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穿残汉第32部分阅读(1/2)
以能得到朝廷的承认,靠的乃是袁绍的举荐,因此在吴硕眼中蔡吉这个少女太守完全就是个傀儡而已。何曾想到,对方竟会亲自赶来为送行。不过此刻看到蔡吉本人之后,吴硕忽然想起此女似乎是东莱前太守蔡伯起之女,于是便跟着问道,“可是伯起公之女?”
“正是家父。”蔡吉低头应答道。
吴硕一听蔡吉果然是蔡伯起之女,再一想蔡伯起在世时于士林之中多有贤名,不禁抚须赞叹道,“素闻东莱小蔡府君大名,今日一见果是忠良之后”
蔡吉眼见吴硕卖自家老爹面子,不由心中一喜,当即开口拉关系道,“安贞也曾听家父提起过议郎贤名,本想上门拜访。哪知才到府上就听闻议郎已打点行装启程回京师。于是安贞便带着一干随从追了。议郎究竟出何事了?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吴硕被蔡吉如此一问,自是被勾起了心中的不满。却见他怅然一笑,指了指摆放在车中的那只嵌骨漆匣道,“袁公已修书一封,调停郭李之争。老夫正要启程将此信送往新丰。”
“送信?就议郎这几个人?”蔡吉环视了一番吴硕身边零零星星的随从略带诧异地问道。
“小蔡府君以为送信需很多人?”吴硕苦笑着反问道。
面对吴硕略带嘲讽的口吻,蔡吉意识到吴硕应该已经在袁绍那边碰了钉子,而且是个大钉子。说实在的蔡吉虽对袁绍的见死不救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她没想袁绍会做得那么绝。竟只用一封信就将汉帝的使者给打发了,甚至都不给对方拨点护送的人马。不过此刻站在蔡吉立场上而言,这倒不得不说是个好事。须知昨日在与刘义逊商讨之后,蔡吉当即采纳了他的建议,决定派遣一支骑兵护送汉使回京师救驾。至于领队之人 ,蔡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李达。相比东莱将士而言,李达即是蔡家的老家将,同时亦是这一年来一路支持走到现在的心腹。毫无夸张的说,在整个邺城李达是蔡吉现下唯一可以绝对信任之人,亦是唯一可以托以重任之人。诚然她也清楚,李达一旦随吴硕上京,势必会受到汉帝甚至曹操的拉拢。但是为了东莱的未来与的未来,蔡吉这会儿只能赌,赌李达的忠诚,赌她蔡吉的个人魅力。
于是乎,这会儿暗自下定决心的蔡吉当即一个抱拳向吴硕提议道,“议郎此行路途遥远,怎可只带这点人马去新丰。安贞这边恰有一些人马,议郎若是不介意的话,就让其一同随行护送此信。”
吴硕乍一听蔡吉要派人护送他上京,不由心头一热,甚是感动。但他转念一想对方一介女子身处异乡本就需要保护,此刻却将珍贵的护卫分给,这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哪知不等吴硕开口推辞,蔡吉直接就回头向身后的李达下令道,“李达,本府命汝领五百骑兵护送吴议郎去新丰。”
事先早已得蔡吉嘱咐的李达自然是二话不说抱拳领命道喏”
五百骑兵?吴硕粗莫估算了一下,这几乎就是蔡吉此刻带来的人马。见此情形,吴硕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感激之情,脱口而出道,“万万不可蔡府君乃女儿身,出门在外本就需要护卫守护。老夫怎可夺汝虎贲。”
“议郎多虑了。安贞此番共带了八百骑兵来邺城,就算此刻派出五百人马护送议郎,亦有三百骑兵可仰仗。”蔡吉自信地向吴硕朗声笑道。不过她跟着却又神色一凛,朝着长安所在的方向拱手,“更何况,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天子蒙尘,蔡吉无法亲自赶往新丰救驾已是无地自容。这五百骑兵只是聊表心意而已。”
“好个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是天下人皆有小蔡府君,乱世何愁不平,大汉何愁不兴”吴硕激动地拍手大赞道。此时的他已然将蔡吉视作了复兴大汉的肱骨之臣。在吴硕看来面前这个少女虽文弱,却拥有着许多须眉男儿所没有的忠义之心。而值此非常之际,忠义之心远比其他任何都重要。因为倘若掌握权势的是袁绍那般怀揣不臣之心的鼠辈,那对汉室来说绝对是祸非福。
然而正当吴硕在心中感叹疾风知劲草,堂堂四世三公的名门之后,在乱世的考验之下,竟不如一少女识大体、顾大局之时,却见邺城之内又跑来了一拨人马。这批人马的数量与蔡吉带来的兵马不相上下,只不过这一次带头的乃是一个少年。
