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爱倾城第16部分阅读(1/2)
住不动,子辰上前揪住她的衣服往外拖,安安几乎被拎得双脚离地,到了门口差点被甩出去,用手抓住门框才稳住身体,舜茵提着一小袋饺皮回来,见状楞了一下,上前抱住子辰“干嘛呀,要不是安安,儿子现在还不知道怎样了呢!”
子辰的呼吸很急促,松开手,一言不发转身上楼,把门“砰”的反锁上,舜茵帮安安理了理衣服“进来坐吧,一会吃饺子。”
安安眼中含泪,双唇抖动,昂起脸看着楼上,挺直腰站立,纹丝不动。
关上房门之后,子辰又开始感到晕眩,他讨厌自己没有应对安安的智慧,也想不出办法摆脱父亲,麻烦似乎永无休止,看不到尽头,只是他现在没有精力烦恼也没有精力痛苦,他的身体开始折磨他,纯粹来自生理上的剧痛愈演愈烈,他在抽屉里找到药瓶,用桌上的残茶把药片送下去,眼前什么也看不清,闭了几次眼睛,还是看不清,他强撑着拿起手机,拨了冯余的电话。冯余很快从后院上来敲门,子辰打开门,只说出一句话“快带我走,不要让我老婆看见。”冯余上前一步,刚好把子辰失去知觉的身体接在怀里。
舜茵和安安在楼下的厨房,厨房的门与楼上房间的门是个同向的死角,冯余背起子辰,悄悄下楼,打开后门出到巷子里。县城医院很近,冯余到急诊室挂了号,大夫探视后说“有内出血的症状,还是转省城医院吧,看样子很复杂。”
冯余托医生照看一下子辰,溜回屋去拿钱和手机,连子辰的手机也带上,然后打了辆出租,把子辰抱上车,车离开宛县之后,冯余给舜茵打了个电话。
“你俩是不是闹别扭了?子辰忽然来找我,说要到山里拍风景去。我们已经出发了,过两天就回来。”
舜茵说“没有闹别扭,是他妹妹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子辰在你身边吗?我和他说话。”
冯余看了眼枕在自己腿上的子辰,山路颠簸,子辰的嘴角一滴一滴渗出血水,冯余说“既然安安来了,你就招待几天吧,等安安走了以后他再回去。”
山区的路夜行难度很大,辗转了五个钟头,车到省城。手术押金五万,银行已经关门了,幸好大夫看了冯余的工作证之后答应先做手术。冯余办好手续,折回病床,子辰依稀有些神智,微弱的说“老师,不治了……太贵了……”冯余帮着护士把推车推到手术室门口,看着门上“手术中”红灯亮起,才抹了把汗。
考虑到出院后需要修养,冯余趁子辰手术后昏迷未醒,到房屋中介找房子,省城不大,在北京人眼里看,最边缘的房屋位置都很理想,精装修带全套家具家电的一居室只要五百元,而且可以零租。冯余付了定金,返回医院时已经下午,子辰刚刚苏醒,一见到他就紧张的问“冯老师,多少钱啊?”
子辰的声音几乎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而是难以辨识的气息,冯余的内心像突然被抽紧的口袋,空落而纠结,他拍着子辰“没多少钱,老师先垫着。”
“您也没有钱啊……”子辰的眼睛里腾起薄雾,“您一辈子没结婚,就知道舞蹈……这一次,肯定把一辈子的钱都花没了……”
“不要啰里啰嗦的,像个女人,好好睡觉别说话!”
“冯老师……我的病好不了,……全是浪费钱……”
“子辰啊,你多活一天,老师都高兴。”冯余低声说,“你是老师的太阳,没有太阳,老师会死的。”
身后有人敲门,是昨晚的主治医生,示意冯余出去谈,神经过敏的子辰上气不接下气说“又要交钱了吗……我要出院……这病治不好的……”
医生说“分怎么治疗,收费不一样。进口仪器和国产仪器价格差很远,还有就是用药,好的药的普通药也差很远,他有医保吗?是自费还是实报实销?”
子辰说“我不用治,办出院手续……”
医生不打算理睬他,转向冯余“你怎么考虑的呢?”
