都颗粒无收,你却想吃香喝辣,根本是异想天开嘛。再者,没有得到你所奢望的,又不是丢了身上的钱和布票。那是两码子事儿嘛,用不着苦恼。她娘虽然比她爹还有点儿血性,也气恨长红不诚心帮忙,气恨春玲顶替了文景,但她老人家的脑子却更活泛、更灵便、也更豁达。文景曾听她娘小声儿对她爹说过这样一番话“河滩损失坡上补!水地不收旱地收!都是天意。”在娘看来,赵家的闺女头削得尖,顶了陆家的闺女,是陆家的损失。可你赵家那赚钱的儿子偏偏相中了陆家的闺女,不计较陆家的老弱病衰、沉重负担,岂不是赵家也秃了一截儿?这就是老天开眼、天道持平!

而且,种庄稼的泥腿子父母,都有极简单的经济头脑、极单纯的虚荣心。他(她)们觉得既然闺女靠自己的力量走不出吴庄这个圈子,赵春怀又愿意带她去省城,能借女婿的光,这也够算、够个阔气了。

陆文景的脸上又泛起了浓重的愁云。仅仅几天的煎熬,她差不多由一个单纯的女娃儿变成个复杂的妇人了。每逢冥思苦想而不知何去何从时,那焦急的心情总让她失去几分姿色。她从慧慧那小屋的窗口向外张望,望到的却是自己家的黑污的土墙。“成交了。那边的婚约已作成了。”陆文景在喃喃自语。

这时,街门外传来一阵寒暄声,显然是赵媒婆和赵春怀出来了。陆文景一想到那张大盘似的凹脸,就打寒噤。象木桩子一样,钉在了慧慧屋里,拔也拔不动了。直到慧慧进来,吃惊地大叫“啊呀,新娘在这里!”接着又抱怨道“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道一声!”文景这才醒转过来。原来,慧慧是惦记她工作的事儿,到她家找她去了。不料刚巧赶上赵媒婆去话、赵春怀又推去了自行车。

顾不得做太多的解释,文景拉住好友的手,就象拉住观音菩萨的手一般。她望着慧慧的眼睛,一五一十地讲了她怎样被春玲顶替、去红旗的路上又怎样与吴长方吵翻了脸、以及喜鹊不遇、返来一口应允赵媒婆的情形。

“啊呀呀,春玲这谎可撒大了!她既怀了孩子,怎么不见一点儿反应呢?”慧慧说。

“她怀与不怀咱顾不了许多!我只是后悔一时冒失,这事可怎样挽呢?”文景急忙讨教道。她拉慧慧的那只手都冒出了汗。

“咳,挽什么呢!你提的条件人家都满足了。你没提的人家也想到了。崭新的飞鸽车子、一大包衣服、衣料,你爹娘都欢天喜地地接收了。愿意嫁人家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你红口白牙怎么翻案?”

“可是,那一位还蒙在鼓里呢!”

“这怨不得你。是他吴长红咎由自取!他伙同他二哥耍骗了你,你遭了这么大的打击,他就不该动来找你安慰安慰?”

对于文景与长红之间的纠纷,慧慧向来是劝不劝散,藏藏掩掩和稀泥。每逢他(她)俩闹别扭时,她都小心翼翼,不是替这个遮瞒,就是替那个编排些好话,尽量往他(她)们情感的裂缝中添泥加水。这一倒态度鲜明、毫不隐瞒自己的义愤。文景很为朋友的推心置腹而感动。

“每到你需要他的时候,就连个影儿也逮不住了。你图他什么呢?”

“他那人,总是把公务放在第一位。”文景呢喃道。

“什么公务?”慧慧讥讽道。“每逢得罪人的事,他二哥就推给了他。听说又到吴天才家捅蜂窝去了,只有大傻瓜才干那落千古骂名的事呢!他吴长方革命性强,为啥躲得远远儿呢?”

陆文景缄默不语。她不得不承认慧慧说的都是事实。吴长红确实对他二哥忠心耿耿,不论他二哥干什么,对与错,他都站在他二哥一边。旁观者清,当事者迷。经局外人这么一点拨,一分析,吴长红倒真没有可取之处了。这让她更觉得痛楚和难堪。难道说从前那卿卿我我、相亲相爱的恋情,竟然是盲目而又愚蠢的行为?难道说自己是不辨好歹的憨憨么?

“咱俩个如果都做了赵家的媳妇,就是妯娌了。相互照应,多么好!”慧慧笑了,亲热地摇一摇文景的手。“听说春怀哥至多能住到后天,眼看要带你走了。你陆文景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好意思捉弄了人家?”

陆文景听着听着就从慧慧的劝说里听出了变味儿的音韵。瞧她还没嫁人家的,倒把那“春怀哥”叫得那样地不同凡响!陆文景恍然想到个“爱屋及乌”的成语,便感觉慧慧的劝说中尽含着个人感情因素了。

“别,别!你什么话也别说了!”陆文景断然央求慧慧道,“快,求求你。帮我到吴长红家跑一遭。就说我在去赵庄学校的路上等他!”她再不由慧慧分说,就将慧慧推出了街门外。两人相跟到十字街井栏边,文景目送慧慧进入吴长红家的巷口后,自己便向西出了村,心事重重地朝约会地点踱去。

※ ※ ※

陆文景在去赵庄学校的路上等了许久,直到学校响起下学的钟声,吴长红都没有出现。悠长的钟声撞击着文景的心,时间显得那么漫长。她不能掩饰自己的烦躁,就在吴庄至赵庄的这一段路上返来复去地踱步。自己头脑中形成的固有印象与慧慧刚才对长红的评价不停地争斗,双方谁也不能获胜。

暮色中涌来一群下了晚学的孩子。孩子们叽叽喳喳谈论着为“五·七”实验田积肥的事儿。好象是商量你拿箩筐、我拿铁锨,两两结对子。屏息静听,没有文德的声音。直到一群男生从文景身旁走过,文景才发现文德象离群孤雁一样,独自落在一伙女生之后。文景迎上去截住文德,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原来是学校布置了拾粪任务,每名五年级学生必须积够二斤“学农肥”。没有人愿意与文德结伴儿。明摆着的原因是人家嫌他身小力薄、与他结伴嫌吃亏;还有个不便道破的原因是那次打架后,吴姓那几个孩子与他的嫌隙没有消除。

长姐若母。文景最担心的就是屈辱和自卑在文德幼小的心田中扎了根!最不忍目睹的就是小这蔫头蔫脑没有朝气和自尊的样子。

“别担心。姐姐与你拾!”文景给鼓劲儿。同时,她私下琢磨为了文德,我也不能离开吴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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