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五十二】退却（2/2）

闻言，张良拢在袖中的手不由得微微收紧。

尽管刚才，他就有所觉察，但此时亲耳听到她说出来，还是觉得……不悦。

——但，这并不是她想退出就能退出的。

张良微哂，面上看不出喜怒：“理由。”

对于张良的平静，鱼凰并不觉得意外，毕竟随着发生的状况越来越多，她这个云初扮演得越来越漏洞百出，她的不安，张良应该早就看在了眼中，所以此时应该也能理解她想要退却的心情——至于张良为什么一直没有先提出这个要求……

鱼凰能想到的比较靠谱的理由，就是他对她的身份仍然存疑。

“我知道，半途而废不好。”鱼凰始终低着头，“但是显然，我并不能很好地扮演云初殿下。张良先生认为我怕了也罢，认为我累了也罢……对你们而言，一个拙劣的戏子，对你们执行计划肯定会产生不小的阻碍，就像……刚才，和盖先生的冲突。”鱼凰顿了顿，继续，“所以，我建议你们换一个训练有素的人来做这件事。反正，云初既然可以失忆，也就可以改变容貌、改变声音。我想，只要张良先生有心，加上张良先生对云初殿下的了解，总是能安排得天衣无缝的。”

张良仍是淡淡笑着，眼底却滑过一丝冷光。

只要他有心，总是能安排得天衣无缝？

这丫头，倒是对他颇有信心。

这番话倒是说得周全——这么周全，她想了多久？

他不出声，鱼凰就越觉得不自在，咬咬牙，继续说出最后的打算：“我知道，你们对我一直不能完全放心，毕竟我来路不明，又一直多有隐瞒。”“所以，你隐瞒得很辛苦，觉得累，也怕有一天秘密曝光，是不是？”张良慢条斯理地打断她。鱼凰怔了怔，不由得抬头看张良——好吧，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只能点头，实话实话：“……是。”

“那么……”张良微笑，“为什么要隐瞒？”

因为不能说啊……

鱼凰默了默，自己并没有觉察到其间的逻辑有什么不对，勉强一笑，调开目光——继续这么和张良对视的话决计压力山大……

“我有我的苦衷，自然，我也理解你们的不放心，所以，我退出计划后，如果你们还是不放心，我不介意继续留下。你们想怎么安置我、试探我，我都可以配合。”鱼凰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吐出，鼓起勇气，看着张良，“但是，我希望，一旦你们确认我对你们无害，就放我自由。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至于回归自由之后要怎么活下来……再说了。

起码能做回自己。

起码不会再沉溺于某些人看似温情实则另有玄机的态度。

当然，最好……能快点找到云初，快点找到回去的办法。

张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看着她混杂了期待释然无奈的眼神，脑子里冒出来的是——这要求哪里不过分了？

配合他们所有的试探和安排，结束之后得到自由——她就这样轻轻巧巧大义凛然地说出这些，仿佛它们无足轻重。

她是不是根本不明白，如果真被当成可疑对象来处理，她可能遭遇到什么？

她是不是也根本没意识到，所谓自由，只是对强大到足以在这种世道中自保的人而言才有的？

还是说，她对于某些事的畏惧，超过了其他……

——那么，你究竟来自哪里？真是你口中的蛮荒之地？

在张良的沉默之中，鱼凰佯装的镇定渐渐不复存在，头越来越低，声若细蚊：“你们……可以考虑几天再给我答复的。”

“你口口声声，说的是‘你们’……”张良依旧语气淡淡，“那在你眼中，‘我们’，指的都是哪些人？”鱼凰明显一噎。

对她来说……这个词，应该能涵盖这个时代的所有人。

起码这些把脑袋修炼成蜂窝煤的人是妥妥在其中的。

……

那种表情印证的某个事实让张良心底隐有不快——他承认，自相遇之初，他对她就怀着试探观察之心，但并刻意针对，甚至算得上多有庇护。但直到现在，对青岩——甚至对洺夙——她都能有放下戒备的时候，却一直把他归于“你们”当中。

“你们”——不断试探着的“你们”？

真想拿把刀把这丫头的心剖出来看看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张良微一眨眼，把荒诞的念头从脑子里丢出去，看向鱼凰，眼神略有些冰冷：“如你所言，我固然对你存疑，但反观你，对我也从未真正信任，既然如此，何必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这种刻薄的言辞是鱼凰遇到张良以来首次领会，当下，鱼凰既尴尬又惊讶，极快地掠了张良一眼，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

——或者，他并没有说错……自己也确实没有资格抱怨什么。

她和他们从来算不上同伴，既然如此，何必奢望坦诚相待？

鱼凰的眼睛渐渐暗了下去，觉得一颗心半冷半热熬得难受，此时尤其不想面对张良，在几个呼吸间挣扎了一番，终于忍不住，霍然站起，说了一句“那你们看着办吧”，就打算离开。

不料，在经过张良身侧时，他猝不及防地伸手拉住了她。

鱼凰心下一跳，心想自己是该大胆反抗呢还是继续商谈呢还是沉默不语呢——结果，听到张良淡淡道：“公事说完了？那我们该处理私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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