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纷纷说甚菩提悟(1/2)
小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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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与往常一样,弥越裳作男子打扮,托着食盒去探望盈缺。前些日子盈缺情绪很不稳定,亏得有越裳和他说话解闷,这几日却翻转过来,反是盈缺劝她放宽心。越裳虽然担心子杞,却相信天佑善人,他即便遇到凶险,也定能化险为夷。
越裳打开食盒,先翻出碗棕黑的汤药放到盈缺榻边,盈缺摇头道:“我伤早好了,再不喝这东西,这些日子嘴里只剩下苦味儿。”
越裳笑道:“既然这些日子也忍下来了,也不争的这几天。膳房里用心煎出来,不喝可不浪费了别人的心意?”
盈缺哼了一声,“他们哪是为我的心意?要单只为了我,早在这里头掺上毒药了。”端起汤药,凑到嘴边,苦着脸道:“陆兄弟跑掉,便没个人喂药,可惜弥姑娘又不肯屈就。”
越裳只是笑笑,并不应声。盈缺又道:“哎,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却让陆子杞一个傻小子捷足先登。”越裳知道他的性子,也不着恼,淡淡问道:“你的红颜知己还嫌少么?”
盈缺受不了她那似笑非笑的语气,闭着眼把一大碗汤药喝尽。
“盈师傅伤势也好了大半,小妹了无牵挂,这就向你辞行,明早下山去了。”
盈缺笑道:“你是担心陆兄弟,要自己亲自去找吧?”越裳说道:“我虽然不信他有多大凶险,只是这人看似机灵,处事经验却太浅。”她着实担心子杞又惹了什么事端,只是女儿家脸嫩,不好宣之于口。
盈缺道:“正是这话,我和陆兄弟一见如故,还想多聚些时日。我伤也养好了,这破寺庙实在呆得腻烦,明日就和你一起去找他。”
越裳不禁迟疑:“这……”
“你一个女孩儿,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我三教九流识得不少人,要找个人可容易得多。”
这时,有个小沙弥前来禀报,说首座大师请盈缺到三佛殿议事,盈缺眉头一皱,说我不过在大千阁寺挂单,又不是你们寺里填了册的和尚,干什么要我去议事?小沙弥支支吾吾,不知所对。越裳说道:“你何苦难为一个小孩子?说不准是你护寺有功,要感谢你来着?”
盈缺心下不以为然,他帮着外人破了三千妙境阵,之后为了大千阁寺顶撞燕长歌,也未必合了众和尚的心意,怎样也谈不上‘有功’。不过仍对小沙弥道:“你去跟首座说,我和弥姑娘一会儿便到。”
当日晴空万里,夏热渐浓,三佛殿里却还是一般的昏沉冷寂。不知道在殿里坐了无数年的佛像,每天只能以供案上的几捧香烛取暖,会不会觉得委屈?
佛殿里聚了好些和尚,几乎各院各房的头脑都露了面,有些老的实在走不动的,也被人颤巍巍的搀着出席,加起来有近百和尚。
盈缺进殿时,有不相识的见他器宇轩昂,忙合十示意,反而是认得他的都露出鄙夷神色,对他理也不理。盈缺却怡然自得,到角落里坐下。全场都是和尚,弥越裳头顶方巾太过显眼,因此也没来三佛殿,径自回自己的房间去,她原本也无意刺探别派**。
二十四个灰袍和尚分成两列坐在大殿正中。原本三佛殿供奉三世大佛,庄严肃穆,可是因为正中间的释迦牟尼佛被燕长歌搬走,平白空出好大一块,显得甚是滑稽。那二十四个和尚大多老朽不堪,坐在蒲团上直打瞌睡,相形之下,玄空越发显得威武干练,丰神俊朗。盈缺心想,全凭了这么些人掌管教务,也难怪大千阁寺软弱可欺。
玄空坐在西首第一位,见殿中诸位僧人纷纷坐定,朗声说道:“打扰诸位师兄清修,贫僧罪过不小。然而故方丈师兄曾有遗嘱,命我等早定方丈人选。此事关乎我寺根基,亦是牵扯天下佛门的大事,不可久拖,因此今日才召集诸位师兄在此商议。”
