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恩与罚(2/2)
虽说除掉能很好打击风临,但没除,并不全是顾念皇夫,也并非念旧臣之情。她也要子家有用。
何况现在……
武皇看了风恪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温室里养不出合格的继承人,想要担大任就必须经得住磨砺。一把无锋的钝刀,即便装点再多的宝石,也无法刃敌。
即便是当初的风继,她也是如此态度。经不住事的人,是无法承担社稷的。今时她主意既已定下,便拿她们作磨刀石吧。
在短暂的沉默后,武皇终于开口:“刘育昌,你先起来。”
地上人赶忙起身。
武皇垂眸看向裴自清,目光在他身上的狼藉处停了片刻,又转回风恪,道:“你说了这么多,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朕却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风恪紧张叩首。
“你做没做呢?”
风恪心跳空了一息,手脚冰凉,立时便连话也说不利索了:“臣……儿臣……”
武皇高高俯视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风恪紧张得浑身发麻,眼前已冒起金星来,正眩眩欲呕时,却听道面前落下一句话。
“李氏,留个全尸吧。”
突兀的一个判决,风恪甚至都反应不来这是饶过了谁,唯有武皇身后的近卫反应了过来,飞速上前拖拽起裴自清,裴自清哭泣欲喊,一旁人手快堵住了他的嘴,当即便拖着他消失在众人视线。
武皇抬手示意刘育昌出去,其身后屋门缓缓闭合,彻底断绝了日光。
风恪跪在阴影里,惊慌不已,自她出生起,从未有一日如此刻般惊惧,似上了断头台一般。她抬头颤声唤:“母、母皇……”
武皇垂眸看她,语气森然:“寅德年时,皇八女与后侍金氏私通,你可知她的下场?”
风恪头抵在地砖上,艰难开口:“鸠杀。”
武皇不语,给了身侧侍卫一个眼神,那人迟疑片刻,走至风恪面前站定。
“陛、陛下……母……”风恪紧张地想作求饶,猝不及防,一记耳光带着呼啸拍在了风恪脸上,其力道甚大,风恪被一掌惯倒在地,耳鸣了许久才爬起身。
武皇的声音于此时淡淡响起:“这一巴掌,是叫你知道什么叫忠。”
风恪颤巍巍爬起跪好,还未跪稳,又是一记耳光呼啸而来。
“这一巴掌,是叫你知道什么叫孝。”
风恪口中已蔓开了血腥之气,她被这两掌打得头晕目眩,却还不得不撑起身,迎下了第三个狠厉的耳光。
“这一巴掌,是叫你知道什么叫尊卑。”
风恪耳鸣阵阵,手撑了几下才重新直起身,一个耳光挟着劲风,霎时击在她面颊之上,她又被狠力打倒,爬伏在地上,两颊全麻了。
“这最后一巴掌,是叫你忆起你的名字。”
“牢记你的名字,恪。”
风恪趴在地上,张开口,一股血顺着嘴角淌出,滴落在地,“儿臣……谨记……儿臣罪该万死……”
“你的确该死。”
风恪浑身无力,耳鸣带着一阵阵眩晕搅扰她的思绪,她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胃里翻江倒海,她强忍住呕吐的欲望,扯动已被打麻的脸颊,艰难道:“母皇欲要儿臣死,儿臣自然从命。只是实在冤枉!儿臣不敢奢望旁的,只求母皇留儿苟活几日,以证清白!”
武皇道:“朕若想你死,便不会处死李氏了。”
爬在地上的风恪不禁大松一口气,哑声开口道:“臣……臣叩谢陛下圣恩……臣……”
她正磕磕巴巴地说着,却听面前的天子失笑道:“谢恩。你是该感谢朕。你以为朕杀了他是为谁,为了皇室的颜面?为了朕的声誉?错,都错。”
武皇走上前来,金缕攒凤的鞋子近乎踩在风恪指尖,她俯视着地上跪伏的人,如同俯视一只蚂蚁,“这件事传出去,被千人指点唾骂的,只会是你。”
“朕是在保全你的脸面。你懂了么?”
风恪两眼瞪得极大,紧紧盯着手指尖前那华贵的鞋履,却是连动一下指头的勇气都没有,“是臣之过……”
“你心里也不必觉得冤屈。即便未得册封,宫苑所有也属于朕,没有朕的允许,你哪怕攀折一棵花草,都是罪。
纵是遭人算计,那也是你脑子不灵醒。不能识破,不能自控,仅凭这一点,作为皇女你也活该受罚。”
“是……”
“踏出这道门,朕会下令诛杀昨天沿路守卫宫人,扫去丑闻痕迹。而你,昨夜未留宿宫中,世间也从未有过李澄。”
“儿臣谨记、儿臣谨记!”
“你身边的人,由你亲自监刑。”
风恪悚然一惊,抬头道:“陛下——”
话还没出口,便被武皇漠然打断:“你就在一旁看着,从第一个一直看到最后一个。朕要你好好看着这一切,牢牢记住,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一次愚蠢。”
风恪浑身凉透,又低下了头,指尖发颤。
武皇睥睨着跪在地上的风恪,冷声道:“这天下一草一木都有主人,这主人便是朕。朕可以抬举你,许你尝一点甜头,但你若不识抬举,那点甜头便会变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头。”
风恪骇然:“臣万死不敢!”
“这些日子,你得意过了头,似乎忘了你的身份,也忘了这天下的主人是谁。监刑后,去崇国寺净净心吧,对外朕会称你是为皇夫祈福,全你一个孝名。”
风恪闻言心中巨石落地,暗舒一口气,当时整个身子都松散下来,如一摞棉花瘫在地上,半点力气也调动不得,挣扎行跪道:“多谢母皇大恩!儿犯下如此大错,本该一死以谢罪于母皇,谢母皇圣恩,留儿一命以改过。儿定日日自省,静心悔过!”
武皇沉声道:“滚罢。”
风恪如遭释放,伸手叩拜,想自地上爬起,四肢却彻底脱力,软如棉花,竟不能行走。
一侍卫上前搀扶,她艰难行走着到了门口,室门于此刻豁然而启,外头白亮日光晃晃迎面,风恪睁眼去望,一时间天地皆白熠刺目。
一阵小风窜过,周身如置冰窖,风恪一抖,此时才发觉,自己已汗流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