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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至奢华的一件事第2部分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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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这个直来直去的赵家小姐,示意她不要再乱说,赵薇薇不理,只管自己说得痛快,“你们一来,酒桌上一坐,拿了话梅就扔进咱们的五年陈十年陈的绍兴酒里,知不知道这样很失礼?咱们的酒是用鉴湖的水酿的,不存在穷山恶水出酸酒的问题。”指一指上头表演茶艺的女子,说“越女天下白,”又拿起茶碗喝一口,“鉴湖五月凉。人杰地灵,茶美水好酒更香,加的什么话梅。你要是去虎跑茶室喝茶,人家那里是用虎跑泉的泉水泡的茶,难道你也这么干?”

梁先生被她说得愣在那里,张大嘴不知怎么接口。

赵薇薇笑一下,看着台上另一个穿了白底小蓝花棉布旗袍的女子弹古筝。

梁先生端着那杯茶,喝不是,不喝又不是,赵姑姑忙叫小姐来换一杯茶,对赵爸爸说“原来是这样啊,我也奇怪好好的黄酒里为什么要加话梅。还以为是时髦的喝法,原来是那边的水不好,酿出的酒有酸味,加话梅是为了泡点回甘味出来。那为什么不先尝尝才考虑加不加呢?”

梁先生讪讪地说“习惯了。”

赵薇薇在心里笑一声“阿乡”,忍住了没说。

都说上海人势利,那是一点没错。有个说法,北京人把人分两等,傻x和装x;广州人也把人分两等,有钱的和没钱的;上海人秉承一惯的精明细致,要分得细点,共有四等上海人、乡下人、外国乡下人、外国人。纽约巴黎伦敦米兰的好算外国人,其它的则是外国乡下人,哪怕是西班牙希腊的。当然香港算是城里人,台湾则是乡下人了。上海人又顶不喜欢台湾人,给他们一个统称“台巴子”,“巴子”就是乡巴佬、“阿乡”的意思。早在八十年代,香港管内地的亲戚叫“表叔”——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嘛。才到九十年代,台商蜂拥至内地开厂,光上海就有几十万,上海便管台湾人叫“阿乡”了。

这个七拐八拐的台湾亲戚是个标准的台湾人做派,赵薇薇看看他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莫明其妙就长了自己一辈,先头说什么“要什么东西只管开口,那边会带来”,又是个喜欢加话梅的,更加不喜欢。她不喜欢,她是一定会说出来的,管他是个什么亲戚还是长辈的。

元旦新年里谈力没给她打电话,赵薇薇不知道两人算什么关系,是在谈呢,还是没谈。家里又让她相亲,她拗不过来了,一看是这么个人,心情不好,口气当然好不了。这次相亲,家里人很当一回事,一早要了车,特地从上海跑到杭州。可笑的是,谁都知道这个亲戚关系在,谁又都假装不存在,见了面只好聊些不相干的,连人家茶楼的历史都翻出来了,但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尴里勿尴尬的坐着,西湖上风又大,一点趣味都没有。再加元旦本来就只放一天假,她原想好好补个觉的,这下只得在车上睡了,睡得头晕脖子僵,正一口恶气没地方出,便全都撒在了这个人身上。

此次相亲自然无疾而终,上班后想起一事,问潘书说“那天在梅花阁,和你一起跳舞的是啥人?不是我们公司的呀。我们公司的人我都认识,难道是工程部的新人?”

潘书说“不是,是我请的客人。”

赵薇薇这一下来了兴趣,问“是啥客人?阿拉公司开年会,侬请外头的人来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能有啥意思?”潘书低头一笑,“原来你不认得伊啊。伊就是梅花阁的大老板,那栋东林大楼也是他的。我上趟不是搭侬讲,我去找餐厅经理,经理让我去找总经理吗?这个人就是了。伊给我这么好的折扣,我当然要请伊喝酒跳舞了。好奇怪吗?”

“奇怪得要命。”赵薇薇说“你们两人在一起跳舞,就像斯佳丽遇上了白瑞德,样子是讲不出的暧昧,侬笑得来像个花痴,伊就像是巴甫洛夫的狗。你们两人说什么了?要你这么发嗲,骨头轻得来要死。”

潘书听她这么形容,忍不住好笑,笑得如春风拂过花枝,娇袅无力,看得赵薇薇忍不住在她身上摸一把,笑骂“有伐有伐,让我摸摸,骨头来啥地方?”

