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 下(2/2)
原本是要彻查福哥儿吐奶一事,结果追根究底,居然查到蒋昭仪的一个宫女去过御膳房,刚巧不巧那小宫女落水没了。
皇帝当即下令杖杀了几个御膳房的宫人,事情就此打住。
初盈听了万分失望,----蒋昭仪到底是真的参与此事,还是被人诬陷,这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皇帝不愿意让皇长子受到影响。
倒不是说皇帝打算废嫡立庶,但是如今拢共就三个皇子,蒋昭仪生下的皇长子今年九岁,初慧所生的赟哥儿五岁、福哥儿两岁,没有一个是成年的。
皇帝的龙椅都还没有坐稳,膝下皇子又少,哪怕是庶出的三分之一,也一样会用尽全力去维护,而不是随随便便责难处罚。
否则蒋昭仪不保,皇长子的安全又成了一个问题。
----到最后,所有的委屈都扔给了姐姐初慧。
“这不是要逼死人吗?”初盈怄得在屋里揉胸,心头只觉一口恶气难以下咽,到了下午,倒是等来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因为近来皇后身体抱恙,皇帝特旨准许嫡亲内眷入宫探望。
那内侍慢悠悠的传完皇帝口谕,然后道:“大奶奶不用着急,和晋阳公夫人商量好再一起进宫,也省得两次找人通报。”
通报次数多了难免惹别人的眼,这话算得上是一番好心。
初盈让人拿了一个大赏封,打发了那内侍,然后派了简妈妈去傅家,问问母亲打算几时入宫,以便一同坐马车过去。
“奶奶。”霜儿怯生生的跟在凝珠后头进来,磕了头,“桐姨娘她……,非要让婢子过来通报,说是有事要见奶奶。”顿了顿,“我怕她再闹事……”
原本打算年后送雨桐去庄子上的,最近因为皇宫里的事心里一团乱,加上家里还有大大小小的事务,一时倒是没有顾得上安排她。
或许雨桐也猜到了自己要被送走,才会执意求见的吧?
说起来,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婢妾给奶奶请安。”雨桐穿了一身靛蓝色的素面衣裙,头上只有一支银簪,连珠花也不曾佩戴,十分的朴素干净。
初盈静静的看向她,----不惜以诬陷霜儿来影射自己,其心可诛。
雨桐的那张圆圆脸消瘦了不少,人也清减了,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深深的磕了几个头,方才道:“婢妾乃待罪之人,不敢奢求奶奶宽宏大量饶饶恕,只求奶奶给婢妾一个机会……”
机会?初盈觉得有点意思,微笑道:“哦?你说。”
“婢妾想求奶奶恩典,能够留在府中做在家居士。”雨桐声音略低,神情越发恭顺谦卑,“婢妾愿意常年茹素念佛,祈求上天赐予福泽,为谢家上下添福添寿,愿大爷和奶奶多子多孙、恩爱白头。”
初盈心里冷笑,这份福气只怕自己消受不起。
----留人在,就是隐患在。
而且人家都一心向佛做居士了,为家里人吃素祈福了,自己是不是应该更加善待她呢?当做半个佛爷供养起来?万一年深日久的感动了丈夫,她是将功补过,自己则是狠心刻薄。
不然的话,一个年纪轻轻的姨娘怎会出家?还是在丈夫身边侍奉了十年的丫头,不是正室耍手段逼得,又是什么?
满京城的圈子传开出去,可不仅仅是一个“妒”字,只怕还要落一个悍妇名声。
雨桐留在府中做在家居士,即便不能像生儿子的姨娘那样,可以争荣夸耀,但至少也是衣暖食饱的,并且还不会受到太大的为难。
比起送去庄子上吃苦,或者是卖出去,实在是好太多,----以一个丫头的见识,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算是聪明的了。
“奶奶……”雨桐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
初盈微笑看着她,----打量着这么长时间不处置,是谢长珩念着十年情分,自己不敢轻易做决定吗?所以自己就会选择她的主意?
可是成全了她,只会让自己处在两难境地。
“你回吧。”初盈开了口,淡淡道:“你是在大爷身边服侍的老人,这件事还得跟大爷商量一下。”
“是,婢妾告退。”雨桐眼里闪过一丝亮色,低头退了出去。
初盈看在眼里一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在她看来,自己应该没有更好的办法,----不便打,不便杀,不便卖,甚至不便随随便便处置,只要一跟谢长珩商议,事情就会成了七、八分吧。
“奶奶。”简妈妈上前关了门,折身回来,“这事儿可不能答应她!反正夫人都开了口,等下准备一辆马车,把人送到庄子上去就是了。”
初盈静默不语,----送去庄子上,并不是最好的结局办法。
万一那天丈夫想起来了,还有这么一个丫头,想起从前她的温柔体贴,想起她一时猪油蒙了心,所以才落得那般凄苦的境地。
虽然不至于接人回来,但心里肯定多少有些不痛快。
要彻底忘掉一个人,那么最好是对方平平安安的,没什么值得牵挂的、不快的,各过各的生活,而不是留下千丝万缕的关系。
比如兰舟,听说他和自家表妹订了亲,日子就在今年三月里,相信很快就会过上妻子满堂的日子,自己也就放心了。
假如当初兰舟做了清屏驸马,即便自己对他没有别的心思,也会牵肠挂肚,担心他过得不好,被清屏公主欺负,继而对丈夫存下说不出口的猜疑。
“妈妈。”初盈转念做了决定,吩咐道:“去把雨桐的卖身契找出来。”
“卖身契?”简妈妈满目猜疑不已,“奶奶要把卖身契赏给她不成?这……,她那样阴毒的算计奶奶,这也太便宜她了。”
“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初盈摆了摆手,“虽说妾乃贱流、通买卖,但我也不能真把她卖了,弄得大爷心里疙疙瘩瘩的,又是何苦呢?”
----微微偏头,看着窗外清冷明亮的阳光,干净澄澈,实在不愿意整天纠结一些龌龊事,连带自己的心都跟着晦暗了。
“那奶奶的意思……”
“这样……”初盈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语交待了几句,然后坐直身子,“你去办吧,等大爷回来我再跟他商量。”略有迟疑,“他应该……,不会驳我,至少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应该不会吧。”
----什么时候,彼此能够完全信任对方那该多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要靠拢、想要相信,却总是带着一抹小小的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