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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青羽寄云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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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出一身冷汗……

左右权衡不定,最终还是决定先登药山去

已经有很多人围在药山脚下,这些人大多拖家带口携病者而来,就地铺着席子,极少有像她这样独身一人来的,几个人照看伤病者,几个人守着上山的过道,**声哭诉声不绝于耳,却终究没人会为此动情,至仁之山,哀鸿遍野,林语觉着棣叔这辈子说的最老实的一句话就是他们临走前的“山脚下每日横死的不下百人”,果真是半分不错

她紧紧抱着那个小罐,跨过一条条破烂不堪的草席,跨过一个个行将就木的孤魂,跨过这幕人间惨剧,聚在山道上的人并不多,这儿大多人已经被这无情的世道所麻木,留在这只为药山这一带的再世华佗多如牛毛,能祈得亲人苟延残喘数息,偶尔会有一些药山上修习的药徒经过,出手救回几个人,然都是数年了才有那么几回,希望渺茫

她蹲在山路边,抱着那个破罐子,林棣说他们见到一位青衣仙女时,就把罐子给她

林言问他,“多美才算上仙女呀?”

“就比你棣叔差一丢丢……”,林棣的话换来两兄妹齐齐的白眼,他陪笑道,“开个玩笑嘛!最美的那个就是了!”

牛头不对马嘴,棣叔说话从没一句踩在点子上的

忽见山脚下大踏步走过来一个红衣裳的姑娘,腕上挎着一打药包,正大口大口地啃着一张烧饼

而药山的药徒们,姑娘着丁香色绣花衣裙,少年着墨绿色百草短衫

一片人激动地哗哗站起,待看清那一抹艳红,又哗哗地唉声叹气坐下,“诶,又是她,既不紫,也不绿……”

林语也瘫坐到路边,同样失望至极,“诶……”,更别提青的了……

那穿着红裙的女子挽着一个简简单单的发髻,步调潇洒颇有男儿风范,左手转着那串在一块的药包,不经意远远地和林语来了个四目相对,林语没看清她的模样,只察觉她把欢快的脚步顿了顿,一副“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的心虚样把脸别开,匆匆来到山门口,看门的弟子见到是她,二话不说就让开了道

坐在林语旁边一个比她小了足三四岁的女孩盯着这一幕,说,“我们穷人命苦命贱,那个花花绿绿的,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随进随出,世道不公啊……”

抱着药包和吃剩的另一只烧饼,走到半山的碧瑕隔得老远打了个大喷嚏,“哈……哈啾!哪个小贱蹄子骂老娘!”

林语等了有十多天,碧瑕几乎每天早晚上下山一趟,而在林语眼前,死掉的人越来越多,那条山道对比这两侧的人间地狱,宛如一条通向天国的光明大道,她们这些人都是苦苦挣扎的恶鬼,渴望来自神的救赎,上山的药徒嬉笑打闹的声音,悦耳的草木潇潇声,此时听起来只觉刺耳,林语等不下去了,这样下去到哪才是个头?

她摸摸簪在自己发尾的白色殡花,那是为她死去的爹娘戴的,对呀!他们都不在了,原先她有着一村的亲人伙伴,如今大哥意志消沉,二哥不见踪影,大伯命在旦夕,棣叔光靠给人看风水攒的几个小钱全给了他们,她怎么能在这坐以待毙呢?她得拼一把……

不顾后面几个已经混得挺熟的小孩的劝阻,她毅然决然地走上山道

正经的山道是大家默许不走的,因为他们的病灾会冲撞了药山的“神子”们

看门的大声呵斥威胁她下去,却没有真的动手,林语默不做声,环抱着臭气熏天的药罐子,跪到了山门前

见她一脸执拗,跪的地方也没有挡住上山的道,守山人假意骂骂咧咧了几句随她去了

林语抬头坚定不移地对着看门的弟子说,“小女子在此长跪不起,只为救我一至亲……”,愿跪到天崩地裂好使上苍开眼,愿跪到云汉枯竭好使神知涸辙,愿跪到她身化尘灰,尸骨无存,好使她的祈诉逆风直上九霄,换她大伯一线生机