“伊讲笑话给我听,我当然要笑了,”潘书笑着躲开,“勿要乱摸,痒来兮。”

“说啥笑话,让你这么好笑?”

潘书皱起鼻子“唔”一声说“不讲给你听,你这样的资深少女,不好听这些黄|色笑话。”

赵薇薇说“哦,意思是你不是贤良淑德的梅兰妮了?可以听黄|色笑话了?到底讲点啥?”

“没啥,伊就讲要我做伊的女朋友,才刚认识就说这些,侬讲格人十三点伐?”潘书笑说。

“我看侬倒是十三点兮兮的,这有啥好笑的?”

潘书解释说“不是笑这个,另外有好笑的。”说着就忍不住笑。

赵薇薇看她样子,像是十分享受,不好深问,便说“那你答应了?”

“呒没。”潘书叹口气说“我是啥人?一个小职员。伊是啥人?大老板。伊的公司比起我们公司来,丝毫不逊色,多少亿的身家,我去高攀?你当是在演灰姑娘的电影吗?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过是说说笑笑,又一个贺凯旋罢了,只不过他钱更多点,人更风趣点。问题是钱多了,又不是啥好事。哪个有钱人不是钱和女人成正比的?我自己也赚得动,何必去惹这种腥膻?”

赵薇薇知道她一早父母就离婚了,父亲跟别人结婚,母亲又早就去世,因此性格有点古怪。再加一个人孤寂惯了,对男人有点戒心也是难免的。想想自己父母亲戚都在,连父母的父母都在,春节里拜起年来,七天都安排不过来,实在想像不出一个人怎么生活,心里替她难过,问道“有钱的不好,没钱的倒好?”

潘书有点呆呆的,说“有钱的让人不放心,没钱的让人闹心。有这个闲心,我还不如再去读个ba出来。学出来是自己的,谁也抢不去。和别的女人抢男人,有空哦。”

“学了开车学管理,你是想一个人过了?我在大家庭住惯了,让我一个人过,我是过不来的。这样不好,那样不好,那你到底想要个啥样的?”赵薇薇问她。

“我哪能晓得?这个事情,有个标准吗?侬相了这么多年的亲,侬倒讲讲看。”

赵薇薇想一想,说“没有。”看她没什么精神,又把那天在喜雨台相亲的事说给她听,两人又再笑一回。说起那位梁氏叔叔的长相,赵薇薇是这么形容的“脸有点肿,腰有点圆,脚有点厚,身材有点五短。”

潘书在心里想了半天,这会是个什么样子,忽然说“台湾有个艺人叫什么什么的,那天在电视上看见他被拘捕,好像是为了藏毒,可不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赵薇薇把那个人的名字一念,可不就是那个样,两人顿时笑得绝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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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地

转眼过了春节,天气一天天变暖,柳条开始爆青,赵薇薇的心情却仍和冬天一样冰封着。春节里谈力约她喝了一回咖啡,又没了下文。二月十四情人节那天,那个梁叔叔却从杭州萧山快递了一束红玫瑰来,是送到家里的,马上整个赵家都知道了,叔伯姨妈姑奶奶全都挤在赵薇薇的房间里,问她打算怎样。赵薇薇怒冲冲对赵爸爸说“侬要是同意我叫侬一声大阿哥,那就行。”回头把这事跟潘书一说,几乎没有笑折她的腰。

赵薇薇懒得搭理这个姓梁的,也就没回个个音信给他。没想到过了几天,他却到上海来了,有酒店宾馆不住,偏要住到赵家去,又正好是周末双休日,在家里是怎么也避不开,赵薇薇一气之下,跑到外婆家去住了两天。梁先生成天陪着赵妈妈搓麻将,赢了赵妈妈和赵家的邻居阿姨几个葱姜钱,顿时把赵妈妈也得罪了。跟赵爸爸说这个人不识相,我的钱他都敢赢?虽然钱是小钱,不够买条大黄鱼红烧烧,但勿会得看眼色、接翎子,就是一个阿木林。戆人是戆,阿乡是乡。这句“戆人是戆”是从“港人治港”那里派生出来的,在沪语中,两句话的发音基本没啥区别。

