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河畔冲突(1/1)
在清澈纯净的蓝色天空之下,一条如玉带般的大河蜿蜒从碧绿的泰严平原中穿梭而过,给周围的原野带来了无限生机。在大河的西侧不远处有一条与河道平行走向的官道,此时是中午时分,虽然时值仲秋九月,日头仍然**得烫人,因此没有什么人来往。路边停放着一座青竹小轿,门帘上挂着一面花样繁复的金色纹饰。这副纹饰表明其主人身份高贵,并非寻常商贾旅人之流,而是有头有面的贵族人家。轿边的草丛中躺着一个身形高瘦,面目俊朗的少年,他穿着一套粗糙的皮制盔甲,身边丢着一支长达五尺的火枪,显然是负责看守这座小轿的兵卒。然而这名小卒却没有刻意看守面前的那座青竹小轿,而是有些迷茫地仰望着碧蓝的天空,过了好半天,忽然喃喃自语道:“我这究竟是在干什么……”“大胆,那么快上去干什么!”河里传来了高瘦少年的伙伴的声音,那是一个身宽体胖的少年人,名叫野田敦,与名叫徐胆的高瘦少年是自幼的好友。他已经在河里洗了半个多小时了,还不愿意起身,此时又在奋力招呼徐胆过去。徐胆懒洋洋地转过头问:“又怎么了啊?”“嗨,看到主公出浴了!”“真的假的?”徐胆猛地来了精神,飕地一下便窜了过去,然而他的视野所及之终点也不过勉强看到几个人影而已,顿时唾道:“死胖子,又骗我,这里离她足有1600米以上,你能看得到什么?!”“狗骗你!”野田敦赌咒发誓道:“虽然有那丫鬟挡着,但还是看到了胳膊和大腿!啧啧,啧啧……”徐胆撇嘴道:“说得活灵活现的,好像真看到了似的!而且那个白粉妹有什么可看的?”他所说的白粉妹,也就是野田敦所说的“主公”,是二人此次任务的护送目标,在这次任务期间也就是二人的上司——按照这个古世界的传统说法,是应该叫做“主公”。“主公”是个年龄比二人略小的女孩,姓清安,单名一个“丽”字,用白粉涂满了脸,实话实说,委实是形貌恐怖。多日之前,二人得知会护送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女旅行时,曾经遐想联翩地梦想了许多情形,但看到那张白粉脸后,所有旖念都吓得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我真的看到了啊。”野田敦赌咒发誓着说:“而且她把白粉洗掉之后好像蛮清纯好看的,可不知这世界是闹了什么鬼,竟然会以擦白粉为美?她要是整天不擦那些粉就要好得多了,很有培养调教前途!”徐胆终于相信了野田敦的话,叹了口气说:“是通了天眼的结果吗?能看得了那么远。”二人正在闲聊,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暴喝:“那两个洋人,你们在干什么!竟敢下河洗澡?”随着这声怒吼,一个身穿皮制盔甲的四十多岁的中年武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此时徐胆虽已上岸多时,但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野田敦干脆还只穿着一条内裤泡在河里,就是想要狡辩也无从说起。中年武士不由勃然大怒,怒吼道:“混蛋,以为这里是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吗?”“不准洗澡?”徐胆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番:“我没看到警示牌啊,野田敦你看到了吗?”“还敢顶嘴!”中年武士一拳就凿到徐胆的脑门上,把他打得跪到了地上抱头呻吟,然后指着河里的野田敦叫道:“立即给我起来,否则可别怪我‘铁剑神舟’清安富不客气了!”野田敦苦着脸看着被打得蹲着跳的徐胆,喃喃道:“老资格,你已经很不客气了。我起来也是挨打,不如就赖在这里。哼哼,你穿着盔甲不敢下水,能奈我何?你来啊,来啊!”“竟敢顶嘴?!”清安富瞪了瞪眼,转头大喊道:“赵信,拿网子过来!”十五分钟后,被凿了满头包的二人被拎到了清安丽面前。清安富洋洋得意地向清安丽奏道:“两个无耻洋徒已经抓获,请主公处置。”徐胆揉着脑袋抱怨道:“你们不是那么封建保守吧,或者是祭水为神,终生只洗两次澡?我们可没听说你们有这种传统啊。”野田敦低声提醒道:“大胆,他们好像正处于封建保守的时代。”清安丽公主面无表情的对另外一个年纪较轻大约三十多岁的武士说:“赵信,你给他们讲一讲规矩。”赵信点了点头,把二人扯了起来,指着面前的大河说:“眼前这条圣河可怠慢不得,这里的下游就是我天朝的中枢天宫神殿所在,随时有巡河武士经过。