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金臣庙 边民骨（2/2）
风临冷面无波，左指尖无意划过腰际的刀把。
风恪举着杯打量着子徽仪，嬉笑道：“不如……跳一曲折腰吧。”
“我……”
“你会。”风恪打断了他，“你的老师教过你。”
子徽仪面容一僵，说不好是什么表情，但再未推辞，冲座上行了一礼，吞下了这折辱。
振飞胡以舞长袖，袅细腰以务扬抑。
轻柔婉转，灵动纾迂。虽非绝艺，亦可一观。
列座众人皆悦色，唯有风临凝着一张脸，目光愈沉。
一曲舞毕，子徽仪已是面灰如土，强撑笑颜谢礼。风恪大笑不已，起身道了一声“好！”，说罢抓起身侧男侍发间金簪朝他掷了过去。
金簪落至脚前，子徽仪盯着地面，只觉一口气血上涌。
他暗自咬牙，破了口壁也不觉，逼着自己俯身行礼，道：“多谢缙王恩赐……”
话还未说尽，席间忽传出一句冷语：“吾还要忍此等闹剧至何时？”
列座皆色变，亭中乐人也被惊得崩了弦，风恪目中闪过一丝不悦，举杯望向下面的风临，咧嘴问她：“怎了妹妹？莫不是怜香惜玉了？”
“皇姐视若珍宝，不见得旁人都如此。”风临冷哼一声，迎上了她的目光，“吾此行为皇命，携名帖带厚礼登门是为了替圣上解忧，可不是为了看内府莺燕的！还是抓紧时间解决了正事，吾等自会识趣，那时皇姐乐听什么歌儿看什么曲儿，大可逍遥。”
风恪被她的话噎得坐直了身子，酒杯也丢在一旁，压着不快笑道：“妹妹勿恼，是姐姐错了口，还以为勾起了你的愁肠，所以讲了这些蠢话。是吾小人之心了，倒不知妹妹真不在意旧事，全是一片丹心为公。”
风临冷笑道：“且不说没有旧事，即便有，惹吾愁绪，他也配么？”
子徽仪低头不言，一张脸完全没于垂发中。
一缙王属官拍案而起，冲风临怒道：“无礼！缙王为长，您为幼，焉得如此顶撞，岂非至礼法不顾！”
属官厉言，风恪并无阻拦之意，举杯品酒，慕归雨亦是不发一言。
风临冷眼盯着那人，喝道：“若论礼法，君大臣大？吾等为君而来却遭得这等做戏捉弄，是何道理？！”
属官一时哑口，正欲辩解，风临却拍案而起，指着那属官喝道：“皇姐醉酒一时有误，尔等却神思清明，为何不加以劝阻？！为王属官，即是王臣，为臣者见王有过而不谏言，是为不忠！不忠之徒，焉得狂吠？！吾今日便替皇姐教训你这不义之辈！”
说罢，她抬手拿起酒壶便朝那人掷了过去，风恪拦都没来得及，眼见着那酒壶砸了自己属官的肩膀。风恪一时气塞，脸色难看，倒好像那壶酒砸在了她脸上。
慕归雨这时才慌忙拉住风临的衣袖，慌张道：“殿下喝了多少！怎能如此对待缙王属官！快快收手！”
风临转头冲上一笑，朗声道：“慕大人，皇姐贤名在外，即便吾真醉酒失态，皇姐亦不会怪罪，何况是替她惩戒惫懒之货？皇姐亦不必谢吾，为妹当替皇姐解忧！”
风恪的脸勉强收了愤意，挤出一个笑脸道：“怎会呢？”而后抬手撤了乐伶，宴戛然而止，四下一时静默。子徽仪站在此处实为尴尬，故而行礼道：“殿下，可否允我退……”
话未说尽，风恪拿起酒杯猛地甩去，斥责道：“没眼色的东西！”
酒杯毫不客气地砸在他左额上，打得他险些仰摔了去，幸而身边素问及时扶住。素问护住心切，欲出言，被子徽仪及时拦住。他捂着额头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冲风恪及两侧人各行一礼，道：“民仪容不雅，先行告退，诸位尽兴。”
风临目光从渐渐远去的男子身上移开，笔直地投到了风恪脸上，恰风恪此时也在盯着她，二人目光交汇，都不太和善。彼此互砸脸面，谁也没胜了谁。
安静许久的慕归雨终于出声，圆滑地打了个圆场，又引着几人商讨了一阵正事，好歹全了面子，也有交代，这才与风临起身告辞。
二人随着府内侍从出府，一路无话，行至一处假山时听得前方有一阵男子喧闹，煞是突兀。慕归雨还未辨何人，风临便一眼望见了那处于风波之中的身影，目光愈发阴冷。
略听几句好像是缙王府捏酸吃醋的小事，两位盛装男子正在讥讽子徽仪，笑他是个假公子，无名无分却赖在王府，趋炎附势之辈。
引路的女婢冲二人歉意道：“让贵人见笑了，二位郎君平日里是不这样的。”
慕归雨微笑道：“姑娘放心，在下不是多嘴之人。”
似是听见有人来了，子徽仪稍稍一瞥，看清来者后也无反应，只是此前一直沉默的他突然说了句：“凤公子于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此言一出，对面男子登时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一时间乱作一团。
风临沉着脸前行，慕归雨却闻言一滞，然面上未展露异样，只是趁女婢不注意时深深望了那二位男子一眼。
二人出府后同乘而归，借着商讨大事的由头，就近去了慕园。一路越过游廊，终在一处雅阁停下，进内商榷。
风临自离席后便沉默不语，慕归雨为其斟茶后，犹豫开口：“看样子缙王是不会配合了。”
“不脏自己的手耗死吾，这样的好机会不常有，她怎会放过。”
慕归雨思索道：“只是不知她会推何人领事……方才有一事臣十分在意。”
“何事？”
“便是在假山处与清华公子争吵的男子……”慕归雨低头回想，“公子称对方为‘凤公子’，殿下可有印象？”
风临略一思索，道：“好像是这样称呼的。凤姓……”
慕归雨突然一笑，道：“凤姓可不多见，倒叫人想起那位天子近臣。”
风临立时会意，只道：“既有端倪，必不能纵了。恰吾近来有位得力的人，窥得凤翔与刘育昌将有争端，何不好好利用？”
慕归雨闻言大喜，笑道：“如此甚好！实不相瞒，臣早觉那刘育昌甚为碍眼，运筹多年也未能解决此人，此次即便不能一石二鸟，只除了那刘育昌也是赚了。哈哈……一个是皇帝近侍，一个是天家宠臣，二人但生龃龉，势必水火不容。但无论这二人谁生谁死，赢家都是我们。”
风临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与她附耳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