大伯,你没白疼我这丫头……

她一直跪着,从早到晚,那几个和她同龄的小孩又远远地劝过几次,但她心意已决,那些提醒左耳进右耳出,尽被她当成了耳旁风,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林仙说林书的犟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林语知道,她自己要是固执起来,整个东洲的老牛壮牛奶牛小牛合起伙来都倔不过她……

昏昏欲睡间,她依稀看见一双脚走到她眼前,那是一双女子的绣花鞋,脚很大,上头缀着小珠,粗看就像是鞋面上别了一朵活生生的大红花,花上还挂着露水

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喂!死透了没有?”

林语想要应话,还没开口,就不省人事了

她是在一家药铺里醒来的,掌柜笑呵呵地给她吃了一点小粥,让她安心歇息,但关于她怎么来到这,谁送她来的,他却绝口不提,担忧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大伯,林语谢了掌柜,趁他回房的片刻,只留下七个铜板——算作昨夜的宿费和那碗小粥的钱,自此互不相欠

她毫不留恋地离开,又走上了药山的那条不归路

这是林语和碧瑕孽缘真正开始的第一天

碧瑕从山上走下,嚼着不知什么向林语而来,这回碧瑕想明白了,自己干嘛要怕这个小妹妹

林语觉着她眼熟,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在哪见过,“你不是那个谁……哇!杀人!”,杀人灭口啦!

“安了吧你……”,碧瑕把一张饼子扔到林语手里,转头下山去,“老娘没工夫再去欠十条命了,这个饼给你,我还你一命了……还有,我那晚的事,你不许往外说……”

黄昏,碧瑕提了一打绑在一块的药包又上山来了

“你怎么还跪着,瞧瞧这膝盖都出血了……”,碧瑕右手搭上她的左肩,前几月连劈了八条人命的大手离她细嫩的小脖子近在咫尺

林语被她按住,动弹不得,想想自己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也不再逃,正气凛然道,“大哥和先生都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

“我最讨厌这些大道理了……”,碧瑕接着就是一个手刀下去,林语这回可不是自己没把话说完,而是被活活打断了,她被碧瑕拖到山下之前药铺里,碧瑕再次向掌柜说明原因,照顾林语一晚

第二天未明,林语又跪到了山脚下

“喂,你还真是百折不挠啊?得亏我不放心下来看看了,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吧?”,碧瑕嘴里叼着两个饼子,绕着她的绝命鞭那只手又拿了一个,另一只手上挂了一打药包,她把手里的饼子递给林语,“你是不是知道我不会不管你,所以故意蹭我的早饭吃呀?”

林语道谢后,一面狼吞虎咽一面道,“不,我大婶大哥都在……”,在家里等我的准信呢……

“你大婶大哥都病了?这就怪不得你了……”,碧瑕自言自语

林语被她这断章取义式的解说惊得险些呛住,咳了几下,连忙回辩,“我不是……”,不是想说这个……

“你不是为了你大哥大婶?那你是为了谁?你的……小情郎?”,碧瑕的思绪汇成千千万万丝,这边无凭无据,那边不着边际,她却仍自得其乐,“唉呀!小妹妹,看不出来呀?再看我,我可是无缘……”

“我才不是!”,林语这辈子注定是要被她白白气死,死到棺材里凉透了也得再被她气活过来

如果……二哥在的话……

你到底去哪了?

第三天

“我买了三个,三个铜板,这个给你,我对你好吧?”,碧瑕给林语卷了一条毯子来,“跪着石板地多疼啊……给你垫垫……”

一回生二回熟,林语心安理得地受了她的好意,“碧瑕,这两个?”,你一个人吃?