“用最好的。”冯余说。
“行。那你去补交一下钱。”
手术后第四天,子辰有了点体力,开始执拗的要求出院,冯余没有料到这样一个病骨支离的小家伙居然有那么大力气,他从床上爬了下来,企图走出病房,冯余把他弄回床上后,他休息了片刻,很快开始第二轮折腾,如此几次三番,冯余屈服了,到取药处领了些辅助康复的药物,就扶着子辰离开了医院。
什么是眼泪
到租住的小一居里,子辰似乎安静多了,但他还是问了一下房租,并要来合同确认了一下,防止冯余有意报低。他又要了一支笔,开始计算这些天的花销,合计的数字让他稍微松了口气,说“冯老师,我差不多一年可以还清。我给您写张借条。”
冯余抱起他走进浴室,子辰这些天常常浑身都是虚汗,确实也该洗澡了。冯余脱掉子辰的上衣,子辰的手按在裤腰上,有些尴尬,冯余移开他的手。
“大卫是神化的人,可我觉得大卫的身材不够完美,头颅相对身躯大了一号,”冯余说,“米开朗琪罗因为自卑所以不爱女人,可谁知道呢?男人之美和女人之美截然不同,如果他看不见,那么他的审美就是狭隘的,作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如果只懂欣赏异性的美,他的艺术不可能到达巅峰。你知道,典型的阿根廷探戈舞动作是其中一个人把双腿叉开,让舞伴的脚插入空档,如果处于支配引导地位的男性和处于从属地位的女舞伴不想相互踩到对方脚的话,必须要有非常精确熟练的配合。探戈象征着一种大男子主义的哲学,探戈总是被认为是男人主导女人的舞蹈,你有没有尝试想象一下,两个男人应该怎样跳这种舞?”
子辰的样子看上去实在不像已婚的男人,更不像一个婴儿的父亲,他完全处于最精准的中间地带——少年已盛,男人未满,就像花朵冉冉开放,停留在最迷人的瞬间,不足则嫌青涩,过之则欲凋零,年轻的躯体上 着好几道伤口,可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几乎致命。对冯余的问话,他显得有些迷茫,握着淋蓬头发怔,好一会才说“探戈原来只是在男人之间跳的舞蹈,因为女人是被禁止跳这种舞的。后来探戈流行了,男人就不再和男人一起跳了,现在的探戈就是男人把女人扔来扔去,我觉得,类似的拉丁舞全都肉感有余,美感不足。美一定是孤独的。所以,我从来不喜欢双人舞。”
“对,你的独舞,只要你就足够,只有你才足够。”冯余用浴球替他擦洗后背,白的泡沫雪崩般沿着光滑的背脊坠落,冰川水融,大地春色;“你比大卫完美得多。你是独一无二的王子。”
卧室不大,只有一张双人床,冯余说“我睡外面,免得你半夜掉下来。”
子辰上床之后,冯余又叮嘱道“你要是起夜告诉我一声,我扶你去。”
子辰说“不用,我半夜不起来。”
冯余笑“真年轻,我就不行了,一夜得起来两次呢!”
子辰也笑,齿如编贝,冯余伸手把他搂在怀里“老师很久没抱过你了,今晚抱着你睡吧。”
子辰在学校的时候,每逢舞蹈获奖,下台后冯余都会迎上前,将他抱起,用力亲他的脸颊。子辰已经习惯了冯余的拥抱。
“冯老师,您要是我爸爸就好了。”
“那就喊我爸爸呗。”
子辰“嗯”了一声,不知为何没有喊。
冯余觉得他身体有些烫,搂紧了些,说“有时候我不大理解,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懂得照顾孩子呢?可你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
子辰抬起眼睛看着冯余,认真的说“我想成为自己梦想的那种父亲。”
人过中年,常常会午夜惊醒,有什么渺远的声浪点拨心尖似的,冯余骤然间睁开眼睛,周身燥热,但并非完全出自体内,怀里的人烫得像温泉的热源,热气不绝溢出,衣服尽湿,子辰的头滚落在枕畔,并无声息,若非灼热的体温表示这孩子还有生命,看上去几乎像坠水而死的纳西索斯。
冯余拧了把冷毛巾,将子辰湿漉漉的脸擦了一遍,理了理散落在额头的乱发。卫生间的光带着寒气从背后漫过床头,微光中子辰昏迷的脸庞无比孤单,如果说每条生命都注定孤单,那么他这种孤单是最遥远的一种。打开窗帘,夜色如海,这座中型城市既没有凶恶的霓虹,也没有痴情的星月,看不到人间也看不到天空,寂静、昏黑,无边无际,连时间也抛弃这里。
子辰父亲从事的艺术品投资,其实是贩卖时间的生意,给时间估价、投资,除却艺术品本身的材质、手工、产地之外,至关重要的就是它们距离我们的时代是否够远。这算不算在证明,世上最昂贵的惟有时间?