“曹昂见过吴议郎。”匆匆赶来的曹昂一下马便二话不说地向吴硕施礼道。而从他那披风斗笠的打扮来看,似乎也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吴硕一听来者是曹操的,自然是不敢有所怠慢,连忙还礼道,“昂多礼了。”
“听闻议郎要去新丰。昂恰巧也要回兖州,故想与议郎结伴同行。”曹昂说罢抬起了头,却不想正巧与吴硕身后的蔡吉对了个正着。眼见东莱的少女府君也在场曹昂不由楞了一下,跟着便向蔡吉恭敬地行礼道,“见过蔡府君。”
事实上不仅是曹昂觉得意外,蔡吉同样也在惊讶于曹昂的突然出现。难道未来曹操迎天子入许昌,就是眼前这位昂牵的线?不过惊讶归惊讶,蔡吉可比曹昂沉得住气得多。只见她不动声色地向曹昂还礼道,“未曾想昂也要出城。”
“家父所交之事已办完,昂自当回鄄城复命。蔡府君可是来为吴议郎送行?”曹昂爽快地抱拳道。
而另一边,原本以为要黯然回京的吴硕眼见转眼间突然冒出了两拨人要护送他去新丰。而且这两拨人的首领乃是两个未满二十岁的少男少女,吴硕不禁由衷地在心中感叹,有这等年少的忠义之士在大汉的中兴指日可待。想到这里吴硕捻着长须,替蔡吉向曹昂答道,“小蔡府君不仅亲自来为老夫送行,还派了五百骑士护送老夫。”
耳听蔡吉派五百骑兵护送吴 硕去新丰,曹昂的脸立即就涨得通红。须知,曹昂在得知天子蒙尘之后,本就有与吴硕一同前往新丰救驾的打算。因此在得知袁绍已拒绝出兵救驾之后,曹昂立马就带着兵马赶了。只是碍于那位“袁世伯”的面子,曹昂才没有言明的来意。哪知此刻身为袁绍部下的蔡吉,竟敢公开调拨兵马帮助吴硕。想到的胆量连个女子都不如,曹昂只觉得又羞又愧。但与此同时这种羞愧感亦激发起了他的少年脾性。却见曹昂猛一抬头冲着吴硕大声抱拳道,“吴议郎了,昂与众将士也会一路护送议郎直抵新丰”
吴硕见曹昂也干脆地扯破了窗户纸,不由笑得更为欢畅起来,“好,好,好老夫有汝等大汉俊杰护送,还有何可惧”
这会儿的蔡吉眼见曹昂一会儿脸红,一会儿激昂。心想这昂是演技好呢?还是真被吴硕给激将了?不过不管是曹昂抱着何种目的来护送吴硕。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所以眼看着曹昂与李达双双上马准备出发,蔡吉当即上前,深深地向二人躬身作揖道,“此番路途遥远,局势凶险,还请两位多加。”
面对蔡吉的告诫,李达自然是抱拳答应,“喏达必不负主公所托”
而曹昂则在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蔡吉之后,仰首沉吟道,“去时女儿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蔡吉没想到曹昂会在这档口念昨日做的那首诗,不由抬头愣愣地看了看曹昂。而此时的曹昂却突然回过头向着蔡吉露出爽朗的笑容道,“府君之勉励,昂铭记于心。”
言罢曹昂也不等蔡吉回应,直接一挥马鞭带着一赶随从护送吴硕的马车启程了。刹那间扬起的尘埃令蔡吉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脸。待到她放下袖子之时,马队已然跑出了一段距离。眼瞅着一干骑士渐渐远去的身影,蔡吉不由擦了擦脸上的尘土小声嘟囔道,“没事笑那么灿烂做。”
然而正当蔡吉打算打道回府之时,翻身上马的她突然注意到在身后城门的阴影之处似乎还停了一辆马车。这也是来给吴硕送行的吗?刚才不出面?还是说那是袁绍派来监视的马车?那先前的那番表现不都被对方看在了眼里?虽然蔡吉并不介意此事被袁绍知晓,但真要在这种情形下进行解释还是比较麻烦的。
且在蔡吉低头思虑之际,对面的马车似乎也意识到暴露了。不过那辆马车并没有就此调头离开,而是朝着蔡吉所在的方向缓缓地驶出了阴影。跟着车上的竹帘也随之被卷了起来,却见车内坐着的赫然就是袁绍的首席谋士沮授。
蔡吉虽然没同沮授正式谈过话,但之前袁绍也曾向介绍过他的一些主要谋士。因此这会儿的蔡吉想要装作不认识就此溜走也不是桩事。不过一想到沮授在历史上曾向袁绍提出“挟天子以令诸侯”之策,蔡吉便一边在心中着整理着说辞,一面一扯缰绳欣然上前冲着车内的沮授拱手道,“见过沮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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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卷 青州之鹏 第十四节 名动吴越
“一出手就五百骑兵。蔡府君好生大方。”马车上的沮授紧盯着马背上的蔡吉话中带话道。
而已然在心中想好了对策的蔡吉,则义正词严地微微欠身回应说,“出兵救驾,本是君臣大义。”
沮授听蔡吉提到了君臣大义,不由嘴角一抽,继而长叹一口气道,“蔡府君可否借一步?”