赵妈妈的经典笑话是这样的有一次有个北京的远房亲戚家的女儿来上海玩,住在赵家,人家父母打电话来道谢,赵妈妈接的电话,客气了两句,叫小女孩去接电话,说“阿囡,侬乡下头爷娘打电话来了。”赵薇薇忙说“妈,那是北京,不是乡下。”于是赵妈妈改口说“阿囡,侬北京乡下头爷娘打电话来了。”

这次赵妈妈觉得赵家这个曲里拐弯的亲戚“乡”得很,马上不高兴了,命令女儿赶紧把这个人打发走,天天红烧大黄鱼、面拖小黄鱼地侍候着,“欠伊的”?

赵薇薇巴不得的一声,正想怎么开口赶人,正好谈力回来了,打电话约她见面,她马上说好,就在新天地的“星巴克”好了,下午两点。转身又打电话回家,告诉梁先生下午两点去新天地的“星巴克”等她,那边梁先生欢欢喜喜地答应了。这里刚放下电话,又有电话进来,却是师母秦女士打来的,说上次那位生物博士尚黼先生,自从见了她后,就念念不忘,这不,因有事回国,便又请师母牵线,想再和赵小姐见一面。

这一来倒把赵薇薇气得笑了,平时一个约会也没有,这下倒好,一下子有了三个。怎么糊里糊涂的就成了香饽饽了?一时觉得有趣,就答应了,说下午一点半,在新天地的星巴克。她想先把这个打发了,再把梁先生也赶走了,正好和谈力喝喝咖啡,有一下午时间,什么不好谈?还省得来来回回,又要换衣服又要化妆打扮的。

吃午饭时,赵薇薇看见潘书穿着薄薄的金茶色羊绒高领衫,新烫过的长卷发放下来,直披到半背,挑染了几绺酒红色,更衬得她柔媚无比,脸上的妆也精致得像广告上的女明星,忍不住在她脸上掐一把,问“嫩是嫩得来,十八岁好看了。打扮了介漂亮,到啥地方去?相亲?”说出“相亲”两个字,就忍不住好笑。

潘书用一把小茶匙舀了饭往填得好好的唇形里送,瞟她一眼说“阿拉没介好运道,三天两头的相亲。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吃了介空,除了相亲,还是相亲?下午在锦江饭店有个招商会,我吃了饭就要去。你呢?下午干啥?看你这个样子,也是要出去了?”

赵薇薇“咦”一声说“巧了,我也往那个方向去了,你带我一段,就说我和你一起去那个招商会,这样我就不用请假了。”

潘书似笑非笑地说“真的是相亲?”

“勿是,”赵薇薇卖个关子,又说“是四国大战。”看潘书睁圆了眼睛,盯着她不放,手里一勺饭停在空中,像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样子,便笑着把下午安排了要见三个人的事说了,“下午我就不回来了,侬帮我打卡。”

潘书这才把勺子递进嘴里,嚼了两下吞了,说“有人要玩火,当心烧着自己。请假打卡都没问题,不过我好奇死了,想过去看一眼。这样的好戏不看白不看,比电影还精彩。你放心,我不出声,就在旁边带一眼。在什么地方?我中间溜出来一趟。再讲,我也想见见你的那个项目工程师,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白相阿拉薇薇小姐。”

赵薇薇素来爽气,不然也不会让这样的局面出现,听她说要来轧闹猛,说“讲好了,只可旁观,不许出声。下午两点钟,新天地的星巴克。”

潘书看一下她的衣服,因大楼里有暖气,没穿外套,身上是一件咖啡色的长v形领羊毛衫,里头是一件白色真丝衬衫,便说“钮头扣扣牢,当心咖啡泼到真丝上去,洗不掉。”

赵薇薇一怔,才明白她是说当心有人会泼咖啡,笑骂道“男人才不会做这种事,你当是你呢。”