在子辰的青春中,他起码有五年时间是和冯余朝夕相处的,这五年的每个日夜和瞬间,冯余都记得很清楚。他回到床边拿起子辰手机,查找舜茵的号码,有个电话进来,他按了接听键。
“如果不想以卵击石,就立刻回北京来!”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语调平稳,却有种凛冽的锐气。
冯余说“他现在必须回去了。他病得很重。”
那边没有回复。
冯余屏住泪,低声说“我想,他活不多久了,请你对他仁慈些吧。”
时昕鸰说“他错误的价值取向白白浪费了他的天赋,使他的人生注定一败涂地。不要拿他的病来威胁我,没有好的身体就不能成为好的工具。我对这样的儿子已经没有挽留的兴趣了,他唯一的价值就是把时家的血脉延续下去,在没咽气之前,他的作用已经不多了。”
“要是这样的话,我不能把他交给你。”冯余说,“我想,他现在的身体也没办法给你延续血脉,就算生出来也不会健康。那样你又要说不是个好工具了。”
“我最讨厌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你们这种人都像挑战风车的堂吉诃德一样只能落个笑柄,好吧你守着他吧,我看你们有多少钱往医院里填,他在你们手上,只会比在我手上死得更快。”
冯余挂断电话,给舜茵拨过去。天还没亮的时候,舜茵和安安就一起出现冯余面前,她们看上去像是刚从隔壁走过来似的,毫无倦意。冯余没看到两个孩子,询问之后才知道临时托付给叶未奇媳妇了。子辰的情况肯定得送医院,他们商量了一下医疗费的问题。冯余已经没有积蓄了,舜茵还有不到二十万,她建议先住院,不够再去和姑姑借,安安没有加入讨论,站在床边看着昏睡的子辰,说“你们不用凑钱了,让他跟我回家。我已经叫司机开车下来了。”
舜茵说“他不能跟你回去。”
“他的病怎么回事你不清楚吗?无法根治!只会越来越严重。”安安用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说“在美国那段日子他好好的,自从娶了你就开始和我们作对,心甘情愿过一种下等人的生活,还自我蛊惑,被自己感动,认为自己高尚,你已经被贫穷的生活折磨成了一个疯女人,即使后来衣食丰足也找不回清醒的神智,现在你又把我哥哥害得几乎没命,他高贵的血统注定不可能习惯劣质的生活,非要那样就一定会被毁灭。也许你们相爱,但现在是时候分开了,我哥只是发高烧昏了头,一旦清醒就不会再和你这历史复杂的女人搅合在一起!”
“你不用针对我,我们在商量救你哥哥的方案,请你不要扯那些与主题无关的内容。”
“我讨厌你!”安安怨毒的咬住牙,“只要看见你对我哥哥动手动脚我就怒火中烧!我永远搞不懂你们这些已婚女人,凭籍对男人的了解你们总是无往不胜,可是上帝有眼,你们实在太龌龊了!天知道你用了什么下流的手段!”
舜茵把子辰的身体从床上扶起来,接过冯余递来的勺子给他喂水,子辰烧得厉害,嘴唇上全是水泡,嘴角挂着几绺干涸的血迹。急救中心的车来得很快,趁医生给子辰检查的时候,舜茵匆忙收拾了些洗漱用具,跟着担架下楼。
安安重重跺了两下脚,薄底皮靴震得她足心生疼,不由对着沙发踢了一脚,靴子是尖头,撞在坚硬的框架上,蹭下一层漆皮,露出米黄的衬料来,安安用手抹抹,想把那翘起来的皮子压回原位,试了几次,破损的皮子像干瘪的皱纹,怎么也拉不平,安安用指甲掐住那皮使劲一撕,皮靴的尖端赫然出现一块难看的疤痕。
不知世上会不会有人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问“为什么”,不再试图追溯未知的侵袭,而是默默前行,只在意外到来时努力抵挡。渐渐的,不再有雄心壮志去征服,而仅仅努力咬紧牙关不被打倒。在医院里,除了照顾成天昏睡的子辰,冯余还时刻注意着舜茵,舜茵没有哭,也没有惊慌,到银行取钱,到医院收款处交钱,有时也会打电话。
她打的这个电话是冯余必须出面阻止的。因为她和子辰预料的一模一样,预备卖她在北京的房产,好在不是全卖,只是卖其中一幢,这是为了以后做预备,所以价格上她不肯让步,坚持要按市场价出手。卖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能这样沉得住气,是因为目前她手头的钱还够支撑一阵。
业务员说“你到底要租还是要卖?上次给你找到买家你又不卖了,然后我们给你付了一年租金,不到半年你又要卖,你这样属于违约知道吗?你先交违约金,把正式手续办了再进入卖房程序!”
