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余灰(2/2)
行过冒襄身边时,她稍稍驻足,看了看他线条分明的侧脸,鼻子微微抽动,两人身上分明还残留着彼此的气息。
“还有,以后不用在为我煎药。”冒襄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衫,它们原本和她的混杂在一起,上面沾了许多脂粉的香气。
“当然,昨晚我就知道,你已经完全好了。”毓漱的身影从门外的转角处消失,留下了最后一句半荤的笑话。
后面几日,冒襄整日缩在住处调理伤势,那一段旖旎的插曲不知被埋藏在哪个角落。
他不是与外界断绝来往,官家每日都会派一名心腹太监向他呈报京师内外的动静。甚至赵济还特许冒襄自己指定的一人为国师专吏,许其可凭信令出入宫禁,向冒襄面呈事宜。冒襄指定了一闻,每日由他沟通宫内外的消息。
然而,一概无事。林婉没有消息,岳南湘没有消息,萧慎没有消息,乾元没有消息,凌海越没有消息,佛门没有消息,连张泯然也忽然沉下心来,在京师里修涵养功夫。各方势力商量好了似的,集体选择了沉默。
他们似乎都接受了赵济自说自话式的安排,远在泰山的姬大盟主仍旧做他的泰斗国师,乾元和冒襄则成了新贵,尤其是后者,几乎一步而登天,有些人也自然把他所在的天师道拉进来考虑,以为这个散了猢狲的大树终于老树抽新枝。另外那两块金牌,既然毁了,也就没了下文。得到的人安之若素,没得到的似乎也不眼嫉心热。
唯有大相国寺的和尚们,没有一点挪窝的迹象,稍微显得不那么和谐。
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宏伟的冒府正在东南边风风火火的建着,龙虎山这些年无力支撑而外卖掉的田地产业也被朝廷都买下来,一桩桩都赐还回去。不说这些世俗的东西,据说从太祖爷的时候就开始积攒的“神机密库”里,也很有几样好东西流到了天师道去。
表面平静,可潜流却从未停歇。它要以怎样的姿态在此浮出水面,已不再是一两个人就能摆布得了。反而本以为能够主事其间的人,都成了局中之人,他们唯一强过他人的,不过是手中握着事端的引线。轻轻一拉,哗啦啦的,或许就把包括自己在内的哪个倒霉鬼砸个满头。
冒襄的手里握的不是引线,而是一直上好的羊毫,他的手腕起程转折,正在书那个临战虽有一用、却未至精通的“云笈印”。
窗口上忽然蒙了一道阴影,挡住了煦暖的阳光,那影子晃了一晃,就到了冒襄身前,并跟着带来了一阵似有似无的香气。
冒襄笔端未有稍动,仍专注于一条纹路的走向,随口道:“皇宫你虽然进出无碍,不过这个屋子却不一样。”
哪知那人毫不客气,一把抓过冒襄写字的右手,道:“别跟我在这儿摆谱啦!跟我走吧,离开这个破地方,不然你早晚有一天让那个狗屁皇帝坑死!”
冒襄不得不去看这个“无礼之人”,那张宜嗔宜喜的脸和记忆里的那个对了个严丝合缝,他自己都有些惊讶怎么记得如此清晰。香气也与记忆里的差相仿佛,又似乎稍有不同,他差一点想起几日前的那个晚上,连忙命令自己在紧要关头止住。
闵水荇看他不回话,又见他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连忙松开手,恍然道:“是不是我扯得猛了,没牵动你的伤口吧?我都听说了,那一战真是堪称长白山之后的第一大战啊!据说你身当数大高手之前,犹能助五岳盟力退天山强敌。现在你的名头可是冠盖京华啦!”
冒襄也听过这么一种说法,不过付之一笑而已,说道:“你最初说什么来着?”
闵水荇张开小嘴,一下子又想起来了的样子,重又抓过冒襄的手臂,嚷道:“走,走!千万别在这儿呆了。这里的主人家啊,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呢,早晚把自己给搭进去,你可别傻乎乎的被他当枪使,先扎进火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