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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新梦想第19部分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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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去?有什么紧要的事等着他们?这年头,人人都是做大事的样子,让人羡慕。

欧阳文治和舒君君随后也走出了法院。

我看见舒君君和欧阳文治说了句什么,欧阳便吻了吻舒君君,随后拦上一辆的士,一个人上了车,走了。

舒君君赶上我,芥舟,你现在上哪里去?

我不想与舒君君说什么。婚姻结束了,还有什么可说的。离婚搞得我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一场马拉松式的折磨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精气神。我猛跑了几步,然后飞起一脚,把路边的一只易拉罐像射门一样踢了出去。易拉罐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掉在了一个大胡子的脚下。大胡子抬头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然后继续走路。我想,要是砸到他头上,今天就走不脱了。

可是,我不怕。这时,我挺愿意和瓢城人干一架,我打得他头破血流,或者他整得我皮开肉绽都成。我愿意这样。

舒君君挽住了我的手臂,你一定挺恨我的,是吗?

我看了她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恨作为一种爱的负面形式,在我心中已经不存在了。现在,我们心头只有疼痛。

舒君君就哭了,方芥舟,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嘛!我们只不过结束了一种婚姻关系。你是一个大男人,应当比我更能想开些。

舒君君,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这么绕弯子了,我心里烦得很。我说。

我也不想说什么,只想陪你最后一次散散步,看一场电影,进一回舞厅,都成。她又说,甚至,我这是挺愿意同你好一次。

我看了她一眼,算是你勾引了我还是我嫖了你?

舒君君灿烂地一笑,随你怎么想。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这里用得着一句老掉牙的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一定是过去两个字打动了舒君君。过去,意味着我们八年的婚姻与婚姻之前三年的恋爱。初恋时的美妙,初婚时的甜蜜,这是全成为过去闯到了舒君君的心上,我看见舒君君哭了。

我对舒君君的哭视而不见,我们继续向前走。

舟,有什么难事吗?我可以帮帮你。

我摇了摇头。我有的是困难,但我不需要舒君君帮什么忙,她算是我什么人?

我于是说,不必了。上次借你的三万元,我定会想办法还你的。

舟,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不会要那三万元的。舒君君隔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以后我怎么跟你联系?

我笑了笑,还有这个必要吗?不过,我还是把我的电话号码和住址告诉了她。

我后来便看见欧阳文治下了车,站在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电话亭旁。他是在等舒君君,或者说,他一直在我们的前面不远处,偷偷地看着我们——我,还有他的准老婆,我的前妻。这个小肚鸡肠的臭男人,总有一天,我得把他揍扁了,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我说,君君,你走吧,欧阳在那儿等你哩!再见。

再见。舒君君依依不舍地跟我招招手,走到了欧阳的身边。欧阳拦住一辆出租车,替舒君君打开了车门。

照顾好方舒,拜托你了。我突然高声地叫了一句。路上的人纷纷对我投来大惊小怪的一瞥。

说完这句话,我到底没能撑住,我的泪便流了下来,汩汩滔滔,淹没了过去。

现在我走在瓢城的大街上。现在我一无所有还欠下了马一天的一屁股债。现在我已经没有了阿依古丽,没有了方舒,没有了拜迪哈尔,没有了人民币。那些在我面前海市蜃楼般出现过的美金、日元、英镑、德国马克、瑞士法郎、意大利里拉、荷兰盾……现在也已无影无踪。一切都失去得莫名其妙。我决定去找丁亚琼。我想好了,我决定将我最后的一点g情,在那个懂英语的小妞那里挥霍一空。

丁亚琼热情地为我打开了她自己。丁亚琼责怪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找她了,让人怪想念的。丁亚琼阅男色颇多,可她错误地认为方芥舟是最有味道的男人。我说,是吗?你可别弄错了,我算什么毬!亚琼,今天,我身无分文,你先给我记帐。

我在深秋的萧条氛围中挥霍着自己仅有的一点g情。我的手在丁亚琼亮洁的皮肤上绝望地游走,我的嘴唇在丁亚琼的脸上喷着热气。我在我的身子底下,时而看见舒君君,时而看见阿依古丽,时而看见丁亚琼。

我告诉丁亚琼,我完了。

什么完了?

