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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日第18部分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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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医院。听说怀孕的早期,试纸不一定完全准确,妇科医生会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崔嫣把自己的症状对医生据实相告,也做了相应的化验。她拿着一叠报告单,忐忑地坐在诊室里,医生却告诉她,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并无受孕的迹象,很大可能是她出现了“生化妊娠”。

这对于年轻的崔嫣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词。医生解释说,“生化妊娠”是指发生在妊娠五周之内的自然流产,意味着受精卵着床失败。

崔嫣当时就哭了。她不是很明白医生嘴里的那些医学术语,但至少懂得“失败”两个字的含义。可这是为什么啊?她得知结果后一直非常小心,甚至也没有感觉到一丝腹痛,她和曾斐十分健康,一个小生命怎么会忽然降临又毫无预兆地离去了?

医生见多了这样的眼泪,继续对崔嫣说,“生化妊娠”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对身体的损害性不大,很多女性不一定觉察到自己曾有过这样的孕史。原因有很多,可能是胚胎质量的问题,也可能是精神压力过大,一般不影响下次怀孕,她还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只有崔嫣自己知道,她不一定再有机会了。以曾斐的性格,他会错一次,绝不会允许下一次发生——一旦他认为这是个错。

崔嫣忍耐着让她浑身凉透的失望,试探着央求医生,说这个孩子对她目前的处境十分重要,是否能够通融一下?哪怕暂时给她一个怀孕的化验结果也可以,她愿意付出相应的酬谢。

当时那位女医生的眼神让崔嫣印象深刻。

崔嫣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诊室,在返家的公车上痛哭的。用这种手段留住一个男人有意义吗?何况这是最经不起考验的谎言。她知道在医生看来她可笑又卑劣。

崔嫣尚且年轻,体会不到情欲的含义,对她而言,渴望与曾斐的亲密接触,只因为那是她留住他的一种方式,她快乐着他的快乐。当别的女孩在这个年纪渴望着自由、渴望激烈的心跳之际,她却只想陪伴在曾斐身边,只有和他在一起,她的心才会安放在胸膛,恒久而温存地跳动。可惜与她相反,曾斐似乎只有远离她才能获得平静。

她在曾斐家的沙发上坐了整整八个小时,才等到从婚宴回来的曾斐,尚且未想明白是否该对他吐露实情,变故接踵而至,到头来崔嫣等到一句“我放了你”。曾斐要她走!她绝望了,不管不顾地给了他当头一击。

崔嫣把第一次测出“弱阳性”的试纸和机票、护照一块还到曾斐手中。

“你要我走,我会走。但愿你不会后悔。”她说。

她很少见到曾斐如此认真地去看一样东西,哪怕那个试纸构造简单得很。他从她身边醒来的那刻也没有这样,沉默着,在方寸之地徘徊,困兽一般。

曾斐最后把试纸放到了茶几上,拎了外套又出门了。他必须去到远离这个结果的地方才能喘过这口气。临走前,他要崔嫣好好待在家,哪儿都不许去。

崔嫣紧握着试纸睡了沉沉的一觉。宽大柔软的被子包裹着她,她像睡在温暖又空虚的谎言里。

第二天她照常去学校上了两节课。有过最疯狂的瞬间,她居然想过,要怀孕还是有别的法子,区别只在于对象不是他。可是即使成功,她要让她爱的男人背负这样丑陋的真相?不行,她的爱已经是丑陋的极致。

78第78章 鲜美的罪孽(2)

中午崔嫣又回了曾斐家。康康说,妈妈过来了,带了好吃的,让崔嫣回来吃饭。

餐桌上确实摆了很多菜,都是康康和崔嫣爱吃的。曾斐好像还没回来,曾雯和康康坐在餐桌旁,像是在等她。

“阿姨,你来了?”崔嫣强打精神露出笑脸。

曾雯冲了过来,把一样东西扔在崔嫣的脸上,连珠炮一般追问“这是什么?啊?你说,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你的床上?”

