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十四】头顶上的事(2/2)
她并不知道,张良在听完她的长篇大论以后,本来想说的话又被悄悄咽了下去——想说你尽管穿上了这套衣服依然不像云初,想说若是云初站在此地便不会费这么多口舌向我解释。但张良忽然明白,她真的很认真地在做这件事——把自己伪装成云初这件事。原以为她受了委屈,回到房里会失落不安,但一转眼她已经乖巧地开始为达到他的要求而努力。那句为什么也哽在了喉间,没有问出口——也有怀疑,只是不解的成分更多——她何苦这么委曲求全。
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鱼凰觉得自己似乎连怎么呼吸都快忘了,几乎站不住的时候,突然听到张良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何不把头发也梳好?”闻言,鱼凰顿时有点窘迫:“我……我不会……”张良有点怔住了——早上他来的时候,不是没注意到鱼凰简单粗暴的盘发方式,只是原以为纯属个人喜好,没料到却是不懂。
十八岁的女子不会盘发——鱼凰要不是无计可施,真不想说出实情,但她真的没研究过古代那些高大上的发型是怎么搞出来的……
她还在纠结以后是要怎么办好——穿着这样的衣服却像个别人一样把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这种不伦不类的事情,她还是做不出来的——忽然间感觉到手被人牵起,鱼凰有些惊讶地抬头,便看到张良含笑道:“来。”
来?来什么?鱼凰浑浑噩噩地被张良牵着走进内室,木木然地被张良按坐在梳妆镜前面,傻愣愣地看着张良从台上拿起梳子,顿时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站起来。不料张良似乎早已料到,眼疾手快地按住她,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地说:“坐好。”鱼凰已然没有勇气反抗,纵然某个人的手指触碰到她头皮的时候,她无法抑制地觉得周身酥麻,也只能透过铜镜模模糊糊的反射去看身后那个人——近乎专注的神情。
一刻钟过后,鱼凰觉察到头上没了动静——期间张良曾经从她前面拿走一根缀着翡翠的银簪,除此之外她便什么也不知道——现在,终于等到张良说:“好了。”鱼凰犹犹豫豫地把手探向头顶,也不敢怎么碰,几下过后就败给了自己一塌糊涂的空间想象力,试图从镜中看出个大概,但统共也只能看到自己耳鬓有细碎的头发垂落两侧,长发被盘结到了头顶,一小股自脑后飘散。
但总体看起来,似乎还是很不错。张氏某人似乎也正在欣赏中。鱼凰觉得眼下有必要说点什么,比如——
“看不出来,张良先生这双手这么巧,不光会写字舞剑,还会盘髻,真是出得了厅堂,进得了闺房。”鱼凰说到最后一句,掌不住自己笑了起来——虽然拿这句超越生产力的谚语来欺负张良似乎有点不道德,但是连太史公都说了留侯貌美,状似妇人,眼前这句话用来形容张良,再合适不过了。
忽然间张良俯下身靠近鱼凰耳边,低语:“鱼姑娘可笑得开心?”温润的嗓音就在耳畔,鱼凰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再看看铜镜里隐隐约约的那点带着玩味的笑,她顿时有点懵——没道理啊,他应该没听过……
张良确实没听过,但不代表他感觉不到不对。
鱼凰眨眨眼,清清喉咙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在想,张良先生手艺如此好,平日里云初大人和张良先生之间的生活定然十分和谐,因心中羡慕,情景恍在眼前,所以笑了起来。”闻言,张良忽然不自觉地说:“良平日从未替人盘发。”鱼凰的脸部肌肉再次僵硬,张良在说完以后才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顿了顿便不动声色地站直了身子,目光停留在鱼凰头顶。
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不知张良先生盘的这个叫什么?”鱼凰岔开话题。“良随手结的。”张良淡淡地说,“不如鱼姑娘给起个名字?”鱼凰觉得这对话有点怪,但是话已经到了这里,不接不行,灵光一闪便说:“就叫‘凌虚髻’如何?”“‘凌虚’……”
“是啊,正好,张良先生……”鱼凰及时刹住,张良似笑非笑地问:“良如何?”鱼凰咽了口口水,把“张良先生的剑就叫凌虚”这句话埋进了肚子里,撑起笑容:“张良先生气质飘逸,正合此名。”“真是巧啊,鱼姑娘或许不知,良的剑便是凌虚剑。”张良依旧似笑非笑。“呃?是么?好巧好巧……”鱼凰笑得有点虚,见张良又开始不说话,咬牙又换了一个话题,“嗯……那等云初大人回来以后,张良先生正好可以替她盘个凌虚髻,给她一个惊喜。”鱼凰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张良笑道:“多谢姑娘的主意。”
鱼凰坐不住了,站了起来,理理裙子转身面对张良,惴惴开口:“呃,张良先生能不能跟我说说,云初大人有什么特征?尤其是……和我差别比较大的。”闻言,张良眯起眼睛打量了鱼凰一会儿,再稍微思索了一会儿,简洁明了地回答:“待人疏离,沉得住气;惜字如金,我行我素;擅阴阳术,武艺不错;识文断字,胸有城府。”说完,微笑地看着鱼凰。
鱼凰:“……”——我到底问了什么???我真的不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