一切都完了。

怎么讲?

我离婚了,而且欠下了一屁股债。我算彻底完了,今天我找你也是最后一次了。

然后呢?丁亚琼问。

然后?我不知道,你别问了。最不济还有最后一条路,到国贸大楼的楼顶或者跳黄海。

丁亚琼开始穿衣服。丁亚琼冷冷地说,这就是你一个大男人,一个爷们儿?你给我起来,从我这儿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说,丁亚琼,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讨厌见到你。你这个超级混蛋,没出息的东西!丁亚琼冷不防地掴了我一记耳光,然后,便伏在枕头上嘤嘤哭泣起来。

很久,我才听她说了句,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换上我,在哪儿跌倒了就在哪儿爬起。你还是个男人呢!

混蛋成为英雄,脿子说破真理,这已不是新鲜事了。历史有时就是这样把一副最沉重的担子压在一个混蛋肩上或者把真理放进一个脿子嘴里。我不能否认,在我的人生历程上,是丁亚琼的这最后一句话帮助我走出了人生误区。

我摸着被打得发麻发烫的嘴巴,对丁亚琼说亚琼,打得好。亚琼,我想娶你,我们结婚吧!与丁亚琼结婚,完全是突发奇想,是一种灵感与直觉。

不,你不配,你给我滚,从哪儿来,便滚回哪儿去。丁亚琼坚决地说。

好,我陡生一股男子汉的豪情,我走!我现在跨出你这道门槛,在我再跨进的时候,你必须是我的老婆,你也一定会成为我的老婆的。你记好了,今天是有九三年十二月三日。

我走了。走得义无反顾。

阅读。

第五十八章 (逃离一座城市)(之十)

我觉得我很惨。我还没有真正进入瓢城,便已被瓢城撕成了碎片。我的灵魂的碎片在充满海腥味的瓢城上空飘飘荡荡,我不知道,我该魂归何处。现在我所想的是逃离这座城市。到时候了,该是逃离的时候了。马一天随时会带着他的人来追债。只要我在瓢城,我便无处躲藏。我得走。走时,我只想跟姜广平说一声,姓姜的,你可把我害苦了。可我找遍了瓢城也不知姜广平躲到哪儿去了。我打了他懂得手机,呼了他的bp机,都没人应。找到他的老婆沈蔻荭,说不清楚,他成天忙,我也好几天见不着他了。我猜想这时这个大款一定钻在哪个臭女人的怀抱里不肯出来。城市为这些家伙准备了天堂,为我准备了地狱。

在我寻找姜广平的同时,另一项重大行动,则在瓢城展开瓢城公检法机关在寻找一个叫方芥舟的人。自从触霉头以来,公检法的人也找上了方芥舟。我惹他们什么了?我亏空了马一天三十万元,马一天总不至于要劳动他们的大驾来追债吧。我想,这如果不是天意,则一定是某种巧合——瓢城还有另一个方芥舟,那个方芥舟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某项神圣的法律。

然而寻找的正是我。瓢城人民法院民事庭刚审结的一宗离婚案的卷宗里便有方芥舟的大名,于是公检法联成一气顺藤摸瓜找着了方芥舟。

大盖帽们找到城市边缘的那幢房子,进入我的空间。其时,我正心事重重,计划着逃离这一重大事情。

大盖帽甲问你就是方芥舟吗?

没错,我就是。

你认识一个叫肖荻的人吗?

认识,我们是好朋友,很要好的。

大盖帽乙问你知道肖荻的去向吗?

我警惕起来,我看了看大盖帽乙。莫非肖荻犯了法?不可能吧。我想,我不能出卖朋友。我于是便说我一定要告诉你吗?我可不可以保持沉默?大盖帽乙笑了笑,方先生,别误会,我们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与帮助。肖荻说过到瓢城找你。我们才到这儿来的。

大盖帽甲说,我们发现了你的离婚卷宗,我们到瓢城大学舒君君老师那里查证过,也到雪湖查证过,觉得你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方芥舟同志。我必须告诉你一个非常掺酷的事实肖荻死了。

我一怔真的?