“东莱郡邸如何?”蔡吉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要在主场谈话的要求。
哪知沮授爽快地点了点头,当即就吩咐车夫驾车跟着蔡吉来到了城内的东莱郡邸。此时的郡邸由于少了李达那五百人多少有些显得空荡荡的。但在唐蓥的指挥下郡邸的护卫却丝毫没有因少人而显得懈怠。
见此情形,沮授在就坐之后,忍不住向蔡吉感叹道,“未曾想,蔡府君还懂得治军之道。”
“沮从事说笑了。本府可不懂治军之道,本府只知业有专攻而已。”蔡吉谦逊地回答道。
“业有专攻?蔡府君真是深谙御下之道。”沮授听罢深有感触地抚须叹道。
蔡吉听沮授此话说得颇为感慨,便顺势反问说,“沮从事找本府谈话,怕不是只想说这等恭维之语吧。”
而沮授眼见蔡吉问得干脆,倒也不再拐弯抹角,而是跟着开门见山道,“蔡府君想必已从吴议郎口中得知袁公拒绝出兵一事吧?无不少字”
“吴议郎只说左将军修书一封令其带往新丰调停郭李之争。”蔡吉说到这里,故作惊讶地向沮授追问道,“难道说左将军不打算救驾?”
面对蔡吉惊愕地语气,沮授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会这样 左将军的先祖,几代都是大汉重臣,世传忠义。如今,天子流离失所,宗庙也残败毁坏。各州郡虽表面上都声称是义兵,可实质上却是互有图谋,根本没有忧国忧民的想法。而反观左将军已然平定益州,不仅兵强马壮,且上下同心,将士听命。倘若左将军此刻迎接天子,迁都邺城,就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积蓄兵马,讨伐不服从朝廷的叛逆。届时天下间又有谁能与左将军抗衡”蔡吉慷慨激昂道。没,既要忠于汉室又要忠于“主公”,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学眼前的沮公与,学曹操身边的荀文若。因此蔡吉整合了两人有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言论,编出了以上这番论调。
果然听罢蔡吉这番慷慨之言,沮授顿时觉得今天遇上知音了。要这简直就是他昨日劝说袁绍迎天子入邺城的进言。此刻耳听的论调再一次被人提起,沮授不禁在心中感叹早知如此,昨日真该让蔡安贞一同参与商讨。至少那样一来不会显得太过孤立。原来沮授在向袁绍提出“挟天子以令诸侯”之策后,立即就遭到了郭图与淳于琼的联合反对。
郭图与淳于琼认为,汉室没落为时已久,很难再使它复兴。而且英雄豪杰纷纷起兵,各据州、郡,部下人马动辄数以万计。眼下正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大好时机。倘若袁绍此刻将天子迎到身边,那从此一举一动都要上表奏请服从天子。相对而言袁绍本身的权力就会减轻。而倘若袁绍与天子发生了分歧,则要蒙受违抗圣旨的罪名。因此他二人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迎天子入邺”是在作茧自缚。
在沮授看来郭图与淳于琼的进言虽也有几分道理,但他们实在太过高估袁绍目前的实力了。确实,放眼周边各州袁绍的实力是高于其他诸侯,可这种差距并不算太大。一旦让其他势力先行迎到天子,很可能会就此扭转两者间的强弱地位。因此就算在场的多数幕僚都不想迎天子入邺,沮授还是独自一人苦口婆心地劝了袁绍半天。
然而令沮授深感失望的是袁绍最终还是选择了郭图与淳于琼的建议,决定对陷入危机的汉帝见死不救。而袁绍的这一决断也让沮授意识到自家主公已然心怀推翻汉室之心。只是碍于天下舆论没敢说出口而已。也就是说,就算加上蔡吉,再在多费十倍的口舌,也不可能改变袁绍的决断。因为他打心眼里就希望汉帝刘协能死于这场乱战。
想到这里,沮授怅然地苦笑了一下向着蔡吉摇了摇头道,“蔡府君言之有理。然袁公之决心怕是无法挽回。”
蔡吉当然袁绍的心思已无法挽回。所以她接着便故作沉吟地沉默了半晌,继而抬头问道,“难道说左将军欲做齐桓公?”
