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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怕有些日子不在,你可要乖乖地等我回来。”
“就是拿大竹杖打你的那个师父?”叶莲想起许久前的旧话,不由抿嘴微笑。
燕君舞在她脑袋上拍一下,道“死丫头,偏记得这个。”
叶莲哧哧笑了好一阵,却又嘟起嘴挽住他手臂道“我不想你走。”
“又去不了几日。”燕君舞眼光忽闪,唇旁笑意浓酽。
“那……那什么时候走啊?”
“这月二十左右罢!”他不大经意地答着,见侍从抱了琴过来,便走去琴座,凝神细细调好弦后,方放手弹奏起来。
琴音丝丝流转,如风过幽簧嗡嗡鸣颤,又似流水溅溅,起先尚自欢快,到后来便含了些许伤感,风渐急渐紧,水浪涌动,暴风急雨一般,悲怆凄切,弦声间仍是不辨悲喜,眼神却微微凝滞,好一阵都没有转动一下。
叶莲等了半晌,见他没有再弹下去的意图,便拍手道“真好听,怎么不弹了?”
燕君舞目光缓缓转过,落到叶莲身上,问道“只是好听而已?”
“嗯……我就觉得好听……别的,我也说不出来。”叶莲老老实实地答。
他叹了口气,气道“那我可算是对牛弹琴了……”
叶莲低声道“我就这点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燕君舞隐约笑了下,凝目盯着她,望了许久,忽然问“你真的不想我走?”
叶莲不想他竟回转到先前的话题,一时有些诧异,顿了一下,很快地冲他点头,不满地埋怨“你走了便又只剩我一个人……”
燕君舞道“如今不是有乐桂、杜鹃陪着你么?”
叶莲嘀咕着“她们又不是你。”
燕君舞静静看她半晌,缓声道“你这都是真心话?”
叶莲有点抵受不住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心头涩然一跳,微垂下眼若有若无“嗯”了一声。真心话?难道他对她有过真心的时候,真是可笑。
燕君舞微倾了身子朝前,想要逼近她,语声里含了那么几分自嘲“你难道不盼着我离开?最好一生一世不见……这才是你心中所想,对么?”
叶莲眼皮蓦地一跳,低眉片刻,还是抬起头与他对视,竭力使语声变得平静“是啊,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想,我应该安安分分做你的玩物才对,直到你厌弃为止。”
“玩物?”燕君舞眉头猝然拧住。
“难道不是这样?”叶莲轻语,好似一点也不在乎。
燕君舞太阳|岤上青筋突突跳个不停,忽然离开琴座,走到叶莲面前,抬手捏住她下巴,逼她与自己面面相对。
“小叶莲……”他说,语气轻蔑,夹杂着怒意,“你以为你够资格做玩物?你知道那些玩物是怎么伺候男人的?有你这样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物?由着你恣意胡闹,不管不顾,你还不知足?胡闹终究有个限度,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自己最好掂量清楚,别到最后弄得大家都收不了场……”
他捏的很用力,叶莲只觉下巴疼的厉害,却仍稳住心神与他静静对视。
燕君舞目中怒气很盛,两眉倒竖,隐约还浮着一丝杀气,也许他此刻很想杀掉她,为什么还不动手呢?叶莲等的有些烦躁,闭上眼轻声喟叹。
他到底还是没有动手,霍地站起,愤愤丢开她,转身拂袖而去,竟连琴都不要了。
叶莲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发了会怔,便也就站起身来,在亭子里转了转,踱到琴座跟前坐下,伸指漫不经心拨弄琴弦。
乐桂从外面溜进来轻悄悄坐到她身侧,低声嗔怪着“你干什么要惹他生气?”
叶莲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我就是要惹他生气。”
乐桂急道“这个时候,你就不怕……”她没说完,眼瞟着不远处站着的瑞鱼,将话停顿在半中腰。
叶莲淡淡道“我当然怕……”很怕很怕,真怕这样终日的耳鬓厮磨,会一点点磨去心里的恨意。
“那你还……跟他赌气。若给他察觉我们这边的动静,大伙儿可都别想活了。”乐桂叹气。
叶莲拨了下琴弦,手底下立时叮咚有声,她伸手按住,可那声音还是继续响着,她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以为我们如今做什么他不知道?”
“你是说……”乐桂愕然,“他都看出来了。”
叶莲抬眸看她,苦笑道“他不是看出来,而是什么都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底下,只是不拆穿而已。”
乐桂震惊不已,道“那我们怎么办?”