大盖帽甲说方同志,务必请帮助我们找到肖荻的亲属;肖荻是个好人,可现在我们却无法找到他的亲人。肖荻临终前说是到瓢城找你的。我们只有找你了。英雄是否有一些遗愿只有你知道。市长说了,要为见义勇为的优秀知识分子肖荻举行隆重的葬礼。我们想请你为我们的公诉人再提供一些肖荻的资料,以便我们在起诉时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肖荻的伟大与歹徒的凶残。肖荻太伟大了,肖荻太让人感动了。这样的优秀青年不多见了。

肖荻死在凌晨。

夜行客车从sh驶出,在夜色中向瓢城进发。肖荻回来了,肖荻在南方做满了一年的合同期。他现在急切地想回到瓢城。小憩几天,看看父母,或者探访一下好友方芥舟。所以,那天他登上了sh至瓢城的夜行客车。客车在204国道上疾驰。谁也没有想到罪恶就在这辆汽车里发生。

五名歹徒在夜色中露出了他们狰狞的面目。他们亮出了匕首、铁棍、弹簧刀和电击枪。他们开始洗劫乘客的腰包。

人们没有反应,人们在这个时候总是害怕。这种害怕其实总是于事无补,它只能助长歹徒的嚣张,强盗总喜欢在弱者面前逞凶。

肖荻这时在人群中,他也许产生了某种怯意。他有点儿怕这五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肖荻也遭了洗劫。一年合同期,肖荻有了一笔稿费与酬金。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歹徒们洗劫乘客时,肖荻应该是睡着了。我知道,肖荻到了汽车上就想睡觉,而且睡得很沉。我这绝不是为肖荻掩饰,事实上他每次都如此。为什么他在歹徒们洗劫乘客时没有醒过来呢?歹徒们难道放过了他?有一种可能,就是歹徒们对这个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乘客并没有在意,洗劫时竟然放过了这个正在熟睡的青年作家。他们觉得肖荻无油水可捞,瞧他那副穷酸样,不像是从大sh里走出来的。

肖荻醒来时,歹徒们已经洗劫完了车上的乘客,现在正在大笑。狂笑声惊醒了肖荻。歹徒们开始了第二种罪恶。他们开始调戏女乘客。7号座位上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这个姑娘天生丽质使歹徒们滛心大发。他们围在姑娘周围,动手动脚。歹徒之一按住她的手,另一个歹徒按住她的脚,第三个歹徒用匕首挑破她的衣衫……

肖荻便在这时站了起来。目击者是这么说的,后来《瓢城日报》上也是这样写的。肖荻平静地对歹徒:说你们放开她。

拿刀的哪个家伙便抬起头来,然后直起身子,用刀不断地轻叩掌心,笑了,哟,哥们,胆子不小嘛,想练练吗?

肖荻说可以,练就练一下,但你们必须先放开她。肖荻指着被按着的姑娘。

不错,不错,小伙子不错,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人的故事,问问人家可肯?这个歹徒说完,便弯下腰,在姑娘美丽的面庞上轻薄地咂了一下,然后问那个姑娘,现在在有个先生想救你,你同意吗?小乖乖,你同意吗?如果同意,我们就让他来救你;你看,人家公子痴情,想救你小姐了。说着,一只手又摸姑娘的脸蛋。姑娘吓得哇哇哭。

肖荻走上前,正色地说:请你们放开她!