沮授一听蔡吉提起齐桓公先是一怔,继而立即就在心中暗叹其比喻精妙。齐桓公虽是春秋五霸之首,但也同时提出了“尊王攘夷”的口号。且春秋诸国在各自割据一方的情况下,却又同时奉周王为主,对外依旧“华是华,夷是夷”。这种状态正符合此刻袁绍既想割据称王,又不敢直接推翻汉室的心态。可以说蔡吉的这句反问完全就是为袁绍量身定做的发展方略。
难道此女一早就已看出主公的心思?
还说她这只是无心之言?
但鉴于蔡吉之前种种举动颇有管仲之风,沮授自然是更倾向于前者。于是他跟着便向蔡吉试探着问道,“倘若袁公正有此意,蔡府君又当如何?”
面对沮授的试探,蔡吉毫不迟疑地向沮授叩首道,“只要左将军不学楚称王。吉愿辅佐袁公成就大业。”
听罢蔡吉这句“不学楚称王”,沮授再次在心中感叹眼前这女子不简单。楚国本是西周时的诸侯国,只因诸侯熊通脱离周王室自立为楚王,自此楚国被中原诸国视作蛮夷。蔡吉引用这一典故很明显是表示只要袁绍还奉汉室为主,她便会不会背叛袁绍。再结合其先前分出五百骑兵护送汉使的忠义之举。沮授蔡吉的这番话语是发自真心的,同时也是符合君臣之道的。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女儿身,也总有一天会成为名满天下的人杰
事实上,就算蔡吉没有派李达等五百骑兵护送吴硕上京救驾。她此刻的名声也已在南方的扬州流传了开来。兴平二年,八月,东莱商队沿海岸线一路南下抵达扬州吴郡。由于此时江东山贼严白虎正作乱吴郡,因此船队并没有在此多做停留,而是稍做补给之后便继续南下抵达扬州沿海第一大郡——会稽。
会稽郡因会稽山而得名。相传夏禹时即有会稽山之名,会稽即会计之意。秦王政二十五年,始置会稽郡,辖春秋时长江以南的吴国、越国故地。汉初为韩信楚国所领,后属刘贾荆国、刘濞吴国。七国之乱后,复置会稽郡。会稽郡西汉高峰时曾领二十六县,人口逾百万,为当时天下第一郡。东汉之后其领地虽缩减为十五个县,但由于此十五个县涵盖了后世地理上的江南鱼米之乡,因此会稽的富庶依旧不容小窥。
此刻会稽郡的太守乃是东海名士王朗。王朗为人严整,恭俭节约。虽然相比商贾之道,他更注重农桑。但好在商队持有东莱郡府的印信,加之又有中山甄家从中协助,故会稽郡府并没有排斥东莱船队跨海来此通商。王朗甚至还抽单独接见了统领商队的段融。只于段融本身出身商贾,肚里墨水有限,因此他并没有给王朗留下深刻的印象。至于蔡吉以女子之身出任东莱太守一事,在王朗眼中则更像是场闹剧。不过对方即已得朝廷认可,又是真心实意地想靠通商来解决北地的饥荒,王朗就没有多加苛责蔡吉这个少女太守。毕竟在乱世之中,能多一个一心为民的循吏,总比多一个鱼肉百姓的酷吏来得好。所以王朗虽看不上段融,却还是大度地表示愿意支持会稽与东莱通商。
有了王朗的这番表示,东莱商队在会稽沿海的贸易活动自然是畅通无阻。一些精明的吴越商贾甚至不等东莱商队返航,就直接组织起船队北上东莱贩卖货资。一沉寂已久的东海航线再一次迸发出了繁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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