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长恸哭(1/2)
深秋将逝,山上落叶如毯,寒风冷冽,却掩不住龙虎山峥嵘之势。
天色未明,陆子杞便披衣出屋,带了把扫帚在身,向深山里去了。踏过一路枯叶,远远的山坡上多出三三两两的坟茔,有些坟包前立着一块木牌,还留着几个模糊的残字;有些甚或连木牌也没有,荒冢一座,也不知那地下埋得是当年何人。
在两只大槐树之间,孤零零的立着一座新坟。坟前竖起一段木牌,上书“清虚观道号某尘子吾友俗家名纪长矜之墓”,字如铁笔银钩划下。木牌边缘木茬翻飞,像是从一段木材上硬掰下来的一般,却入地数尺,牢固之极。
木牌右下角另有一行小字,“负人之友折铁谨立”,色作暗红,入木逾寸。
子杞在坟前怔忪了半响,一阵山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坟立了不过几日,就几乎被落叶半埋,子杞执起扫帚,仔仔细细的将坟前落叶一一扫净。
小小一片坟茔,子杞扫了足有半个时辰,往往他将落叶扫成一堆,一阵风吹过,又洒满了一地,于是他便重头扫起。这般只把半片山林的落叶都扫到了下风处去,坟前才真正干净了。本来以他神通,只需画一道御风法阵,便把半座山的落叶都吹到山下去,也属平常。
陆子杞不愿就走,撩开衣袍下摆,盘坐在空地上。他默想师父生前嗜爱:某尘子一不好食,二不好酒,生活向来简单,唯有青灯古卷,是他所爱。子杞上下翻找,却找不到一本经卷。他记得师父看书时,最爱捻着一串手珠把玩。便从手腕上褪下一串木珠,放在某尘子坟前。
山风盈野,万物无声,子杞心头也是一片空茫。
“啪”,树冠上一声极轻的响声,一只粗梗老叶迎风而断,飘落在子杞肩头。子杞忽有所感,跃起数丈,在老槐树上折下一段四尺长树枝,迎风一抖,便当做长剑舞动起来。
子杞床上昏睡多日,元气尚未恢复。这时丹田空空如也,因此这剑舞初时处处凝涩,一根木枝在他手里如重千钧。然而他本意是要用这番剑舞祭奠乃师,不免回想起当初某尘子月下授剑时的情景。他所舞的剑法,正是乃师所传,这一套脱自《冲虚经》的剑诀篇目繁多,含九路剑法,计有剑式一千有余,其余变化推演更是不计其数。子杞虽然学了数年,若真说得上融会贯通的,实在十中无一。
然而这番剑舞,却与往日大不相同。一则子杞心有所悟,达于剑端,便生出了许多妙意;二则他丹田空虚,剑下无丝毫内气,此时心境上又暂时跳出了丧师的悲恸中,正应和了“列子贵虚,至人之用心若镜”的旨意。
子杞一根木枝在手,或疾或徐,从剑式第一“太易”推演而下,经“太初”,“太始”,“太素”,直至“浑沦”,“化一”,“九变”,将一路“万物化生之剑”推演一遍。ΗTτ<a href="Ps://? target="_blank">Ps://?/a>?肆柒⑦ZW.℃οM
九为数之极,“九变”式寓意万物之生化,至此兹焉。只见漫天剑影,均是一根小小树枝所化。“九变”式将竭,子杞手腕忽转,剑式又转“化一”式:“一”者,形变之始也,漫天剑影忽而都汇成一根,指天画地,如天地之初生。
继而剑式再变,或清扬,或沉郁,喻示“天清地浊”;继而再变,剑随人走,忽现行迹,忽化万千,时如灵蛇游走,时如鲜花吐蕊,似天地间脉脉生机不可断绝;继而再变,纷纷然大千气象,则再现“九变”之穷。
如此一而至九,九而复一,往往复复,虽则剑招无有相同,剑意却始终如一,即为“万物化生之剑”。
子杞越舞越觉心境空明,全身洋和似沐浴日光,一股清气从丹田直顶天庭,不由开声吟道:“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浑沦者,言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无形埒,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变者,穷也,乃复变而为一。一者,形变之始也。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冲和气者为人;故天地含精,万物化生”
说来奇怪,子杞来时,山风虎虎,吹的落叶漫山皆是。待他舞起剑时,这方圆百丈之内,连风也歇了,竟如内室一般。而他剑下无丝毫真气,绝难隔空击物,他头顶一片枯叶却飒飒而动,那一片枯叶的叶梗连在树枝上,摇摇欲坠,却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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