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相府宴(2/2)
从子徽仪第一次见她便觉得,她极像一朵张扬的蔷薇。
而这种极富征服力的美在刚刚的一瞬便占领了他的理智,作为一个男孩,对美总是不容易抵抗的。
瞧他这幅呆样,风临倒有些奇怪:难不成是我多想了?
她再问:“公子不是有话要说?那为何等吾?”
子徽仪回过神道:“殿下,我并没有什么话要说。我只是想在您面前多出现两次,让您记住我。”
风临:“啊?”
这男孩怎么回事,小小年纪就如此光明正大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这种话若被人听见可怎么办?哪有男子这般行事的?那该有的矜持与对情感天生的羞涩呢?正常人会这样行事吗?怕不是脑子不好吧?
那子徽仪听她“啊?”了一声,以为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暗暗攥紧了双拳,转身欲走。
但刚迈一步就收回了脚,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抬起了头,脸变得通红。
风临满脑子问号看男孩又走又停,又红脸,正想开口问,哪料眼前的男孩双手一伸,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用尽胸腔所有的勇气,朗声道:“求殿下关注我。”
字字掷地有声,这种将自己的欲求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的行事方式,震得风临目瞪口呆。
“住嘴!”风临低声怒喝,随即赶忙转圈打量四周,幸好无人经过。身后的白苏也被惊得目瞪口呆,那嘴能塞下三大鹅蛋,她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男子,啊不男孩。
风临上前两步,伸手指着他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知羞耻!”
跪在地上的男孩闻言身躯一颤,他知道自己这般已是失了男人最宝贵的矜持,不由得低声道:“殿下,是小人失礼了,可小人只希望殿下能记住自己……”
“现在我想不记住你都难!”风临恶狠狠道,“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起来!若是被旁人听见你的名声还要不要,等着投河吧你!”
见他还跪地不起,风临想伸手去拉,又碍于男女有别,保持了距离。她低声道:“你到底想干嘛?你难道想以清誉相逼嫁给我吗?我他妈才几岁啊你放过我好不好大哥?”
闻言子徽仪立刻起身,脸上有些慌乱道:“殿下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看了四下无人才说的。殿下,我怎么会想要靠无赖的手段,将自己与您绑在一起呢?逼迫?欺骗?我永不会那样做的。我、我只是连自己都觉得,说出的话太过冒犯。至于行礼,这不是逼迫,而是一种请求……”
风临无心再听下去,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冒犯啊?”转身就要离开此地。
子徽仪一见她拂袖离去,一时急得眼圈微红。他有预感,若是此时任风临离去,此后她必定避自己如洪水猛兽。
她是高贵的皇女,只要她不想见,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再见她一面。他都如此丢人了,何妨再丢一些?索性全部说出来,也好过藏在心中。
他越想越急,竟不顾自己的身份上前用手指拉住风临的衣角,风临大惊,一抬手将他甩开道:“放肆!”
子徽仪闻言松开衣角,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
风临额头青筋暴起:“又来?又来?!”
他直直地跪在地上,看着风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殿下,我心仪您。”
风临大怒:“放屁!”
“殿下,我真的心仪您。”
风临气极反笑,也不拦着他跪了,抱着手道:“吾初见你时,觉得你是个神仙般的人儿,谁想到你虽长得好看,脑子却不好。你脑子不好,还觉得别人和你一样脑子也不好。你既然非要给自己难堪,吾也就直说了。你当真以为吾不知,姑姑为何收养你们?”
子徽仪抿紧嘴唇,脸也白了几分。
风临笑道:“心仪吾?吾不知你是如何心仪上仅见过两面的人。怕这心仪,三分为谎,七分为利吧。”
子徽仪的小脸越听越白,片刻后他开口:“殿下不信,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人只问殿下,如何做,能信小人几分?”
风临瞥了他一眼道:“如何做吾都不信。”
子徽仪道:“再荒诞都行,只求殿下告诉我。”
“呵,”风临冷笑道,“那你就去冰池塘里,给我捉条最大的鲤鱼。”
子徽仪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不假思索答:“好。”
刚欲起身,便听一阵说话声渐近,这长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是人来,一眼便能看到他们。
子徽仪神色慌乱,竟跪在地上无法起身。风临急急从头上拔下一枚发簪丢在地上,狠狠踏上一脚,踢到两人中间。
刚刚做完,廊外便传来一人声音:“丞相,您瞧,那儿好像是小殿下……”
丞相闻言望去,果然看见子徽仪和风临在长廊间,一站一跪。她道:“云逸,子徽仪,你们在这做什么?”
风继也走到近前,命男侍从将子徽仪扶起,转头问风临:“这是怎么一回事?”
风临用手一指地上摔坏的发簪,道:“吾出恭时发簪掉在这,回来寻时,发现这厮将我的发簪踩坏了。还狡辩说没看见!这么大个东西在地上他会没看见?谎话连篇!他就是故意的,吾定要好好教训他!”
“风临!”风继闻言轻斥道,“只不过一个发簪,你便如此咄咄逼人?还不快道歉!”
“我不。我错哪了?”
风继不由分说,抬手对丞相行礼道:“临儿有错,是我这个姐姐没有教好。徽仪堂弟,抱歉。姑姑,抱歉,还望姑姑莫要怪罪。”
丞相摆摆手,客套几句就过去了,别说不是亲生儿子,便是亲生儿子,皇女跋扈也不好说什么。身边的几位外人随便敷衍几句“小孩子闹闹”也就过去了。皇女嘛,跋扈是在正常不过的。倒是这泰王殿下谦和有礼,温文尔雅,是个……
风继抬手,嘭一声敲在风临脑壳,厉声道:“还不道歉!”
众人:……
风临捂着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道了歉。这场闹剧也就散了。
送皇女出府时,子徽仪没有去。他回到屋子,悄悄从袖中取出一枚坏掉的发簪,正是方才风临掷地解围的那枚。
他轻轻用手指抚摸这个发簪,心中又悔又喜。
悔的是他身为男子却如此莽撞,不顾礼仪,给殿下添了麻烦。喜的是,他心仪的这位殿下,是一位真正的、有担当的君子。
子徽仪细细端详手中的发簪,不再理会其他。
他年岁太小,被耀眼的花迷了眼,全然看不到今日的自己是多么的失态。
成年的人不会用自己宝贵的东西去换几句虚幻的话,但对于男孩来说,哪怕是一片寻常的糖纸,只要他们喜欢,便值得拿真金白银去换。
这种不理智的狂热到了成年便会消散,而子徽仪现在正不幸地处于狂热最开始的阶段。
他将发簪用最干净的丝帕包好,藏在床铺中。然后起身,独自一人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