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1章 铃铛计划（1/2）

齐向文在观察室里，隔着单向玻璃看着另一边审讯室里的宁愿。

这个审讯室，看起来设计者本来是很想把它设计成更加符合“秘密特务机关”格调的地方，然而不知道是半路预算花完了，还是主持建设的领导觉得在这方面不值得花那么多钱，反正现在它就是个半成品。

审讯室的天花板和照明都是按照西方那些谍战剧的风格配置的，但是墙壁却是水泥墙，上白下绿的粉刷了一遍就完事了。

正因为墙壁是这个德性，装了单向玻璃的那一面墙就变得非常与众不同——按照原本的设计，审讯室的墙壁装修应该会让被审讯者完全不知道哪一面墙才是单向玻璃墙。

宁愿正时不时的往单向玻璃这边看。

“旺盛的好奇心和足以压制突发事件造成的慌乱的自信心，”齐向文身旁戴着军队鸭舌帽的五十岁大叔看着手中的平板，“果然和我们之前的评估报告一样呢。这家伙，是个当特工的好料子啊。”

齐向文默不作声。

鸭舌帽大叔继续说：“他说的话，基本没有自相矛盾的地方，和另一边女孩子的供述完全一致。虽说发现了勺子被异常扭曲之后，马上想到要离开现场躲开黑衣人这个反应对普通人来说很奇怪，但是根据‘铃铛计划’长久以来对他的监视和评估，他做出这种行动反而不奇怪。”

“铃铛计划”，意思是系在脖子上用来发出警示的铃铛，这是一个针对s级以上的觉醒体的笼络计划，目标是在觉醒体心智成熟的过程中，制造觉醒体对现有人类社会的依恋，避免这些拥有超强个体能力的少男少女们走上反社会道路。

对于世界政府来说，歼灭一个sss级个体并不难，难的是在伤亡不大的情况下歼灭sss级，考虑到世界政府武装力量——联合治安维持军的调动和部署时间，一个肆意破坏的sss级完全有可能在联合军配置到位开始投入作战之前，造成几十万人的伤亡。

尤其是在南方这样的大都市，三s级觉醒体肆意破坏什么的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所以，非常规自然灾害预防防治办事处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的对待下辖的唯一sss级觉醒体“魔法少女”，像是在保管一枚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

没有人质疑铃铛计划的必要性。

针对“魔法少女”林浅薰的铃铛计划专案中，宁愿是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虽然昨天齐向文在“魔法少女”面前故意装作第一次见到宁愿的样子，然而实际上他对这个少年的一切了如指掌。

宁愿被视作稳定林浅薰的情绪、维持她对传统人类社会忠诚心的关键，非常规自然灾害预防防治办事处对他进行了全面和定期的评估。

十名顶尖的心理学专家每个季度都会集结在一起评估宁愿的精神状态，以及他对“魔法少女”施加的正向影响。为了让两人之间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有一整个工作组在全年无休的运转着。

现在，宁愿采取的行动，和铃铛计划对他的评估结论完全符合。

而且，从林浅薰觉醒到现在，宁愿已经被监视和评估了整整六年，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他只是个“很有成为特工的潜质”的普通少年而已。

但是，齐向文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今天确认了两个信号，一个是突发觉醒体919的信号，a级，这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a级觉醒体能力非常强，但是战术适当的情况下，装备了动力外骨骼的重装特勤队还是可以应付，如果今天只是919觉醒，那今天不过就是非常规自然灾害预防防治办事处的普通一天罢了。

但今天确认的另一个信号，却仿佛一个可怕的梦魇。

世界政府刚刚下达指令，今天发现的sss级觉醒体的波动信号被命名为“黄衣之王”，并且纳入甲种通缉名单。

这说明世界政府的专家们认定，目前收集到的波动信号片段，不属于目前已经确认存在的任何一位sss级觉醒体。

“黄衣之王”今天两次出现，都是一瞬间就消失了，完全无法进行精确定位，但是可以肯定，觉醒体919和玻璃墙那边的宁愿，都刚好位于黄衣之王可能所在的区域中。

当然，圆概率误差实在太大，可能所处的区域覆盖范围太广，并不能以此就断定宁愿或者919就是“黄衣之王”，但是……

——太巧了，两次黄衣之王的信号都是在919的信号出现后马上就出现了。很难让人相信919和黄衣之王完全没有关系啊。

齐向文思考着。

——目前来看，黄衣之王应该是个和世界政府周旋了很久的老手，409貌似也支持这个判断。那宁愿是黄衣之王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