“你可别再想要了,这是我师兄的……”,她飞快地把两张饼子各咬了一小口

虽然碧瑕总猜不出林语想说什么,但老是能阴差阳错地回答了林语的问题

林语从这短短一句话里听出了一股酸臭味……

你师兄比你大……“几岁?”,如果大个二三十岁那就是她想多了……

“喔,他比我小一岁……”,碧瑕开始朝饼子上抹唾沫,抹完一张又一张

林语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直道不怪二哥……喊她“小棣叔”,“额?那你怎么……”,怎么叫师兄?

她还有一句没问出来:你师兄竟然有胆量吃得下你替他买的饼子!

“这回我一定对,每次我这么说,对方铁定问我这句,他比我入门早,我十一岁拜师傅门下,他却自小就跟在师傅身边了”,碧瑕沾沾自喜,那张嘴脸活脱脱“林棣”再世

此时的下林观,残阳如血,一片红光正落到满目疮痍的竹屋前,静悄悄,空荡荡,冷清清,棣棠花从来不在那里开过……

第八天

碧瑕这回给自己也拿了张板凳蹲在林语旁边,看门的那弟子怎么瞧她们怎么古怪,索性把她们忽略了个彻底

一个大长老的关门子弟,一个穷苦的平常小妹妹,怎么凑到一块的

而且……那小姑娘难道不知道,她眼前这个家伙就可以帮她救她的家人吗?

“你家人得的是什么病?”,碧瑕终于才意识到,林语是来求医的了,自己若可以帮她一把,把欠她的人命都一笔勾销,岂不划算,林语张嘴欲答,碧瑕连忙就着山门前的一株槐树折下一根细树枝,“你还是用写的吧……”

说得好像我是个聋哑人一样,林语记得棣叔临走前和她叮嘱过这病症,接过树枝在泥地上划下了“梨花泪”三个字

“梨……你弄错了吧?是不是……虚痢之类的……”,碧瑕的神情处处显着难以置信

林语摇摇头,她识字,不会弄错,当时棣叔是写给他们看的

梨花泪,据传是取自,朔州梨沛,漠河枣悲,江风柳眉,百越红泪,此四物乃西蜀七绝中曲绝——舒岚在曲集《四苦》中,自言生平喜爱描画之最

《四苦》有几年曾被列入科考卷中,只因后人渐觉其辞藻虚浮,华而不实,又弃之

故其成就,远不及同是七绝中,诗绝萧宣的《狸狌集》来得高

碧瑕静默不语,林语看她难得凝重的脸色,奇怪地拉拉她的衣摆,“你怎……”,怎么了?

“喂!林语,我问你……”,碧瑕又恢复她那种吊儿郎当的口气,“你家人说要你多久把大夫带去?你写就好了……”

林语乖乖地在地上写下来:三年……

“三年哪……”,碧瑕想着什么的模样,寻常人不会知“梨花泪”,更何况这毒,别说她了,师傅都未必解得,“这病非掌门不能医,但他在闭关,不过这几年应该就出来了,你多等会吧!我也是无能为力了……”

林语本也没指望她能帮什么忙,“没事,我……”,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在地上写完剩下的话:我跪着也好

说不准掌门闷得发慌出来散个心,就遇上了呢……

林语心底已知:这三年……也许只是须臾……

第十九天

黄昏,一见碧瑕出现,林语急忙说,“唉!你别打……我自己回……”,回药铺还不行吗?

“你一个女孩子家力气这么大?我这儿……”,林语露出右边的脖子,一片红肿,偏头又扭到左边,还是一片红肿,“这儿……”,都被你打得不能见人了……

碧瑕挠挠头,把一个布袋递给她,今天是元日,里头是她师兄包的饺子

林语不由自主地摸摸头上那朵布花,她还没有哭,还不能哭……

“对了,那会和你在一块的你哥哥呢?”

