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簪断不复昔(2/2)
子杞方才一愣只在瞬间,她说话功夫已走到身前,握住她的一只手,要拉她起来,一边又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你可知道外面已是火烧眉毛?我跟你说,现在可不是使性子的时候,你快快跟我出去,然后咱们入森林跟其他人汇合,且先避过了这一阵。”
岚徽闻言愣了好一会儿,被他顺势便拉着站了起来,然后又觉手中多了两块物事,又听得子杞道:“哦,对了,这是你头上的一支木簪子,不知怎么断成了两截。大长老临终之前托我转交给你,又说这簪子虽断了,却并不适合你。真是奇怪,不过是一只断簪,她老人家何苦又特意托我送还给你。”
岚徽紧紧握住断簪,一道暖意似乎从簪子里流进了身体,冰凉的手指也有了温解之意。随着这一道暖气注入,仿佛种种独属于人类的情感也跟着一并流了回来,她的脑海中不再只是充塞着红色。那个进驻在身体里的不知名的魂灵抖动着,被她渐渐回归的人性推搡着,不甘的暂时蛰伏于紫府的某一个角落中。可是它和这个身体,已通过潜藏在无数条脉络中的血气牢牢联系在一起,永无法分离。
一瞬间,关于这支断簪的一幅幅画面在她脑中闪过,眼角已莫名的濡*湿。
子杞定定的望着她,觉得这真是奇妙极了。那簪子好像是一枚钥匙,打开了她心底的一扇大门,然后许多东西就呼啦啦的奔涌了出来。只不过是转眼之间,岚徽此时的一双眼睛可不比之前更美十倍?现在谁若拿夜明珠来形容她的眼睛,那人一定是个瞎子,夜明珠如何能有这般灵韵,又如何能蕴含如此丰富的情感,让人每一瞬都能生出新的惊艳?
子杞还在发愣,冷不防手背上被戳了一记,只听岚徽微嗔道:“发什么愣呢?你不是说要走吗,现在却不急了?”
子杞闻言喜道:“你愿意跟我出去了?好好,咱们快走,不然要和那伙儿恶人打个照面了。”
岚徽神色一厉,冷哼道:“有几个人已经进村了,我倒要看看这群道人打了什么主意,就这么蛮横的闯进了别人家里!”
午夜下的村庄沉静寂然,月色将满,几乎照的村落中纤毫毕现——至少在一些人眼中是如此。
三个玄衣道人如猫一般从村口处行来,落脚处没有半点声息,衣色和夜色几乎溶为一色。他们分散着从村庄中穿梭而过,以各自独有的元神运转之法搜索着整片村落,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值得他们注意。
这三人不知道,也有人在暗处默默的观察着他们。在子杞的感思之中,他们犹如暗夜里熊熊燃烧的三把火炬,即使他们竭力收束自己的气息,可调动元神感知外界的同时,也无可避免的暴露了自己。何况子杞此时查气的敏锐程度和他们早不在一个层次上,他甚至可以隐约捕捉到周围几十里内那些刻意隐藏的同道们的气息。
最后三人不约而同的来到岚徽曾呆过的那家茅屋前,这里残留的气息让他们疑惑,三人交流了几下眼神,都知同伴亦不得要领。小院中的残留气息分明属于某种禁法的遗蜕,其中又混杂着某种元神运使后的神念波动。无论是哪一种力,都超出了他们平生所知,而其中运使之神妙、变化之繁杂,更让三人后脊生凉。
离他们不过两个民院的斜对面,藏身在柴房边的子杞忽地抓住身边岚徽的胳膊。他聚音如线,在她耳边说道:“你想干什么?”刚才若不是他出手快捷,岚徽此时早已跃身于夜空之下。
“放开我,我去杀了他们!”她的声音像一束挂着冰霜的铁丝钻进子杞的耳朵,月光照在她的红衣上,如水般随着衣褶流动,是梦幻而又危险的美。
“何苦如此?现在你又不知道他们图谋为何,在他们恶迹未彰时你便痛下杀手,那和草菅人命有何区别?你看那长春子胡乱杀人时是不是满腔愤怒,你难道也想同他一般吗?我知道你近来很不好过,可是如果熄不掉你胸中杀气,只怕日后恶果更加难料。”
岚徽转头盯视着他,眸中的冰冷之意几乎要把他冻结。子杞只是苦苦忍耐,拼命瞪着眼睛,一步也不肯退缩。
那三个道人查无所获,微一踟蹰,便运起脚力向南面去了,那个方向正是九障之森的所在。
柴房边的二人犹在瞪视,也不知过了多久,岚徽忽地转过头去,微不可查的吐出一口气,轻轻说道:“跟着他们,进九障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