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堂第13部分阅读(2/2)
说起来林羽清其实算是个满聪明的女孩子,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学习上她总是有着非常明确的方向,对于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想达到的目标她会孤注一掷地付出努力。她对自己目标的执著有时候甚至有些偏执和病态,从小如此。不管怎样,事情最终一定要那样才行,一定要那样她才能够满意,这就是羽清了。这样的羽清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奋斗的时候,她也只认准一条道路一种方式,她会用她中意的方式在她选择的路上走到底。尽管在这个过程中她会得到一些建议或者指引,譬如说有人看见她的前面有障碍,或者会对她说,羽清,换一条路可以绕过去,也一样会到达你的目的的。毫无疑问,这是聪明的善意的指点,可是羽清永远不会听从这样的指点。因为她认定了她的路,她从来不会因为障碍绕路而行,对待障碍,她林羽清永远都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清除障碍。她从来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过她对这一方式的执著。
然而如今当她努力地拼命地走在通向楚天的路上的时候,18年来她第一次做出了一点小小的调整和改变。本来,赵元这个人她是看不起的,讨厌的。但是经过这几次的接触,又听了玲玲讲了那么多楚天和赵元的事情,林羽清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有着不可摧毁的亲密关系,应该就是世间流传的所谓的铁哥们死党之类的。她想即使自己做不到主动去讨好赵元,起码也不要一味地愚蠢地得罪他,她清楚地意识到,一旦赵元成为自己和楚天之间的障碍,那也根本是一个无法清除的障碍。因为认识到了这一点,也因为今天的事情多少让羽清对赵元产生了一点好感,她对待赵元的态度变照从前略略有了好转。
可是即便好转也总归有限,因为羽清孤傲惯了的心是绝不会允许她为了讨好楚天的朋友而卑躬屈膝的。她做出了最极限的让步,就是开始主动和赵元讲话了,但是不论说什么都是以直呼赵元的大名开始的。
“远皓哥,最近人艺有什么好看的话剧没有?”她先是问坐在自己旁边的远皓。
“好像有一个,名字我忘了!”
“改天大家一起去看吧!人多了,热闹,赵元,你说呢?”
“好啊!”赵元心不在焉地应着。
“我觉得人艺的话剧都很不错,演员阵容都是一流的。赵元,你看过几…”
“羽清,赵元比你大,闽乔和玲玲都叫哥哥,你也应该叫赵元哥的。”羽清正说得兴起,不想被哥哥打断了。
“是他自己说的,直接叫名字亲切我才叫的,有什么不对的?”羽清听了哥哥的话又有些不高兴了。
“哎哎哎,是我说的没错,没错!羽清叫得好叫得好,我听着别提多舒服了!”赵元怕羽明再把羽清气哭了到时候还得他去哄,于是赶紧跳出来拦住羽明的话头,可是这心里面却始终憋着一股火需要发泄,于是一边说着话一边在楚天的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楚天渴极了,此刻正在抓着一瓶啤酒仰着脖子往下灌呢,赵元一掐他,他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啤酒洒得满脸都是。羽清没看见赵元掐楚天,只看见啤酒洒了他一脸,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到这情形,羽明沉默不再说话了,他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看见妹妹这样,羽明的心里很难受也很痛心,他们是兄妹啊,这世上还能有什么关系比血缘关系更能让人亲近的,可是就是这个和自己有着最亲近的血缘关系的妹妹,却根本不懂自己的心,和自己的距离竟是如此如此的遥远,她的世界他走不进去,而他的世界她又完全不理解不感兴趣。他和妹妹羽清,就好像一根藤上结着的两个瓜,说起来亲密,可是却从未心连心的彼此靠近过!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雅之堂(70)
吃饭的时候,羽明心情不好,很少说话,一直在一个人低头喝闷酒。席面上吃得最开心的就属玲玲和赵元了,这两个活宝居然躲在桌子的一角划起拳来了。
“楚天哥,把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吧,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我说要早点回去的,我怕爸爸妈妈还有爷爷会担心。”闽乔对楚天说。
“嗯,给你,到门口去打吧,这里面太吵。”楚天一边说一边把电话递给闽乔。