众僧人还没从方丈圆寂的阴霾中缓过来,听到玄空提及,纷纷双手合十,低宣‘阿弥驼佛’。至于择定方丈人选,首座既然开了头,自然还有话说,众僧并不开言。
玄空接着说道:“我寺立寺近千载,又忝为佛门四大道场之首,方丈一职,责任非小。方丈师兄圆寂之前,也未有示下衣钵人选,我等只得公推大贤了。依贫僧之见,哪位师兄只需心中有合适人选,不妨在这殿中提出来,大家共同商议可否。”
这群和尚平时打坐念经习惯了,涵养功夫也练到了家,绕是玄空把话头抛了出去,掉到和尚堆里,却连个响儿都听不着。众和尚低眉垂目,没人愿意开头。
坐在玄空右侧的一位矮胖和尚见无人响应,有心为师兄解围,笑道:“和尚心里倒有个人选,正好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玄烨师兄是先师的二弟子,论辈分,这殿里玄字辈以下无人能比。师兄又是参合堂通执,佛法精深,本寺不知有多少人曾受过他的教诲,我看二师兄出任方丈最是不错。”
众和尚心中都不以为然,暗骂这胖和尚滑头,有的更险些笑出声来。原来这玄烨法师资历高是不错,可是已年届百岁,又不曾修习过法术神通,眼看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若真让他当了方丈,估计红白喜事就要一块儿办了。
果然,东首第一位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颤颤巍巍说道:“玄通师弟说笑了,老僧不日就要追随师兄而去,焉能继任大位?”
二十四僧里又有一个老僧说道:“依老衲看,玄寂师侄不错。他掌管藏经阁二十六年,遍览群经,佛法自不必说,一身‘九脉沧流功’和‘金狮驼掌’也堪称炉火纯青,若是他来当掌门,不会堕了咱们大千阁寺的名头。”这僧人眉长及肩,如两段白练,肌肤却光滑似婴孩,却是上一辈“慧”字辈的高僧。
玄寂坐在下首,冷眉冷目,有人推举他,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低着眉冷森森说道:“贫僧只懂与经书打交道,于寺中事物一窍不通,好听点说叫做武痴,说白了不过是个废物。况且私心里,贫僧也不愿因为一个方丈之位而耽误修行。”
白眉老僧叹道:“师侄风光霁月,令人钦佩,是老衲唐突了。”
之后又有几人推举,而被选之人和玄烨、玄寂情况相仿,不是老的牙齿掉光,过不了几天就要见佛祖的老头子,就是一辈子没出过寺门,半点世俗不通的糊涂蛋。另有几个年纪轻、懂事理的,偏又资历太浅,不能服众。
玄空见时机成熟,扬声说道:“诸位师兄,我寺被称为天下第一大寺,声名犹在京师大相国寺和洛阳白马寺之上。诸位是否觉得这说法妥当?”
众僧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皆静默不语,然而脸上却不禁露出骄傲神色。哪料玄空顿了一顿,又道:“贫僧以为——极不妥当!每次听其他寺院僧友说出这话,贫僧只觉脸颊如沸,无地自容!说什么天下第一寺,依我看,我寺千年传承也未必能延绵不绝!”
众僧立时聒噪起来,玄寂说道:“师兄言过其实,有些危言耸听了。”
玄空冷笑了一声,说道:“是我危言耸听吗?当年我寺庙业遍布群岛,各处古刹何其雄壮,如今安在?当今天子少理佛事,偏信五岳与道教,如今我寺堂前香火几何?远的不说,便四十余年前时,我寺为天下佛宗,甚至能与如日中天的天师道分庭抗礼,可如今呢?燕长歌一人一剑,便令得合寺上下束手,俯首帖耳,这是佛经上的道理吗?这没有释迦牟尼佛像的三世佛殿,诸位师兄难道不觉触目惊心?”
有人辩解道:“燕长歌百年难遇,当世无人敢掳其锋芒。平白招惹了这个煞星,却也不是我寺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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