崔嫣低头看从她脸上弹开的东西,是那个操纵她喜悲的早孕试纸。这段时间她经历了太多事,曾雯的发难反而没有让她太过吃惊。

曾雯是个火爆脾气,心里藏不住事。整件事的经过也极其简单,康康一大早莫名地想吃妈妈做的红烧带鱼,打了两次电话回家撒娇。爱子如命的曾雯二话不说向单位请假,开了两个半小时的车专程过来给儿子做午饭。她手脚麻利,三下五下备好菜,让康康打电话叫曾斐和崔嫣回来吃饭,等待的间隙顺便给弟弟收拾一下家。康康贴心地给妈妈打下手,收拾垃圾时无意中弄坏了垃圾袋。曾雯骂他毛手毛脚帮倒忙,自己替他去捡散落在地的垃圾,不想发现了空的早孕试纸包装盒。

曾雯盘问康康,舅舅最近是否带了女人回家。康康说从来没有。这个家平时只有一个女性经常出入……曾雯旋风般将崔嫣的房间翻了个遍,毫无悬念地在她枕头下找到了这个东西。

曾雯是过来人,岂会不知两条杠的早孕试纸意味着什么?崔嫣早熟懂事,曾雯是知道的,但她没想到这孩子会闯下那么大的祸。

“你还是个学生,今年才几岁?哎呀呀,想要气死我?”曾雯捶着胸口,后悔平时对崔嫣管教不足。她总是那么省心,可毕竟是个孩子。曾斐把崔嫣放在她名下养,崔嫣就像她的女儿一样,没有一个做长辈的看到这样的东西还能沉得住气。

“你说!孩子是谁的,你倒是说话呀!”任凭曾雯怎么问,崔嫣木然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曾雯苦口婆心地劝“崔嫣,你说出来,阿姨替你做主。是不是哪个男人骗了你?还是谈恋爱没注意做好保护措施?事到如今,妈妈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但你是女孩子,这种事开不得玩笑,你得告诉我实话,我才能帮你。”

崔嫣绞着手指,泪水在眼眶打转,吃力道“阿姨,不要问了,你别管我。”

“放屁,我能不管你吗?”曾雯急得直跳脚,打又不是,骂又无用,“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学都没毕业,这孩子留不得。关键是你得让我知道孩子的爸是谁!”

说着,曾雯又迁怒儿子,“你给你舅打电话没有,他怎么还不回来?家里都出大事了。”

“他早就说在路上……”康康在远离风暴中心的角落里冒出一句话。

崔嫣听到曾斐的名字,瞬间有些慌了,连曾雯的粗线条都看出了她眼里的怯意。她骂道“你曾叔叔不知道吧?他那么疼你,知道不气死才怪!”

说话间,曾斐已走进玄关。他问姐姐“怎么忽然来了?你说谁被气死?”

曾雯一见弟弟回来了,如吃了颗定心丸,望着崔嫣,一时间又有些说不出口。女孩子面皮薄,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愿被人一提再提,可曾斐不是外人,他才是这个家拿主意的男人,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曾斐远远地瞧见沙发上缩着背的崔嫣,心里已有了最坏的预感。害怕什么就来什么,这就是他的生活。他把车钥匙放在玄关柜上,慢慢地走了过来。

“干什么?”他朝屋子里的人问道。崔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让他眼睛发疼。他说“去多穿件衣服。去呀,坐着干什么?”

崔嫣听话地站起来走向自己的房间。曾雯抓着曾斐的胳膊小声道“崔嫣怀孕了,这事你知道吗?”

曾斐不说话,看了姐姐一眼,难辨情绪的目光又跟随着崔嫣的背影。曾雯主动将这个理解为震惊,着急又上火,“你说这都是什么事!现在的女孩子啊,叫我怎么说?偏偏她打死不肯说出男方是谁!”