羽明听见闽乔和楚天一问一答地说着话,心里说不出的一种滋味。那些话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他们说话时那种自然随意的态度让他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是非常的熟悉和亲密。闽乔好像从来不用那样的态度那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她对自己一直都很尊重也很客气,直到今天到这一刻,羽明才深刻地体会到原来尊重和客气其实有着另外一种代名词,那就是疏远。
紫铜火锅的炉膛里燃烧的碳火不时发着噼噼啪啪的响声,锅里的汤在着,羽明看见远皓夹了几片新鲜的羊肉放进汤里,有一片碰到了炉膛壁,就见那肉片滋滋啦啦地冒出了烟即刻变成了肉干,死死地粘在了炉膛壁上,边缘都烫焦了。那情形让羽明忍不住联想起了商纣王发明的一种叫做炮烙的刑罚,隔着千年的历史烟尘,隔着火锅里滚滚升腾着的烟气,羽明恍惚间似乎真切地体会到了那种惨无人道灭绝人寰的残忍。也许是喝酒喝得太快了,他不知道是怎么了,此刻自己坐在现代社会和平年代里的一个充满着欢声笑语一派祥和的老字号饭店里,怎么会突然想到远古时代的酷刑?
他看见闽乔拿着电话起身离开了桌子,他看见她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他看见她的背影最终消失在门外。他觉得如果继续这样坐在这里自己恐怕也要变成那片沾在炉壁上被烫焦了的羊肉片了。羽明抓过自己的杯子,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剩的半杯啤酒,然后便起身也离开了桌子。他觉得自己有点喝多了,猛一起身,头有些晕晕的,可是他顾不了这么多,他想他必须单独和她说几句话,随便什么,只要能像楚天那样,随便和她聊几句就好。
闽乔出了饭店的门,感觉安静了不少,她拨通了自己家的电话,是李云霜接的。
“妈,是我!”
“闽乔啊,你现在在哪儿?什么时候回家吃晚饭啊?”李云霜在电话的那边问道。
“我们现在在东来顺儿吃涮羊肉呢,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回去呢。不要等我吃晚饭了。”
“啊,是吗?庙会怎么样,玩儿的开心吗?”
“挺好的,人很多,也很热闹。比我们去年逛的那个庙会还热闹!”
“热闹就好,吃完饭早点回来,不要太晚。天黑之前要回来,楚天他们今晚回这边住吗?不回来的话也要让他们把你和玲玲送回来,你跟他说,就说我说的。”
“我会跟楚天哥说的,您放心吧,那我挂了。”
“好!记得天黑前回来!”
“知道了,妈,再见!”闽乔结束了通话,想要回去,刚一转身霍然发现羽明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吓了一跳,“羽明哥?!你怎么也出来了,也要打电话吗?”闽乔吃惊地问。
“我没有什么电话好打,家里也没什么人惦记我的。”可能是喝酒的缘故,羽明的脸颊泛红,“我出来,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什么话?”闽乔问。
“今天羽清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别放在心上,你知道,她就是那样的,像个刺猬似的,总喜欢刺伤别人。”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真的,没什么。”她望着他,平和地说道。
听着她这样回答,看着她湖水般清澈的眸子,他感觉有些无法自持,好像就要掉进那湖心里面去了。他忍不住想今天的酒的确是喝得太多了,“闽乔,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难接近?因为我的家庭,要么就是因为我是羽清的哥哥。”
“没有啊,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羽明哥,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还是做错了什么?”闽乔疑惑地问道。
“没有,你没说错什么也没做错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不是那么愿意接近我,至少不像是愿意接近楚天那样愿意接近我。”借着几分酒意,羽明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闽乔听到了这里豁然间明白了羽明的心意,心轰然间狂跳起来,瞬间红了脸。