“我这辈子也没泼过人家一杯水,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潘书答,两人吃完饭,收拾好了,结伴而去,潘书开车先把赵薇薇送到新天地,自己再转去锦江饭店。

赵薇薇在星巴克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了杯咖啡,拿出一张报纸来看。才看没几个字,就有人坐了下来,她当是尚黼,抬头一看,却是谈力,便说“你来早了,我们约好是两点。”

谈力听她口气冷淡,知道她不高兴,说“我和人有约会一向早到的,反正要出来,在哪里不是等?”又低声说“薇薇,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太忙了,让你不高兴。”

赵薇薇叹口气,放下报纸,说“忙的是工作,我能理解,那每天打个电话总可以吧?”看看眼前这个人,要说有多好多称心,多么喜欢,也说不上,不过是这么多相亲的人中,最合适的一个。但爱情呢?那种让人可以生可以死的爱情呢?难道真的只是存在老电影之中?只是为了嫁人,就可以随便挑个不算太讨厌的就嫁了?近年来有个词非常流行,叫“恨嫁”。原来以为照字面的意思,是恨找不到可以嫁的人,后来才知道这是粤语,意思是“想嫁得不得了”。资深少女如她,也真是“恨嫁”了。可是再恨嫁,也不能随便就找一个人嫁了吧?自己这些年,不停地相亲,早把爱情忽略了。爱情这个缥缈的东西,到底存不存在?难道这一生就不能拥有?

谈力抱歉地说“实在对不起,一来是真的忙,每天从工地回到宿舍,饭都不想吃,倒下就想睡,二来那边通讯也不好。这个工程,我还要跟几年,往后几年是设备调试,在那边的时间只有更长的,一年里大半的时间都会放在那里。薇薇,如果你能陪我过去,那我们可以……”看一眼赵薇薇,“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太过分了。”

赵薇薇心里有些凉意上来,过了一会儿说道“再见,谈先生。”

“薇薇,我……”

“你刚才还说每天从工地回到宿舍,饭都不想吃,倒下就想睡,那我过去干什么?我过去能干什么?要我放弃我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我想我没那么伟大和无私。”赵薇薇无力地笑一下,“谈先生,你如今的状况,实在不适合我,也不适合相亲谈朋友。”

谈力也同意,“是,可是我对你有很大的好感,像你这样的人,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取舍,谈先生,有一个词叫取舍。就看你觉得那一个更重要,”赵薇薇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幸运可以做这样的取舍,但凡有这个需要的人,已经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了。谈先生,你的前途远大,十年之后,说不定我会在新闻里听到你的名字,但我不想在戈壁荒原上过上十年,我只是一个上海小女人。”

谈力握住她的手,“薇薇,失去你,将会是我一生的遗憾。”

赵薇薇“嗤”一声笑出来,说“外交词令都能这么流畅地说出来,可见你是早就想好了,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让我拒绝你。将来我会指着报纸上你的照片对我的孩子说,看到没有,这个人,以前追求过妈妈,但妈妈拒绝了。”

谈力也笑了,紧了紧她的手,说“再见。”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薇薇用目光送走谈力,收回来时,正好尚黼来了,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在赵薇薇脸上扫过两遍,还不能确定是与不是,站在边上问“是赵小姐?”赵薇薇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说“不是。”

尚黼愣一下,歪身坐下来说“对不起,赵小姐,我来晚了,没想到会堵车。”

赵薇薇冷冷地看着他,问“这位先生有什么事?”

这里美国尚先生还在说对不起,一边台湾梁先生已经来了,手里拿了一支玫瑰递上来,用自来熟的口气说“薇薇,情人节过了,这玫瑰便宜了不少呢。”

尚黼长出一口气,说“刚才我还真的以为认错人了。我就说是赵小姐吧,我认人还是有点眼光的,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赵小姐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回去之后我就一直想着赵小姐,这次本来不是我的差,但我争取来这个出差机会,就是想再见一见赵小姐。赵小姐,我已经有绿卡了,你要是同意和我结婚,我马上就可以申请你过去。”

赵薇薇想滑稽得来要命,怎么不但一天之内有三个约会,还有两个求婚呢?今年走的桃花运?我是有不是该去买彩票?

梁先生听尚黼这么说,转头过去问他,“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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