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无妄妖(2/2)
萧素履对她仍旧有气,一路上从未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此时听了她这般言语,只淡淡的道:“哦?说来听听。”
“这杀害他们兄弟的凶手是大公子,大公子之前还说了那样一番言语……”萧素履不容她说完,抢白道:“不管他说了什么,到底是我儿子!”凌玲连忙称是,才接着说道:“我是说大公子既然不在宗门内,何必要白担干系,这两只老怪向来自诩恩怨分明,未必会殃及旁人。大公子和龙尾宫勾结的事,他们或许知道,我身上带着凌海越的信物,和他们虚与蛇尾一番,把他们引到龙尾宫去。”
萧独立时反对道:“不行!太危险,若被他们识破,你焉能有命在?”凌玲抓着萧独的手,轻笑道:“你不是说我一向聪明伶俐吗?我总有法子,和他们周旋到底的。”
萧素履傲然一笑,“漫说你这法子行不通,就是行得通,难道我天泽宗还要受庇于一个女人吗?”凌玲听他语气不对,连忙行礼答道:“是我不知轻重了。”
“难得你的一片心意了。”听到老人难得的一句客气话,让凌玲嘴边扬起一抹笑容。又听他对萧独说道:“独儿,先弄清楚宗门内的情况,把相思犀角拿来,联系上儿媳……弥姑娘再说。”子杞和凌玲听到这“相思犀角”的名头,两人都是千灵百巧的人儿,立时就猜到定是萧老送给儿子儿媳的婚嫁礼物,忍不住都狠狠瞪了萧独一眼。
萧独被瞪得一脸通红,急忙掠开衣摆,腰侧挂着一只手掌大小、灰白色的犀角,他把犀角捧在手中,尖角朝下,口中默念法诀,一层淡淡的磷粉扑簌落下。这些淡青色的粉末漂浮在空中,凝聚不散,渐渐幻化成一泓如水中倒影般的画面。
“啊!”看到画面中的人儿,子杞忍不住叫出声来。那正是他魂牵梦绕的人啊!见她仍旧是一付姑娘的打扮,几个月来终于真正的松了口气。水镜中的弥越裳正在一个奇异的阵法里游走,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显然正全力施为。那阵法是用丹砂在青石板上布就的,足有十丈方圆,其中覆盖了七尊一米见方的青碧石兽,这些石兽嵌在石板里,合成北斗之状,此时如同活了一般,不停的震颤,她纤手所指处,便能让石兽安静片刻。
一位长老透过犀角水镜感应宗门内部的情况,旋即皱眉道:“控制山门禁制的十三处枢纽都有倾覆之危,现在宗门里没甚高手,多半抵挡不住。多亏了少夫,咳,弥姑娘布成这个阵法,独自支撑七处枢纽,不过恐怕也是强弩之末了。”
萧素履轻点犀角,将水镜连换了几个视角,只见另外六处石兽旁有许多人在轮流压制,这些人多是低辈弟子,功力低微,数息之间就要被替下来调息,有的甚至被反震呕血,那场面当真混乱之极。他将画面又转回到原来的位置,说道:“赤风老妖功力精深,做这些毁人门庭的阴损事最是拿手,裳儿这个六壬天罡阵虽然玄妙,也挡不了一时三刻。哎,真是个好孩子,有这么个儿媳妇多好。”他最后那句感慨声音极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告诉四周潜伏的人手,随时做好动手的准备。”
子杞在旁忽然说道:“老爷子,这,这犀角能让对面的人也看到咱们吗?”
“嗯,不过对面的人没有施法,看是看不见,却能听到这边的声音。”
子杞大喜,只觉心中憋了无数的话要说,只是现在这般情形,实在不合适开口,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越裳,你听得到吗?我是子杞呀。别!别回头,我在犀角的另一边,也别说话,你只听我说。……这一路万里,当真难走得很呢,许久不见,你可廋的多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啊,我们马上就赶跑那两只妖怪。”
画面里的女子闻言轻轻一颤,蹙起眉头,似乎在判断声音传来的位置。就是这一分神,西首天衡位置的石兽猛地赤光大作,几乎要拔地而起,兽头上也现出一道细微的裂痕。弥越裳脸色一白,娇叱一声,飞身过去按住兽头,才止住石兽震颤的势头。
萧素履说道:“行了,想叙旧一会儿再说,别惹她分神。”转头对萧独道:“咱们先礼后兵,先跟他们说个清楚,再动手不迟。”
他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一阵祥和的声音,“主人过门而不入,却是为何?有客临门,主人这般行径,岂不让人心冷?”
萧素履心头暗惊,想不到出云老祖手段这般高明,早把自己这点算盘看的通透。当下不动声色,大笑道:“好客临门,那自然要倒履相迎,至于趁主人不在要破门而入的恶客嘛,就另当别论了。”
那原本坐在树梢上的老者宛如一只大鹏鸟,缓缓落下来,对那赤发老人说道:“二弟,收了功罢,既然正主儿都来了,也不必再为难一群雏儿了。”
赤发老人闻言收功,水镜那边石兽顿时安静下来,弥越裳压力骤减,只觉丹田空空如也,背上已是香汗涔涔。出云老祖忽地将笛子横在嘴边,悠悠然吹奏起来。他吹奏的技法娴熟已极,笛声如曲水东流,毫无滞涩,其中流露出一股淡淡哀伤,仿佛能勾起人心里隐藏最深的哀思。正当笛音渐入佳境、直趋高*潮时,却戛然而止,让听者扼腕不已,又怅然若失。
他将笛子插进袖中,忽地腾空而起,如一只大鸟般,飞落到萧素履百丈之前,说道:“人有句俗话叫做‘父债子偿’,那萧慎害我无妄城十七条性命,这笔子债却要谁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