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2)
饭店倒闭这个事实,我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眼前两位当事人的验证。
记忆中,陈兰和储标的争吵也不是没有过。偶尔的因为在某些意见上的分歧而产生的口舌之争,来的快,平复得更快。没有一次是像此刻这样,闹出如此大的一个阵仗。
储标弯身坐在沙发上,左手手指上夹着一根烟。一片缭绕的烟雾之下,是他紧绷着的黑脸。看着他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烟头,我无从猜测这究竟是他抽的第几根烟了。
陈兰斜靠在主卧的门框上,双手抱肩,红着一张脸微微喘着粗气。她先发现我,手狠狠一指我房间的门口:“储悦,给我回自己屋里去。”
我却依然傻站在门口,对陈兰的严厉恍若未闻。
客厅深棕色的地板上铺了一地从大小到花色都不一的碎片,我盯着其中茶几旁的一堆瞧了小半天,耐着性子想要辨别它们尚且还完整时候的样子。
陈兰的话没有换来我的反应,原本沙发上坐着的储标倒是站起身来了。
“我今天去外面住,你自己在家里想想清楚,改天再说!”粗哑的嗓音中满满的都是不耐烦。
“说什么说!”原本正偃旗息鼓的陈兰像是疯了一般冲到储标跟前:“去外面?哪个外面阿?你是不是跟那陈群一样也在外面养了条狐狸精阿?”
“你瞎讲些什么玩意!你脑子出问题了!有毛病阿!”储标伸手猛地推了下陈兰。
陈兰随即往后倒踉跄了一大步,她眉眼间的那股杀气顿时就蒸腾了起来:“你还推我?你要不要脸阿?你借钱给储林这个畜生还债就算了,最后还把饭店给抵出去了!你……你……。”陈兰手点着储标,浑身剧烈地颤抖开来:“这……这日子没法过了!你就抱着你弟你妹去过日子吧!我跟你们姓储的老死不相往来!”
“陈兰,储林是我弟弟,我爸去的早我妈又常年生病,我不管他谁管他?”储标也是眉眼一横,毫不服软的模样。
“那我们呢!我们谁来管!”陈兰尖叫了一声,冲到我面前,拽过我的手,将毫无防备的我拖入战局的中心。
陈兰正是激动,手上用力巨大。我疼得脑子里嗡嗡一片,却也不敢吭出半点声音。
“你看看储悦!她不是你生的吗?还有储盛!他们怎么办!”陈兰说着猛地将我往储标身前重重一推,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
“妈妈……”我转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身后的陈兰,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可怕。为什么妈妈会变成这幅样子。
“别叫我!你们姓储的以后就一起过吧!反正你爸也已经把我们这个家都给毁了!”陈兰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放学回家不小心撞入这场战局的我,也犯下了滔天的大罪似的。
可是我有什么错?难倒就是因为我姓储?是储标的女儿?
“你干什么呢!大人的事,拿小孩子撒什么气!”储标牵起我的手,将我拖到他身后站着。
“什么大人的事!储悦,我可告诉你了!你爸能耐了,马上我们全家都要卷铺盖滚回乡下镇上去了,你以后再也见不着你的同学们,好日子基本就是到头了!”
“回镇上怎么了?又不是去死!”
“哈,怎么了?储标我告诉你,你丢的起这个脸,我可丢不起!你要吃苦你就一个人去吃!偏偏还要带上一大家子!我陈兰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当初你家一穷二白,你妈是怎么求着我妈把我讨进家门的你是全都给忘了吧?阿?这么一家子人,全是拖油瓶,没一个能指望的上的!好不容易来了市区混出点名堂了,你他妈倒好一朝打回解放前!”
“你他妈也别给我唧唧歪歪了,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储标将指间的烟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扔,脚用力踏在上面来回碾了碾:“要是过不下去了,我们就……离婚!”
“你说什么?你这个畜生你说什么?”陈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储标,仿佛要用眼神将他看出一个窟窿似的。
储标眉头紧皱,紧抿着嘴,一时之间没有开口。似乎在为自己提到那两个字而感到了一丝的懊悔之意。
“就是离婚!”储标狠狠一跺脚,拔高了嗓门大声喊到。
“你这个王八蛋!你说什么?阿?你说什么?离婚?我跟你拼了!拼了我!”陈兰张牙舞爪着生生扑向储标。
储标应激往后猛地退了一大步,不巧我正好站在他身后。我整个人都被撞到在地,后脑勺首先是一阵猛烈的剧痛袭向我。
“啊!”我听到一声尖叫,不是我的,是此刻正站在门边放了学回来后撞见这一幕的储盛的。
“妹妹!妹妹!”他惊呼着朝着我扑过来。陈兰和储标失掉了的理智,似乎终于在这几声叫喊中清醒了几分。
我仰面躺倒在地上,清晰地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正缓慢地从我的头皮中渗出来。
“储悦!储悦!”
这下,是陈兰在叫了。
真好,爸爸妈妈终于不吵架了,真好。
我的眼泪自眼眶滑落,我终于可以安心地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头皮扎进了一块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玻璃片,医生给我缝了十来针。缝针的时候,没有打麻药,是陈兰抱着我缝的针。
她一直在我耳边同我说话,引开我的注意力。
而我却对她说得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的心里一直转着两个字:离婚。我看着面前头发散乱,泪痕干涸的陈兰,想问的话就堵在胸口,却怎么也提不上来。
你们会离婚吗?
那我和储盛怎么办呢?
我们会分开吗?
惨白一片的灯光下,戴着口罩的医生正小心翼翼地给我缝针。他见我看他,礼貌地弯了弯眼:“很快就好了,小朋友再忍耐一下。”
头皮又麻又疼,我却有些茫然。
陈兰脸上的愧疚是显而易见的深刻。她见我正昂着头看她,十足爱怜满满地替我拨开额前垂落的碎发。
冰凉的指腹划过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别动!”一声轻呵,是医生的。
“疼?”陈头低头询问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只是垂下眼,没有回应她。刚才的一幕幕太过深刻又鲜明,仿佛现在还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面前。
而恐惧,也还依然翻滚在我的心头。我握紧双拳,不长的指甲死死扣着掌心,妄图压制住身体一波又一波毫无规律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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