任何污染践踏这条河的都会遭到严惩!”野田敦抗议道:“可你们明明也在洗澡!”清安富啧啧称奇道:“嘿,把你们差得有三里多远,竟然还看得到,眼力还蛮不错的啊!不过,你们可完全搞错了状况——主公是斋戒沐浴,祭祀圣河;可你们却是恣意妄为,污染圣河!”听到这里,二人顿时明白了:道理在人家那边,怎么说都是人家对,自己错。毕竟二人只是人家聘请的“洋人”外援,如果得罪了东家就是四面受敌,得不到任何庇护。徐胆连忙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没有其他人经过,此时还有私了的可能,急忙问:“怎么个严惩法啊?”清安富答道:“轻则鞭笞,重则斩首,看你遇到的是谁了。”野田敦立即叫了起来:“喂,这量刑差异也太大了吧!”正在几人交谈之时,忽然大路上响起一阵马蹄声,从南方大路上来了约十五六人的一小队骑兵。见到河边的六人后,这队骑兵呼哨一声离开大路围了过来。为首的骑手穿着一身红色盔甲,面目颇为年轻俊秀。他看见徐胆和野田敦二人衣衫不整,全身是水,立即脸色一沉,喝道:“大胆狂徒,竟敢亵渎圣河,给我拿下!”清安丽忽然叫道:“这不是晦明城守虹吕君吗?小妹清安丽有礼了。”红甲武将虹吕闻言一怔,仔细看了一眼,连忙跳下马来,大步走到清安丽面前,面露喜色地说:“丽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听到伯父的噩耗,我心里真是难受,你现在是回来继承家位的吗?年纪轻轻的,可真是辛苦你了。”原来清安丽家本是大陆西海彼岸的绿郡大族,因家人经常到大陆行商,每每在富饶的泰严郡行走,因此自小与虹吕熟悉,直到五年前一步登天得到斯兰东郡的郡守之位后,全家才迁徙至大陆北部。后因叛乱叠起,清安家为了继承人的安全,便将清安丽送到了徐胆和野田敦的故乡,名为雷克萨的“洋人之国”去避难,二人从那时起便未再见过面。近日清安丽的父亲在镇压叛乱中不幸身亡,于是便召唤清安丽回国继承家业,主持国政。但清安家正逢叛乱,人手不够,只抽得出两名武士迎接清安丽,又以重金在雷克萨处聘请了两名洋人火枪手同行,也就是徐胆和野田敦了。既然是熟人相见,清安丽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两句“才招的洋人枪手,不知礼数”后,那些玷污亵渎之话也就不再提起。寒暄了几句之后,虹吕正色说:“丽妹妹,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洋人应该把你们送到泰严才对,这个地方可有些不太……”清安富插话道:“这是晦明圣河没错,沿河而上即可到达泰严。”虹吕摇摇头说:“是这样没错,但现在形势有所变化。这里原是安定祥和的天宫神殿地区西北边界,然而此刻明郡有异动,济州驻军势单力薄抵挡不住,天宫殿已召来了灵牙伽罗郡的两千军队协同防御。嘿,那些家伙可比明郡军还坏!”清安富点头道:“灵牙伽罗军的军纪恶劣是出了名的,可天宫殿为何还要召他们来协助防御?”虹吕微微叹了口气:“因为他们有一百多名洋人助阵,洋枪齐发之时,确如天崩地裂一般,明郡军在他们的洋枪队手下吃了大亏,最近一周已无动静了。如果是这样,我倒希望天宫殿能尽快把他们送回家去,留在这里始终会酿出祸害。”一百支破洋枪就能抵挡一支军队?徐胆和野田敦对视一眼,又悄悄摸了摸自己背着的前装滑膛枪,几乎为这个时代的士兵战斗力之弱笑出声来。不料此时北方大路上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小队黑甲骑兵疾驰而来,把清安丽和虹吕等人堵在了中间。为首的武将大喝道:“居然敢亵渎圣河,啸聚谋乱,统统给我拿下!”一南一北,来的两伙人的台词真是惊人地接近。虹吕的卫兵都抽出了马刀与黑甲骑兵对峙,但黑甲骑兵中却有两人举起了洋枪对准了虹吕。徐胆见状连忙举起了身边的洋枪,高声叫道:“是雷克萨的同志吗?”两个持枪骑兵放下了枪,下马走到徐胆面前,年长的一个用汉语说:“我是灵牙伽罗军洋枪队长奉长涛,雷克萨特勤队一等兵,你是新来的?”野田敦连忙也凑了过来:“对,我们正在执行护送任务,这位是我们的主公,斯兰东郡守清安丽大人。”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一大乐事,尽管四个雷克萨洋枪手此前并不认识,但知道彼此身份后也迅速熟络了起来。看起来奉长涛在那群黑甲骑兵中颇有影响,他转身走到为首的武士面前解释道:“长阳君,都是场误会,不是什么可疑分子,是我们国家派来的协助斯兰东郡守回国的人,国际友人。”