曾雯感觉到弟弟抽出了手,走向客厅的另一边。眼看崔嫣进了自己的房间,曾雯又跟上去,压低声音对曾斐道“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什么人生什么种!她和静琳那丫头……”

“有事说事。你提这些干什么?”曾斐脸色很不好看。

每次一说到与段静琳有关的话题他就是这样,然而这在崔嫣身上是绕不过去的事实。对于静琳,曾雯是既心疼,又瞧不起。她再度埋怨道“你当初就不该把这样的麻烦带进门,现在该怎么办?要不你和她谈一谈,她和你亲,会跟你说实话的。总得找出那个王八蛋,我们家的人不能随便被人欺负了!”

“是我。”曾斐坐在沙发上,两手撑着额头道。

“当然是你和她谈,我问了她半天,她不肯说。”曾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顺着自己的思路一个劲地往下说,“一定得问出对方是谁,现在的男人太不负责任了……”

“我说是我干的!”曾斐忍无可忍地提高了声音。披了件衣服走出来的崔嫣再也挪不动脚,康康也屏住呼吸,曾雯更是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半张着嘴,眼珠都不转了。

“你说什么?”她问曾斐,仿佛怀疑自己的耳朵,也怀疑他现在的精神状态。

曾斐背上全是汗,索性脱了外套甩在沙发上,大声吼道“我说是我干的,我就是那个王八蛋!还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

曾雯的手筛糠一般,上前推了弟弟一把,曾斐不动,她又狠狠地捶了他一下,厉声道“曾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吗!”

“我清醒得很。”曾斐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豁出去堕落的痛快!原来当着别人的面承认自己是“王八蛋”没想象中难。他从昨夜到现在水米未进,饥肠辘辘是唯一的感觉。

曾斐走到餐桌旁,率先坐了下来,回头去看像个灰色的影子一样停留在房间门口的崔嫣,皱眉道“过来吃饭,你现在不能饿着。”

康康赶忙给大伙儿盛饭,飞快地用小眼神打量每一个人的脸色。崔嫣坐到了曾斐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埋头吃东西。曾雯也梦游般坐到了餐桌另一端,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崔嫣和曾斐。

“今天是初一还是十五?”曾斐莫名地问了一句话,没等任何一个人回答,又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嘴里,罪孽的味道竟也是鲜美无比。他细细地咀嚼,又给崔嫣夹了一块。

79第79章 别让我后悔(1)

“早啊,丁小野。”睁开眼的第一刻,封澜轻声低喃。

没有人回答。她知道丁小野已经不在这间房子里,枕畔的温度已冷却了许久。

大概天刚亮的时候,丁小野便悄然起身离开。他想要独自做这件事,于是封澜睡得很沉。

直至中午,封澜接到曾斐的电话才得到了丁小野自首的确切消息。出乎意料的是,丁小野自首前主动联系过曾斐,要求见曾斐一面。

“我能不能一起去?”封澜问。

曾斐有些为难,按照规定,嫌疑人在判决之前不允许会见,他去见丁小野已属违例。封澜并未勉强,只说“没关系,我在门口等你。”

两人碰面后,封澜比曾斐想象中平静了许多。她最后才求了一句“看在我们好友一场的分上,帮帮他,就当是在帮我。”

曾斐什么都没说。若不是因为封澜,他本可以不见丁小野。

负责这个案子的分局领导老钱是曾斐的朋友兼旧同事,底下的办事民警给了他们单独对话的机会。

审讯室里的丁小野手上戴着镣铐,脸上的伤痕未消。曾斐坐下时,身上的某根肋骨同样隐隐作痛。

“人不是我撞死的。”丁小野放弃了寒暄,一句废话也没说。

曾斐并非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他进来之前看了丁小野的口供。

“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谎言。”曾斐不为所动,“没有一个戴着手铐坐在这里的人不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脱。现场留下的血迹与你的吻合,肇事的那辆路虎在你名下,方向盘上也发现有你的指纹。你想要说服我、说服外面的警察,要打好草稿再说话。”