叶莲道“还能怎么办?他既然这么爱玩猫捉耗子,那我们便陪他玩下去好了。”
“你这样……会害死小城主的。”乐桂呆了片刻,终是无奈,只轻叹了一声。
叶莲静静看她片刻,眸中满溢悲伤之色,轻声道“生死有命,拼死一搏,总好过迟疑不前,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挑衅
那晚,燕君舞一去便没再回来。
夜露深重,叶莲久等他不归,便将琴包好带回寝房之中。
半夜时隐约听到偏殿那边传来洞箫之声,凄清而幽远,搅得她一夜无眠,直到天亮时方迷迷糊糊睡去。睡去没多久,却又被外城的号角声惊醒,这时却已是卯时了。
叶莲再睡不着,便起身起来梳洗,吃过早饭,一直没露面的瑞鱼从外面进来,躬身道“夫人,主上叫把琴拿去偏殿。”
叶莲随手指指放在案上道“就在那里,你抱去就是。”
瑞鱼并没有立刻上前去取琴,顿了下,却道“哦,夫人,主上的意思是叫您亲自把琴送去。”
叶莲心里疑惑,略坐了片刻,还是抱了那架琴往偏殿那边而去。
晨曦微茫,平日这时燕君舞多已去前面鼎楼议事或是看兵士操练去了,叶莲想他不在,便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走进去后才知事有例外。
纱帐重重垂落,帷幄深处有女子的娇语莺声,和着那熟悉的男子的低低笑声,从帐中飘飞而出,暧昧旖旎,叫人很难不浮想联翩。
叶莲恍惚看到纱帐后有模糊的两个人影,拥在一处,紧密相偎。
她忽然有些慌乱起来,仿佛看到鬼魅一般,只想转身便逃,却还是稳住心神,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走到桌案前,将琴小心地放了上去。这个过程中她没有发出一点响声,原本她可以悄无声息离开的,不想却在踏出门槛的一瞬出了岔子。
叶莲的腿软了一下,于是便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幸而扶住门框,才没有摔下去。
门轻响了一下,只是这一声,燕君舞便已在里面沉声问道“谁在外面?”
她没有应,撩起裙子飞奔出去,跑到回廊尽头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燕君舞正衣衫不整拥着一个女子立在殿门处朝她这里望,目光幽暗,隐约含着些叫人揣摩不透的情绪。
叶莲一眼便认出那是墨菊,她很快地掉过头去,心里有些后悔,为什么偏要去看这一眼?他们怎样,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略收整心绪,若无其事回到自己房里,对瑞鱼等几人幸灾乐祸的目光视而不见。
乐桂很快察觉不对,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我刚听她们在那里说,昨晚上那个人在偏殿招幸了墨菊。”
叶莲不语,却抓了把粟米溜到窗台边上逗引花园中飞着的几只雀儿。
乐桂不甘心地跟过来又问“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嗯。”叶莲漫不经心地应。
“真是太过分了,她们这是故意捉弄你。”乐桂气得咬牙切齿。
“我知道。”叶莲轻轻道,撒了把粟米在窗台上嘬着唇打呼哨,似乎对此事毫不在意。
乐桂盯着她看了半晌,凑过去低声问“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叶莲笑了一下,道“他们怎样,同我有什么关系。也不对,应该说还是有一点关系的,这样也好,有他在咱们做什么还得遮遮掩掩,他不来,咱们便不用顾忌了。”
这样真的很好,叶莲伸指将窗台上的粟米一颗颗按碎,脑海中有光影闪过,正是她方才回头看到的那一幕,那样的……一个人,有什么可值得她介意?
乐桂还待再说什么,却忽听杜鹃在门口咳嗽了一声,转头看时,便见墨菊在瑞鱼等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墨菊显是精心打扮过一番才过来的,衣饰鲜丽,一头乌云高绾成髻,髻上簪着一只四蝶玉步摇,正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颤动,隐约可闻珠玉轻响。她高扬着头缓步走入,神情倨傲,下巴抬得高高的,分明是来挑衅的。
乐桂眼看墨菊趾高气扬地走进来,便觉不妙,转头看叶莲,她却仍浑然不觉地望着窗外。乐桂有几分心急,忙拿胳膊肘偷偷撞她腰里,一边小声叫道“叶莲……叶莲……”
叶莲这才转过头来,看见墨菊却也没怎么惊讶,只道“墨菊师姐怎么有空来看我?”
墨菊自顾在桌边坐下,一边转目四下里看一边道“小师妹这里不错嘛!”