“他……”,林语的泪滴滴答答沁出来,“他不在……”

碧瑕从怀里别扭地抽出一条红手帕来递给她,“不想说就不说好了,我又不是非得知道这些不可……”

“药山有没有……”,林语写下去:一个青衫女子?

“青的?”,碧瑕搜罗了一遍自己见过的山上的弟子,结果常穿青衣的只有她那个师兄而已,于是她回答,“没有……”

林语抹干泪,“多谢了……”

第三十八天……

第七十四天……

第一百六十天……

第二百五十九天……

……

第……忘了多少天了……

只有碧瑕还记着

“第一千次……呐……”,碧瑕不无得意地说,“这回可是你欠我八百六十命了……”

“嗯……”,林语出神地盯着那张饼子,她也许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地行尸走肉了,“碧瑕,我要回去了,我要去替我大伯守灵,还有,我要去找我二哥……”

碧瑕也猜到她该这么说了,“我刚好得空,师傅要闭关给师兄治病,就陪你一趟吧!”

“谢……谢谢……”,林语站起身就是一个踉跄,碧瑕赶忙伸手扶稳她,“舒城是么?你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会了……”

林语靠着碧瑕,虚弱得逐渐昏睡过去

“碧瑕,几更天了?”,林语三年来第一回得以安心睡下,却禁不住早早又醒了

碧瑕躺在药铺另一张床上,睡得正香被她吵醒,看看天色才平明,不耐烦地道,“戊夜而已,你好好歇着吧……”

“五更了……”,林语艰难地把脚搁到床沿,觉着自个在药山这几年,弹指一挥间,除了结识碧瑕这个不靠谱的好友外,啥也没捞着,反而落下了腿病,她自己问过自己,明知无果,固执地每日去那山门前,为的是什么?

“约莫是……不想辜负自己吧……”

慈慕二七年,碧瑕丧母,遵母遗嘱到药山来寻亲,拜当时的大长老药浮为师,上头唯有一个师兄,自幼体弱,唤作药倾

药浮门下多年只有一个弟子,确切地说该是养子才妥当,上山的一众欲拜入药山的少年人里,只有她当时糊里糊涂看要拜大长老的人最少,觉着机会更多,理所当然就选了它,以至于到最后只有她傻呵呵地一个人来到药浮的拜师楼前,结果误打误撞师傅刚好想要一个帮忙的弟子——药浮为医治药倾常年以身试药,七年前那会不到三十的人,已是须发皆白,形同八十老妪,每日上下山都十分费力,于是乎碧瑕就被收入门下

药浮是个怪胎,认定医以药为本,对四诊中除问以外的三法嗤之以鼻,教了碧瑕七年,学会了配各种解毒汤剂,学会开各种治病养生的方子,可连天下最最没用的庸医都识几分的切脉、观舌苔,她却半点不懂,也好在她不是个如韩茸茸般的医痴,为了一棵草背井离乡走遍西蜀,对医术这种细致入微的活碧瑕可没什么闲心非得去刨根问底不可

药倾不是得病,也不是中毒,而是被下了蛊

这是药浮说的

这种蛊叫“白菡萏”,即使蛊虫死去,依然会滞留腹中,毒害不减,至今无解,菡萏即荷,这名却不是白荷之意,而说的是“白白开了一季的荷”,凡草木皆是花而后果,中此蛊,即体虚,阳衰,无后,终身不得有儿女

“我懂了!就是说你中意的人……”,是一个等同于太监的家伙呗……

林语捶着自己小腿,骨头还是难忍那一阵阵酸痛,她苦笑着一张脸恭维坐在船尾上替自己煎药的碧瑕

药是碧瑕开给林语医腿病的,也是碧瑕向药铺老板赊的账

碧瑕听不出她话后半截的暗讽,“是呀!”