“羽明哥,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和楚天哥……”闽乔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闽乔,我这个人,你知道,我……”羽明突然间也变得语无伦次了。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该怎么说,两个人都只好沉默。
“羽明哥,我们回去吃饭吧,他们在等我们呢!”见羽明一直不说话,闽乔只好先打破了沉默。
“哦!”羽明神情恍惚地应着,却仍然站着不动。闽乔看了看他,只好一个人先转身进了饭店的门。
见闽乔进去了,羽明的心又是一沉。他在想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他想她说的好像是“我们回去吃饭吧,他们在等我们呢”,可是怎么听上去却好像是她在说,“我得回去了,楚天哥在等着我呢。”他觉得她好象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又好像不是。他就这样迷茫起来,忍不住抬起双手用力搓了搓面颊,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头还是晕晕的。羽明在门口又略站了站,这才转身进去了。
大雅之堂(71)
或者是喝了酒的缘故,吃完火锅大家的情绪纷纷高涨起来,商量着在天安门广场逛逛再回去。北京的冬天总是灰蒙蒙的,难得像今天这样澄澈晴朗。此刻的天安门广场,夜幕正在悄悄降临,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整个广场流光溢彩,晶莹璀璨,广场中心的纪念碑晶莹剔透,更显巍峨。天安门城楼雍容而不耀眼,宛若水晶宫殿。
此时天空还没有完全黑透,仍然隐隐地透着白日的晴光,伴着刚刚升起的月亮以及几颗若隐若现的星,与地上的灯火相互辉映着,让人忍不住有些迷失了,不知此刻是天上的日还是地上的夜,日和夜在满把的灯火和晴光里交错着,一个要入侵,一个不情愿退缩。这个时候的景色很特别,特别得让此刻正在金水桥上倚着汉白玉栏杆眺望着美景的几个年轻人的心情不自觉
地陷入一种诗意当中。
“从来没有在傍晚的时候看过天安门广场,真美呀。”闽乔忍不住说道。
看着闽乔倚着汉白玉栏的样子,楚天,羽明的心情都很复杂。然而心情最最复杂的却是远皓。他曾在心里暗暗地发誓,随便闽乔她怎么样,随便什么人对她好,别去管她也别去注意她。就当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让她在角落里自己生长自己灭亡随便她怎么样,自己不要去看那个角落就好了。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是忍不住会有一份隐隐的盼望?为什么一天看不到那双闪亮的眼睛就没有精神,为什么看见楚天吃了她掉的半颗山楂心里会泛酸,会暗暗地妒忌?
今天他也觉得羽清对闽乔有些过分了。可是他又想如果她没有那样的出身,她没有要过饭没有擦过皮鞋,羽清的话又怎么能伤害到她!她的这些事恐怕一生都是要被人家翻出来说的,这所谓的过去将让她永远没有办法以光鲜华彩的样子登上大雅之堂。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出色,她始终是一个渔民的女儿,父亲的话是对的。虽然他也忍不住有些同情她,可是心里更多的则是一种怨尤的情绪。他怨她为什么一定要到北京来,为什么又一定要到梁教授的家里,为什么又一定要出现在他孟远皓的生活里?因为认识了她,才会生出这许多烦恼来。如果没有遇到闽乔,自己走向羽清的脚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的犹豫这么的彷徨,他面对羽清的心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若即若离患得患失。
远皓只觉得心里乱极了,金水桥的这一边是天安门城楼,而另一边是车水马龙的长安街。他不觉得它们有多美,他只感觉天安门城楼好像一座大山一样就要倾倒下来压垮自己,而长安街上来往飞驰的车辆恍若这世间的飞短流长,若是毫不顾及拼命冲杀过去,结果只能是血肉模糊地横尸街头。远皓再一次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闽乔的脸上移开了。他再一次往天安门前的长安街上望去,此刻各种眩目的光交错在那里,晃得他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闽乔!等夏天你考进了音乐学院,我和赵元的酒吧差不多也要开起来了。到时候周末有空你来酒吧里弹钢琴好不好?”楚天望着闽乔说道。
“好啊,我要是真能考上音乐学院,我一定去。”闽乔笑着答。
“我也去,我也去,我去听你弹琴。”玲玲说道。
“你们真的要开酒吧吗?”羽明忍不住问楚天。
“是啊!地方都看好了,不过需要重新装修。”楚天答。
“那地方真不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