叶莲就在窗边坐下,低头继续摆弄手里的粟米,淡淡道“墨菊师姐喜欢的话,我可以让给你。”
墨菊面色变了一变,冷哼道“可惜太小,主上说再过阵子会让我也过这边来,到时会把花园对面那间最大的屋子给我。”
叶莲微抬起眸看她一眼,唇角弯了弯,似是在笑,又似在嘲讽。
墨菊心头火腾地窜上来,却忍着没发作,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一阵,道“小师妹怎么不好好打扮一下,这通身上下素的,难怪主上看着烦。”
叶莲冷冷看她一眼,别转脸又去看窗外,问道“主上可有说过把这里赏给墨菊师姐?”
墨菊愣了愣,面上忽红忽白,好一阵才咬牙道“没有。”
叶莲“哦”了一声,微微点头“既是如此,那便请师姐早点回偏殿去梳妆打扮,免得误了时辰,错过了讨王爷欢心的机会。”
墨菊霍地站起,气得面红耳赤,上前几步逼到叶莲近前,咬牙道“你别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个苟颜偷生的东宁贱婢,若不是主上被你迷惑,你只配呆在外城红帐中,也不知会给多少男人……”
不等她说完,叶莲便腾地站起身来,墨菊只道大体安排的不差,只待时候一到便行动。
燕君舞虽然将她抛在了一边,不予理会。不过叶莲知道,临走前一天他必定会过来看她一眼的,可能提醒可能威胁,亦可能会杀了她,这才是最危急的一刻。
果然给叶莲料中,晚饭才刚摆到桌上,便听瑞鱼在外面道“参见主上!”
迷|药
随着话声,便见门前一暗,燕君舞已然迈步走了进来。
叶莲虽说已做好准备,却还是有几分紧张,眼看他走进来,心头由不住猛跳几下,微转了脸看向已布好菜肴的桌上,低声对杜鹃道“叫瑞鱼拿壶酒来。”
燕君舞缓步走到桌前坐下,目光淡淡掠过桌上各色菜品,道“你好像算准了我今日要来,准备的倒也丰盛。”
叶莲回道“原本便打算请你过来的……”
“这许多日子你都没过来找我,怎么今日倒想通了?”燕君舞注目看她,唇边若有若无泛着一抹自嘲的笑意。
叶莲没有立刻回答,见侍女端来洗手的银盆,便道“先洗洗手吧!”
燕君舞颇有些心不在焉地伸手入盆中洗了两下,接过手巾拭干手上水渍,又转头去看叶莲,虽未开口,叶莲却也知道他是在等她回话。
“我……你那天生了气,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所以就一直没去。”她斟字酌句地说着,一边却缓缓伸指过去牵住他衣袖,低声道,“其实,我一直很想你,就怕你会不理我……”
他神色微缓,反手握住她软软的手指,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叶莲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是真是假?他难道不够清楚,又何必多此一举与她做戏?
燕君舞抬臂将她拥入怀中,见瑞鱼送上酒来,便吩咐道“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叶莲很快地朝乐桂、杜鹃递个眼色,因是早商量好的,她二人自是心领神会,跟着瑞鱼她们躬身行个礼,便都拜退了下去。
一干侍女俱已退出门外,眼见房门合拢,燕君舞便将她一把抱在膝上,执起酒壶往玉杯里斟酒,笑道“想的还真周到,连酒都备好了。”
叶莲道“你明日便要出门,我这是为你践行。”
酒注在半空中一飘,有几点酒珠洒出去,落在桌上。
燕君舞眉头渐渐蹙紧,握住壶把的手背上青筋微跳,轻嗤了声,继续斟满另一杯,方将酒壶放下,不咸不淡地道“若我明日不走呢?”
叶莲愣住,他竟然改注意了,明天不走?其实也应该想得到,这都是提前考虑过的,便是他不走,今晚的行动也耽搁不得,该怎样还是得怎样。
“不走?”她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诧,“你在逗我开心?”
燕君舞凝目盯着她的眼睛,道“那你开心么?”
叶莲对他嫣然一笑,道“你若不走,我自然欢喜。”
“是么?”燕君舞隐约笑了,话语里透着怀疑,转而却道,“难为你花那许多心思,今日这践行宴岂非便浪费了?”
叶莲知他话里句句都藏着玄机,却只当听不出,转了明眸望住他笑道“那就改成赔罪宴好了。”
“赔罪?”
“我那日……说错了话……”叶莲垂下头,那模样倒好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正等师长教训。
燕君舞不由笑了一声,伸手抬起她下巴凑至近前道“那你要怎样向我赔罪?”
两人呼吸相接,四片唇几乎就要贴在一起,叶莲面上有红晕徐徐染开,微直起身擎起桌上玉杯,轻声道“这杯酒就当是叶莲给王爷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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