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清水江(中)(1/2)
先按下他们在江上不表,且说肖东山在少室山下和师父分了手,往南行了一日,暗想:“这毛驴走路太慢,骑着又不中看,和师父一人一骑还罢,我自个独骑一驴就难看了些,再遇集市,我得把驴卖了,去买一匹马来,又快又有看相!”
到了市集,落了客栈,大声问掌柜哪里有马买,掌柜道:“我们这么个小地方,哪有马卖!”肖东山悻悻然吃了饭,牵了驴在街市上闲逛,暗想:“买马不易,卖驴也不易,路程还这么远,如何才好?前面恐怕要到南阳城才有马市,还有好几日的路程,且忍耐几日。”
正想着,后面有人在叫:“卖马咯!卖马咯!仅此一匹,要买的赶紧!卖马咯!卖马咯!仅此一匹,要买的赶紧!”肖东山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牵了一匹白马在叫卖,路人不住看他。肖东山叫住他,问道:“这马多少钱?”少年道:“纹银十两。”肖东山看他穿着粗布衣服,这马却精神饱满,看起来远不止十两银子,问道:“这马是你的吗?”少年不高兴的道:“当然是我的,要买拿银子来,不买别挡道!”肖东山又看马鞍,打造得颇精致,道:“这鞍也一起?”少年道:“十两银子是马钱,要鞍拿你的毛驴来换!”肖东山暗想:“如此再好不过了,不用去卖驴,就是这人来得蹊跷,这马莫不是偷来的?”少年见他迟疑,道:“你这人怎生婆婆妈妈的,如此划算的买卖看不出来?你放心,这马绝不是赃物,就是缺钱贱卖。”肖东山从毛驴背上取下包裹,掏出两枚五两的银锭给了这人,这人一言不发拉着毛驴就走了。
肖东山暗想:“先前倒了大霉,遇见徐均平这条恶狗,今日也该我走走小运。”
他暗自欣喜,骑了马就走,走了一段路,暗暗叫起苦来,原来这马有点欺生,肖东山手腕无力,缰绳抓不牢,坚持了一会,只觉手腕疼痛起来,他害怕恶化伤势,只得把缰绳缠在手臂上,以肘牵绳。这马脚步又快,路偏不平,颠簸得厉害,他很快弄出一身汗,腰上也不舒服起来,手腕也越来越疼,跳下马一看,还好腕部外皮无异样。牵着马走了一段,又上马,走不了一段,一不小心用了手腕之力,手腕又疼痛起来,只得又下马。
这样走走停停,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来到一处大集镇,街市颇繁华,灯火通明。住了店,问店伙计:“小二哥,你可知这里哪里有卖马的?”伙计道:“客官要买马?您这马不是挺好的吗?”肖东山道:“不瞒你说,这马是我才买的,这马脚力是好,就是有点欺生,我偏有点伤,想换一匹温顺的。”伙计道:“这里没有马市,不过您这是好马,只要您舍得,换一匹差点的马兴许有人愿换,要不我帮您问问这里的客人?今天有几个客人都是骑马来的,就喂在后面。”肖东山道:“如此劳烦小二哥了,要是有和我的马差不多的,只要肯换,我加点银子也是愿意的。”
第二日一早,伙计笑嘻嘻的来道:“客官,您的马有客人看上了,愿意和您换,要不您去马厩看看。”肖东山随着他到马厩,小二把一匹栗色马一指,道:“就是这匹马,它主人愿和您换,我看这匹马可不比您的差。”肖东山一看,果然是一匹骏马,大喜,道:“它主人在哪,可要加银子?我去好好谢谢他。”伙计道:“它主人吩咐过了,不用加钱,您愿意换的话,直接换了马鞍骑走就是,不用再问。”肖东山道:“这就更要谢谢了。”小伙计道:“此人特意吩咐了,不要去打搅,您要谢就谢我吧,喏,喏……”说着伸了手,肖东山一笑,掏出铜钱赏了他。
等上了路,这匹马果然温顺得多,肖东山暗想:“这几日真是运气好,想买马就遇到卖马的,想换马就换到了……不知道杨洋姐怎么样了,她在哪里……”
他依师父所言,每七日吃一枚大还丸,慢慢把功效收为己用,果然内力大有进展。他也不急着赶路,一边行路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感叹读书万卷不如行路千里,从南阳经襄阳、荆州、常德转而往西南来到辰州境内,足足走了一个多月,这日天黑来到托口寨,在四方馆里歇了。
掌灯吃了饭,他问掌柜的:“到贵州黎平怎么走?”掌柜的道:“自然是坐船最好,先走清水江到锦屏,再走新化江,两三日就到了。”肖东山道:“船能载马不?”掌柜的道:“哪得坐大船,船费贵不说,还要看船老大愿不愿意,这样的船一年难遇一两回。客官要是还返程的,把马交给本店喂养就是,给点草料钱就行了。”肖东山喜道:“如此甚好。”掌柜的道:“您别看这码头船多,多是下洞庭到鹦鹉洲的货船,这些货船都是不带人的,专门的客船就少了,一天也就一发,也得前一天在我这儿登记。这逆流而上去锦屏的客人太少,就更没有固定的航船了,都是凑满一船十二人才下船的,运气好一二天凑满,一般要等个三五日,运气不好得等十来天。客官晚来半个时辰,刚一艘船往锦屏的走了,下一船不知什么时候开呢……去黎平的船太少,多半只到锦屏,到时候您得到锦屏再转船。”肖东山道:“我也不急,且在店里歇了,有船再走。”掌柜的道:“都像您这性子就好了,今日一个大胡子火急着要去,三人坐了一船,也不怕浪费银子!”