丁小野失去自由的双手交握着。出事时他才刚满二十岁,父亲的“营生”离他似乎很遥远,他从未想过自己身上会发生这种变故,整个人都懵了。那个警察死亡的消息更让他陷入了绝望,他悔恨、内疚,也下意识地回避了所有的细节。

事实上丁小野并不畏惧牢狱之祸。反正在这个世界他孤身一人,了无牵绊。他也曾是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人,初到察尔德尼的日子对他而言不亚于一场苦刑。终日与牛羊为伍,烈日下挥汗劳作,入夜后马奶子酒也焐不热身躯。他的肤色慢慢地变得和当地人一样黧黑,双手从满是血泡到长出厚茧。他成了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没有身份,也没有名字的人。他放弃了自首,也拒绝辩解,是因为在他的心里,真相根本就不重要。逃亡和苟活只意味着一次又一次太阳升起落下,只有父母在此终老的愿望让他获得过短暂的平静。

可现在不一样了。外面有等着他的人和他渴望的生活,他必须尽一切努力去争取看似渺茫的未来,重生的欲望从未这样强烈而清晰。

曾斐虽脱下了警服,但他是最清楚当年案件始末的人之一,在警队里人脉尤在。如果他不能带来转机,那么就意味着没有希望,这也是丁小野坚持要求见他一面的原因。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他叫冯鸣。”曾斐看似无意地提醒道,“那是他第一次参加队里重要的出勤任务,结果再也没能回来。他是独生子,还没有女朋友,家里两老白发人送黑发人,至今都舍不得将遗体火化,等了七年,就盼着今天。你欠他们一个交代。”

那个陌生的名字显然刺痛了丁小野,他的手背的骨节发白,似要穿透那层薄薄的皮肤。

“我对不起他……和他的家人。如果我没有开车回去找我爸,可能他就不会死。或者我坚持把我爸爸送走也好,那样他们未必会恰好撞上。”

“你放心,包庇在逃疑犯这一条罪名你同样也免不了。你爸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毁了多少人的生活?他早应该为此付出代价。你连最起码的是非观念都没有!”

“我能怎么样,他是我爸爸!”

“那是当然。上阵父子兵,就算你狡辩说开车的人不是你,也证明不了你没有参与其中。我做了那么多年警察,见过太多这种事,有些人天性凶残,那些恶是在血液里的。”

曾斐并不掩饰自己对于丁小野身为崔克俭儿子这一身份的本能厌恶。

丁小野轻笑道“这么说来,你爸是警察,你也是警察,你为了升职立功不择手段也是遗传?”

曾斐冷眼看着丁小野许久,然后站了起来。他不打算反驳,但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丁小野垂着头,交握得更紧,仿佛也在经历一场天人交战。

“我如果是你认定的那种人,你现在能安然坐在这里?”丁小野忽然说道。

这是曾斐无法否认的事实。他远离警察这个行当太久了,曾经的敏锐已逐渐在安逸中懈怠,竟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丁小野的真实身份,这一点始终让他耿耿于怀。丁小野若有意对他或者他身边的人下狠手,有的是机会。

“曾斐,我爸再罪有应得,他已经死了。我恨过你,但我也同样明白你的立场没有错。你怪我是非不分,我有我的善恶标准。是我的罪我愿意扛,可是我再说一次,事发时我不在车上,等我赶到已经晚了。我请求你……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说完这些话,丁小野仿佛松了一口气,低垂着眼,如久远的石像。他做了他能做的,尽人事,听天命。

曾斐离开前问了一句“有什么要我转告的……她在外面等。”

丁小野的镣铐有轻微的响动,可是他摇了摇头。

要说的话昨晚都已说完,他也不打算见封澜,在真相揭晓之前,那只会把两个人放到油锅上煎一样。

封澜一见到曾斐,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他怎么样?没有吃太多苦头吧?到底会怎么判?有没有提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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