之前在山门前她不敢和林语谈起这事,害怕被守山的几个轮值弟子听了去,万一传到师傅的耳朵里,这回可不是她刻意夸大,药浮铁定会把她逐出师门的

七年前,她一个人问了好几次路,才弯弯绕绕来到她师傅的浮生阁附近,那一带是历任大长老的居所,向来占地极广,这一辈却只住两人,她四下转了半天,这下可好,除了枝头的飞鸟,草丛中的野鼠,一个能再替她指路的活物都找不出来了

她走累了——碧瑕都会走累!林语想象得出来她该是走了多久,总之她是倚着一棵树稍作歇息,碧瑕那时发誓在天黑前把整个浮生阁外围全部走完——她就不信这个邪了!

谁知“咔嚓”一声在她头顶响起

随着那树枝断开的声音,树上突然砸下一团裹在一起的树叶,这里是大长老住处,碧瑕首先就想着会不会是自己无意间触动了什么机关陷阱,叶子里就混着各式各样的渔网刀剑,她慌得就要躲开时,听见了那叶青色的团状物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叫喊声,这才依稀看出那是个穿着青衣的人,既是个待救的人,她没来得及多想,止住往后退的脚步,一个箭步冲上去,伸长臂膀去接那人,那个人“啊!”地叫嚷着落到她怀里,纵使她天生神力——碧瑕常这么形容自己,那树也不算高,她也被砸得险些坐到地上,抱着人兜转一圈靠上树卸力停下,树上的叶子被晃得刷啦啦地直往下掉,那人惊吓地搂着碧瑕的脖子,缩到她怀里,宽大到不合身的青袍把两个人都遮了个严严实实,碧瑕说着,满眼写着“花痴”,扇风的手不由自主地慢下来,垂到炉火边,“那会我就……啊!”

“停!”,林语注意到一件不对劲的事了,“你……你抱的……”,你抱的是你师兄!

话本里都是男抱女的好不哇!你们还真不走寻常路啊!

经林语这样一喊,碧瑕非但没觉不对,一边揉着差点成了烤猪蹄的爪子,另一边还笑嘻嘻地点头,“对呀!要是别的姑娘肯定抱不起来,虽然师兄轻到要死……”,她总结了一点,“所以人寰宇内就我能搭得上我师兄了!”

这什么鬼逻辑……

碧瑕滤掉药渣,把药伸给林语,“小心点,烫着呢!”

林语接过药碗一口饮尽,手背擦擦嘴角,“谢……”,谢了……

“你跟我说什么谢,见外了不是?”,碧瑕撅着嘴似是恼怒,把林语盯得好像自己真的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一样,半会碧瑕又自己笑了,“逗你呢!”

果然不愧是小棣叔……

话说棣叔怎样了呢?自己让婶婶失望了,大伯他……诶,婶婶恐怕会悲痛欲绝,乃至破口大骂吧?也好……骂就骂吧,反正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没能请到掌门——虽然林语一直知道那对自己而言本就是天方夜谭,恨就恨她身份不够格,贫贱到死不足惜,碧瑕……她虽能自由出入药山……

等等……她想通了什么一度被自己忽略的事……

“公子,姑娘,已经到了……”,船夫的叫声打断了林语,碧瑕提上小小的药炉,熄火,扛上大包小包的行李——活像是要举家迁去异乡,站到渡口回头张望,“摆渡的!你睁大眼看好了,我是姑娘!还有快点林语,你在磨蹭什么!”

船夫的致歉声随即从船蓬外传到里头

林语不再去想适才在脑海里出现的事,“噢……”,来了来了……

城里喧闹依旧,元宵佳节,华灯初上,如同三年前一样……

“鱼城!哇哈!”,碧瑕打了鸡血一般上蹿下跳,“老娘活了快二十多年,就数今儿最棒了!”

这句话林语听过不下百次……

鱼城……

风吟烛冷夜几更,庚即欸乃过鱼城,曾于浮世客三生,深伞浅眠旧影纷——《乌冥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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