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狼子心(1/2)
血浪在完颜真的剑底涌动,那是一把宛如游蛇的剑,剑身细而两面开锋,镂着许多细密的花纹。层层血浪便是它在阳光下投下的一片影子,这实在是违背常理,似乎这剑中投射出另一个世界。
大和尚赵令暴喝一声,架起拳头横击完颜真,后者猝不及防,匆忙举剑格挡,层层血浪如同实质,结结实实的接下了和尚几可开山的一拳。
“你疯了!干什么?”完颜真实在不知道哪句话触怒了这个莽和尚。
赵令满脸怒容,喝道:“干什么?你这蛮族崽子,也想来诓我汉家江山?”
完颜真一揖到底,苦笑道:“师兄误会我了!想我女真一族民不过数万,地不过关外几片苦寒之地,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如何敢图谋汉家山河?这是其一。其二么,如今在朝新帝,在位不过数年,却辄出新政,致使天下沸反,四海咸称其庸,完颜虽是化外之民,却也同诸位一般的感同身受。其三呢,却是小弟的一点私心,想我族民生极难,却仍要受契丹大族的欺凌,那契丹人纵横北方,素来怀有狼视鹰顾之心,裹挟北方诸族,妄图攻伐天朝。我去刺杀皇帝,若成则是全了师兄之义,即便不成身死,也可释契丹人之疑,保我族数年平安。”
大和尚斜眼觑着他,颇似不信,兼且被他那话里的酸气惹得心烦。完颜真一脸委屈,忽地大喝一声,高叫道:“师兄觉得寂鸿那和尚如何?”
大和尚‘呸’了一声,骂道:“满嘴屁话!最是让人聒噪,要不是看在三白先生的面子上,我如何能忍他到今日?”
完颜真猛地拍了一下手,叫道:“照啊,就是这话!我也早对那老秃驴不耐,奈何暂时挂了个师徒的名分,不能把他怎样。师兄既然信不过我,我这里有个提议,定可证我诚心。只是不知师兄愿不愿应允?”
大和尚问道:“什么提议?”
完颜真脸上戾色陡现,一振手中血刃,喝道:“我愿去取寂鸿老鬼的头来,证我心意!到时拿他的鲜血作酒,为我两兄弟一壮行色!”
大和尚瞪大眼睛,急道:“你真肯取老鬼的首级?”
完颜真两边嘴角撇的极低,冷然道:“师兄只管随在身后,为我掠阵。见面时,不需与他多言,那老鬼满腹鸡肠,言语最是蛊惑人心,莫叫他动摇了我俩的心志。到时候,师兄便看我如何一刀结果了那老鬼!”
完颜真就要御剑而起,血剑却起了一阵抖动,竟似不肯受他控制。他猛回过头去,狞声道:“贼和尚,又是你来多事!”
盈缺站在十丈之外,右手如爪虚扣,那血剑为之一鸣,抖动的更加厉害。盈缺冷笑道:“阁下的剑灵虽然凶戾,却也肯依从我的掌控。适才偷袭的一剑之恩还没报答,就急匆匆去取别人的头颅吗?”
完颜双眉倏然竖起,自眉心至额顶立起一道深刻的皱纹,如同张开的第三只眼。瞬间的肌肉扭曲让他的脸几乎失去人型,而近于某种暴戾的怪物。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滚出来,如同沉闷的雷声:“就凭你?也想驾驭我的剑灵!”
血浪再一次从剑底翻涌而出,这一次几乎让人闻到了血腥气,他本来是站在大和尚之前开出来的那片裸地上,周围几丈的泥土却被侵蚀出一片坑洼。盈缺“嘶”了一声,忽地收回右手,适才他仿佛握上了一截滚烫的烙铁,掌心上填了一道四寸长的焦黑伤痕。
有什么东西从伤口处涌进手臂里,盈缺紧握起拳头又松开,一丝丝细小的黑气从伤口边缘渗出来,在空气里纠合成一团。那黑气里似乎藏着几张人脸,在风里扭曲成各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空洞的口中似正发出无声的哀鸣。许久之后,才渐渐消散在风中。
盈缺不由怔然,那黑气分明是血剑中的剑灵外化的一部分。可是他分明从中嗅到了一丝死魂的味道。这天底下,竟然有将人的鬼魂炼化成剑灵的法术吗?又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想出如此干连天和、搅乱阴阳的法术?
待他回过神时,见赵令和完颜早已飞出老远,弥越裳几人在后紧追不舍。
两人来到草庐时,只见一个老和尚和一个乞丐相携坐在地上。老和尚眉发皆白,极是老朽的摸样,乞丐蓬头露面,满脸菜色,却掩不住英武之气。老和尚握着半块硬饼,递给那乞丐,乞丐仰天打了个饱嗝,不去接饼,却向后舒舒服服的仰躺在地上。
老和尚颤巍巍笑起来,那笑容仿佛带着节奏,从眉间顺着长眉直抖落到眉梢,几乎要发出叮咚的响声。
“怎么样?你此刻是不是无限的平安喜乐?要说人之为人,能腹中饱饱、安然无思便最是喜乐。争什么功名利禄、富贵王侯,岂不是舍本逐末?”
乞丐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满嘴臭气逼人,说道:“和尚最爱诓人,你既说饱食就是最大的喜乐,那又信什么佛,念什么经?”
老和尚掰碎硬饼,一点点递进嘴里,说道:“就是因为当年数日里我也不得一日饱食,才去信那佛,念那经,从众佛国里寻那次一等的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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