舜茵说“你们先帮我在网上发布一条信息嘛,我半个月以后就回北京了。”
对方没有让步,舜茵惋惜的叹口气,看到冯余站在面前,突然来了劲头“您先回去帮我办吧,我把家里钥匙给您,房产证就在大衣柜右边第一个抽屉,包在一件蓝色睡衣里。”
冯余面无表情“这房子你不能卖,要是没猜错的话,是子辰买的。”
“他已经送给我了。”舜茵解释,接着纠正了用词,“法律上属于赠与,已经是我的了。我有权力处置。”
“你必须和他商量一下,没得到他同意之前你不能动。你的世界里是不是除了你老公就没第二个人了?你知道他的病有多严重吗?你知道这些钱和往水里扔没区别吗?等你把钱挥霍一空的时候,你拿什么抚养孩子们?” 冯余看了看表,“我今晚的火车,该走了。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子辰交给你。”
舜茵跟他一起往外走,冯余说“不用送了。”舜茵在包里找网兜,说道“不是送你,我去买苹果。”
医院门口有很多水果摊,为了防止那些水果被出来溜达的病人们碰过,舜茵特意走出很远,挑了些苹果和梨子,往冯余包里装了三两个,给他火车上吃。往病房走的时候给周雯打了个电话,说“你晚上在家干嘛?没事就到医院找我玩吧,我家大宝贝住院了,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周雯问“不是传染病吧?”
“爱来不来!”
“不是,要不是传染病我就把我女儿一块抱来。”
周雯的女儿长得不像周雯,更像小吴,不过周雯和小吴两个本来就像,只是舜茵对周雯太熟悉了,所以看得出周雯女儿的耳朵比周雯尖,那多半是遗传爸爸的。舜茵刮了些苹果泥喂周雯女儿吃,周雯看见床上的子辰,使劲用手捂住嘴,好半天才挪开,依然是大张着,不过好歹把那声惊叫咽回去了。
“什刹海的神仙哥哥啊!”她有些口吃的说,“你怎么拐回来的?还战胜了叶蓁蓁这个强敌,那女人居然没毁你容?”
“因为我艳压群芳,神仙哥哥看见我就丧失理智狼性大发,叶蓁蓁看见我自惭形秽羞愧而逃。”舜茵说,“你给我个卡号,那一万块现在可以还你了,这么多年加起来有不少利息呢,请你们全家去最好的饭店吃饭吧。”
周雯从女儿的小背包里掏出一只圆珠笔,凑到床头写。舜茵说“干嘛靠我们家大宝贝那么近啊?图谋不轨吗?”
周雯点头“是的,借机一亲香泽。”
舜茵捻起周雯女儿的毛衣外套端详,很喜欢那花样,于是问“你自己织的吗?教教我吧。”
周雯说“你一看就是那种对女工有天赋的女人,织毛衣不难,就是麻烦。”
“我想给我们家大宝贝织点毛衣围巾什么的。”舜茵细细研究那花样,“我觉得男人风衣里面配手织毛衣特别帅,我得把他打扮成那样!”
“尽是你家大宝贝,还以为你要给你家小宝贝们织呢。”
交谈声甚微,但还是惊扰了睡梦中的子辰,半梦半醒之间看到床边伏着个女子,便伸手去摸那女子的头发,手刚到发顶,被另外一只手凭空拿住,舜茵的声音喝道“当着我的面就乱抓,皮痒了吧!”
周雯不满的白她一眼“太小气了你!”
子辰受了惊吓,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哦,周雯啊,好久没见了,你好。”
周雯满脸堆笑“你好你好,病好了别急着走,我带你们四处转转,城里有不少名胜古迹呢,李鸿章故居包公祠逍遥津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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