“哦,是误会啊,那就最好。”名叫长阳君的武士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徐胆和野田敦二人身上,转头仔细端详了一会清安丽,忽然笑道:“早闻令尊大人不慎遇难,举国无主,现在郡主终能返国继承家位,可喜可贺!”他这番客套话说出来,在场所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这是什么客套?明明就是**裸的咄咄逼人!不待清安丽有所反应,长阳君又说:“久闻公主气质过人,容光清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本人一见倾心。本人现年二十有四,为灵牙伽罗郡世子,因家父年老,实已掌控全郡之力。公主可有心与我共结连理,成为人所共羡的神仙伴侣,笑游这两万里河山吗?”长阳君的第二段话在短时间内造成了场内人士全面石化的效果。过了好一阵,徐胆才悄悄地问身旁的赵信:“你们这儿的人求婚都这么直白的?我还以为你们这类讲礼仪的人都挺羞涩的呢。”赵信听了徐胆的这句话方才猛地省悟过来,顿时愤怒得额头青筋暴露,大喝道:“长阳世子,你这是**裸的趁火打劫,妄图趁我清安家有事吞并斯兰东郡,有违武士之德!”“不要太过分了,长阳君。”虹吕终于发话了:“本人是泰严郡晦明城守虹吕,尽管地位低下,不配向世子劝言,但终究也是一名堂堂正正的神将。希望世子适才所说只是无心之言,否则本人绝对奉陪到底!”双方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两边人数差不多,但灵牙伽罗军的骑兵却从外保持了包围之势,虹吕和清安丽这边就稍微吃亏了点。徐胆连忙也举起了枪指向长阳君,喝道:“敢对我主公无礼的,可别怨我枪子不长眼!”他这一插手,局面就更乱了。野田敦连忙在后面拉住了徐胆的胳膊,奉长涛立即又向长阳君解释,另一个灵牙伽罗军的洋枪手也连忙上前劝说徐胆不要冲动。劝了好一阵后,清安丽忽然转颜一笑:“长阳君说笑了,小妹此时重孝在身,不能谈婚论嫁。今日途中相逢,即是有缘,又多有得罪,不如我把我这随身丫鬟小翠送到您身边侍奉如何?”徐胆和野田敦顿时愣了,一时还不能接受这种解决方式。但在场的其他人却似对此司空见惯,并没有说什么。于是此事便如此作罢,那个徐胆和野田敦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丫鬟被一个灵牙伽罗军的骑兵拉上了马,跟了新主子。然而长阳君却似乎还是不满意,一边调头一边说:“今日行色匆匆,路上说话多有不便。公主……哦,该称呼郡守才对,请在家等待我的到来。短则三月,迟则半年,必定会上门拜访。”说万后,他带头呼哨一声向南而去。清安富狠狠地呸了一声:“这个灵牙伽罗的狗崽子,真是个无礼无耻之徒!”灵牙伽罗军的两个洋枪手却还没走,队长奉长涛把徐胆和野田敦拉到了一边,低声吩咐道:“这下你们可惹了大麻烦,虽然在面子上没有完全撕开,但长阳君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的。你们跟着晦明城守暂时不会有事,一路快行,到了晦明城后就买马速行,不要耽搁。现在明郡有事,你们只能走泰严西北大路,绕道西凉郡边界进入斯兰西郡再一路向东了,路途遥远,一定要小心谨慎。”奉长涛向二人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后,带着另外那个洋枪手骑马追灵牙伽罗军的大队去了。清安丽这才走过来问:“那个洋人对你们说了些什么,要你们丢下我们赶快逃走吗?”徐胆颇为厌恶地撇了撇嘴说:“雷克萨人都是光荣的战士,不会作出放弃任务丢弃主公逃走的行为。可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只是个丫鬟而已,有什么要紧?能这样解决是最好不过的,哪怕只是暂时解决。”清安丽不以为然地说:“我家世代豪富,区区一个丫鬟还不看在眼里,但真正勇武有力的家将却尤为稀缺,我不能为了这种事使你们有所折损,那可会影响我的复国大计。”尽管对刚才的事颇为愤怒,清安富和赵信还是附和了清安丽的看法,连连说“小翠虽然可怜,但与武士的性命相比还是不算什么”。徐胆和野田敦叹了两声,也只得罢了。这趟任务执行了不到半天,六个人的队伍已减成了五人,好在有虹吕随行,阵容倒不见得萧瑟,一群人随即分乘马匹,沿河边大路向西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