来到客房洗漱完毕正要休息,伙计来道:“客官,您真是走大运,刚才船行的黄老板派人来问有没有到黎平的客人,说是过了五更动身,这个黄老板往日是走渠水的,这次不知是哪个贵客要去黎平,您看,您都不用到锦屏再找船了,直接一船到黎平多好,您去不去,去的话,我去回个话。”肖东山道:“当然要去。”伙计又问:“客官贵姓?”肖东山道:“我姓肖。”伙计还站着不动,肖东山掏出铜钱赏了他,他才去回话。
歇到五更天,肖东山出来见过掌柜,给了一两银子的草料钱,吩咐好好喂马,而后随伙计转过夹道,来到码头,伙计往一艘大船旁一人一指,道:“这个人就是黄老板。”说完转头走了。
天灰蒙蒙的,勉强看清人脸,见这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黄老板上来道:“您就是肖公子?快上船。”肖东山答道:“劳烦。”正说着,一个和尚大踏步而来。他来到船前,道:“阿弥陀佛,船家可是去黎平的,贫僧搭个船,求行个方便。”黄老板看了看他,道:“我这船是客人包了的,我得去问问雇主。”说着上了船。肖东山朝这和尚微微点头,只见他二十多岁年纪,脸皮红润,鼻大唇厚,双目炯炯有神。这和尚也合十回礼。
不一会船家下来,道:“雇主说了:‘既是烧香拜佛、行善积德的,快请上船来。’”二人随船家上了船,只见前舱有间小客房,房外舱板上早坐了一个女子,天色未明,看不清眉目,只觉她身姿婀娜、气质恬静。船家道:“这位姑娘包了我的船去黎平,钱都付过了,说是顺路带你们一程,二位搭船的就不用再给钱了。”和尚连忙道:“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肖东山也深鞠一躬,道:“多谢姑娘。”那女子站起来答礼道:“二位不必客气,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人多了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声音略带稚气,听来是个极年轻的女子。
只听黄老板大叫一声:“客人们,坐稳了!开船了!”几个水手齐声吆喝,一会儿,船就离了岸,往江心中划去。
肖东山和和尚面对面在中舱坐了,肖东山见和尚气宇不凡,有心结识,脸带微笑问道:“师父可是云游天下的,我师父也是个云游的,不过是个道家。”和尚合十道:“贫僧非云游散僧,乃奉师命来拜访故人的。”肖东山道:“原来这西南苗疆也有庙宇高僧。”和尚微笑不答。肖东山道:“在下江西肖东山,还没请教高僧法号。”和尚道:“贫僧少室山海正。”肖东山才知是少林寺的僧人。
那女子远远听见了,接口道:“原来是少林寺的高僧,失敬了。”和尚道:“阿弥陀佛。”肖东山索性问道:“还没请教姑娘芳名。”那女子站起来,走近几步,步态轻盈优美,她说道:“肖公子不用客气,叫我洪离离就是。”肖东山道:“原来是洪姑娘,失礼了。”此时天色渐明,加上她又走近了几步,故而看得真切,只见她明眸皓齿,如芙蓉出水般清新,年纪极轻,不过十六七岁。
肖东山暗暗称奇,心想这样一个妙龄少女,不知为何独自一人雇了这么大一艘船。
天越来越亮,洪离离在肖东山和海正近处静静坐下望着江面。肖东山侧眼窥她,只见她皮肤白嫩,风一吹过,耳边的头发轻轻撩动,不禁心中暗叹:“这女娃子,皮肤真好啊。”
只听黄老板大声道:“三位客官,今天真是好日子啊,你们瞧,这么大的东风!”三人探头一看,果然好东风!黄老板哈哈笑道:“伙计们,照这架势,可以早一日回转。”有个水手道:“黄老板,这才出门,你就这般舍不得嫂子?”另一个水手道:“什么嫂子,我看是舍不得咕咚巷里的粉头吧!”先前那水手道:“黄老板,小心嫂子拿棒头捶你!”又一个水手道:“你们别说,新来的那个是真……那个啥……”众水手哈哈大笑,有人道:“小飞,你小子才多大,就动了春心!好好跟着黄老板多跑几趟攒点钱,让你娘给你讨个老婆,夜夜给你弄,才不憋坏了你小子!”黄老板连忙道:“喂!喂!你们别胡说!这船上还有女客呢!再这么不体面,下次不要你们了!”
肖东山偷偷看洪离离,见她只是低头看着江面,不动声色,耳朵白中透点红。肖东山暗想:“这女孩子家脸皮儿薄,我得赶紧岔开话题。”于是大声道:“船家!肚子有些饿,什么地方能有早饭吃?”黄老板道:“中午才生火做饭呢,前边还有十几里,可上岸买包子来吃。”肖东山道:“有没有素包子的,这里有出家人呢。”黄老板道:“卖包子的都卖馒头,那儿的老面馒头好吃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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