一个歹徒对着长头发小胡子的肖荻呸了一口,爷们想玩玩这妞儿关你屁事,找打哟。说着打来一拳。肖荻躲过了。肖荻躲过三拳之后挥出了一拳,打在那个歹徒的脸上。肖荻是个体育健将,这一拳出得很有分量。于是两个歹徒一齐上来,按住了肖荻。

妈的,今天老子要乐一乐,看你能把老子怎样?那个为头的歹徒对肖荻吼完后又冲按住肖荻的两个歹徒说,你们扭好他,让他看爷们乐,让他干着急去!我操你姐儿。这个家伙狠狠地打了肖荻一个耳光,然后便去撕姑娘的裤子。

肖荻这时爆发出一股强劲,他挣脱两个歹徒后,从后面抓住了为头的那个歹徒。他说了句去你妈的,你甭想逞凶。他推开那个歹徒,压在姑娘的身上,死死地护住了被凌辱的姑娘。

拳头雨点般地落在肖荻的头上和背上,一个歹徒企图拉开肖荻,但没有拉得动。一把罪恶的刀便捅进了肖荻的腰部,接着另一把匕首刺进了肖荻的后背。

这时候应该有人喊了一声,要出人命了,别让流氓逃了,快抓住他们。于是乘客们纷纷上前与歹徒扭打,最后将他们放倒。有人想拆开肖荻和被他护着的姑娘,但没有成功。肖荻死死地拉住了沙发的底座,护卫着他身子底下的弱小生命。那人见状,连忙大叫,司机,快往公安局。

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人们的正义和良知,现在都蛰伏在心底,等待着一个人去唤醒。唤醒这些人的正义和良知,青年作家肖荻认为责无旁贷。否则,他的良心便会受到折磨,他从此便会在良心的谴责中度过一生,他从此就不必再去谈什么文学与写作,去开掘这世界中的人的心灵和幽闭的灵魂,他将没有这种资格。

五名歹徒被抓获了。公安干警费了很大力气分开了肖荻和那姑娘。

肖荻被送到了医院,警方和医务人员全力抢救,但是肖荻没有能救活。

肖荻死前,说了一句话到瓢城找我的朋友方芥舟……

乘客们在急救室外哭成一片。那位被救的姑娘哭倒在地上。

肖荻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完成了他作为小说家的一部气势恢弘的最精彩的杰作。

我与姜广平的绝交也正是因为肖荻的死。

姜广平一直关注着我的《逃离一座城市》的写作。在我写肖荻的死时,他笑了,他说方芥舟,你又开始编织起现代童话来了?

我骂道狗娘养的,请你滚开,我看者你就觉得龌龊。肖荻还活着,可你却死了。你写完《南方以北》后就死了。

肖荻把光荣留给了城瓢大学。见义勇为的英雄肖荻,青年作家肖荻,给瓢城不只带来了感动。从那以后,很长时间里,人们的心里都有有个英雄之躯在叩问自己当时如果是我,能不能像肖荻那样挺身而出?

瓢城大学为肖荻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由市长亲自支持。我泣不成声地向人们介绍了肖荻短暂而永恒的一生。市委书记宣读了悼词。几个女大学生代表全校学生和全市青年向肖荻的遗体献了花环。她们从北山上采集来各种花朵,含着泪编织出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花环。那个被救的姑娘一身重孝,站在肖荻的遗体边上嘤嘤哭泣。人们说,她已经哭了天三夜。

我看见了欧阳文治和舒君君。欧阳文治作为大学校长戴着墨镜臂缠黑纱站在教师队伍的最前面。他所摆出的是那种沉痛哀悼的格式与表情。舒君君现在则站在人丛中。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现在,我觉得他们很可怜。英雄和他们无关。

英雄其实也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是那个叫肖荻的人的最要好的朋友。我看着肖荻的遗像,突然觉得肖荻愈来愈高大,而我则愈来愈渺小。人可能很猥琐,但只要在那个需要他死的时候去死了,他便死得其所,便很伟大;人可能很可怜,但只要做人的良知还未泯灭,他还可以算是一个完人;人可能有很多种死法,肖荻选择了最出色的一种。

肖荻因此而闪闪发光。

我说过,肖荻的死让我觉悟到了我还可以有另一种活法。

我得走了,这下我真的得离开瓢城了。我对瓢城已再无半点留恋。因为,肖荻死了。

在我收拾行装即将离开瓢城的时候,马一天从雪湖来到瓢城,找到了我。

怎么,老方,这是怎么了?

我停下手里的事,静静地看着马一天。我料定马一天又来追债了。

马经理,你又来了,我说过,我一定会还你的。我知道,你这个人比较讲义气,我想你不至于逼人太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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