——但是……

齐向文的直觉在否定理智的判断。

可无论如何，宁愿都不可能是一个和世界政府周旋了许久的恐怖分子。

——整个逻辑链没有任何的瑕疵，随便哪个人都会认为是我多虑了。

——而且，为了“魔法少女”的稳定，就算我想多关押宁愿一段时间来进行审讯，上面也不会同意吧。

——任何有可能会导致“魔法少女”产生反社会念头的举动，上风都不会冒险的。

然而齐向文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

在参与到这个什么劳什子灵气复苏的事情之前，他就是经验丰富的反特人员，抓到和击毙了多名特务，其中不少是“直觉”的功劳。

他不能就这样把宁愿放走。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身边的五十岁大叔。

“准备动用非常规手段。”

“我反对这样做。”大叔摇了摇头，“我知道老齐你的直觉一直没有出错，但是这一次你的行为也太离谱了，我们监视了宁愿六年了！而且，就算他就是黄衣之王，为了一个a级现身有意义吗？怎么看他的目标都应该是sss级的‘魔法少女’吧？能够潜伏六年的狡猾敌人，会犯这种初级的错误？”

齐向文抿着嘴。

“我知道你家人的事情，可是我们是革命军人，不能让私情影响工作！”

“我都转业25年了，老连长。”

“一朝入伍，一生为兵。你作为指导员，应该比我更熟悉这句话！”说着，大叔拍了拍齐向文的肩膀，“放了这个孩子吧，别担心，他之后也会一直处在我们的监视下。”

齐向文咬了咬嘴唇：“让特勤组在马家重新安装摄像头，我要保证他们家没有死角。”

原本马家装满了摄像头和窃听器，但是在确定宁愿“没问题”后，特勤组就拆掉了宁愿家中大部分监视设备，只保留两个窃听器，这是为了减少监视计划因为偶然事件泄漏的风险。

并不是担心马家的人发现了这些设备之后会怎么样，毕竟有记忆删除技术。他们担心的是宁愿受到严密监视这件事，被“魔法少女”知道。

铃铛计划的存在，对所有觉醒体都是保密的。

而两个窃听器分别在客厅和宁愿屋里。

它们恰好没有听到宁愿老爹房间确定灵气复苏开始了之后说的“火球术”三个字。

如果这三个字被听到了，估计对宁愿的处理就会完全不同了吧。

毕竟他们可是专业的特工和反间谍专家，仅仅三个字就足以他们推断出很多事情。

然而现在，对于非常规自然灾害预防防治办事处来说，宁愿没有任何异常。

他即将在删除记忆之后，被送回自家门口。

当然相关的掩饰工作，会交给“魔法少女”，铃铛计划“魔法少女”专案的专家们判断，这也有利于维持林浅薰对传统社会的依恋。

齐向文不想这么做，但是——他也只能同意了。

——也许真的是我被私情影响了吧。

——而且，直觉这么多年没错，从概率上讲，也该到错一次的时候了。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宁愿一点都不慌。

真的不慌，他从内到外都稳如老狗。

因为他在被抓之前，就做出了几个推论。

推论一，虽然他不确定世界政府有没有精确测定觉醒者资质的手段，但是他很确定，世界政府一定会有一套行之有效的评估觉醒者实力的办法——不然的话根本无法有效的组织起手中的觉醒者。而sss级的浅薰，在世界政府的这套评估体系中，多半也会得到和她的资质相符的评价。

当然了，实际情况是世界政府确实有办法通过波动直接确定觉醒者资质，宁愿没有掌握到这个情报，但推论一的逻辑链并不会受到这个情报缺失的影响。

推论二建立在推论一之上：世界政府肯定会特别注重维持浅薰这种强力觉醒者对传统人类社会的依赖，千方百计的加强浅薰和传统社会的联系。

而他宁愿，很有可能早就被视作浅薰和传统人类社会最重要的联系之一了。

于是导出推论三：世界政府一定已经对宁愿进行了长时间的监视和分析。

——妙就妙在这里！我是昨天才觉醒的，在这之前我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这可以为我洗去嫌疑！

——所以根本不用慌，腿肚子打颤是正常现象，我每次上台表演或者演讲之前，腿肚子都会打颤，但我每一次都完美的完成了任务。不要紧的！

按照事先的计划，宁愿现在自己给自己的任务就是“扮演自己”，所以他在审讯过程中一直在各种打岔和吐槽审讯者，就像他往常在不喜欢的老师的课上插科打诨那样。

高一的时候宁愿很不喜欢教历史的老师，这个老师总是喜欢在教历史的过程中插私货，所以宁愿特别喜欢和他辩论，经常搅到整节课都讲不了几个知识点。不但如此，宁愿还孜孜不倦的向校长信箱投投诉信，每周一封。

后来终于校领导“被诚意打动”，专门给宁愿这个班换了历史老师。

审讯宁愿的壮汉面对宁愿的插科打诨显得非常耐心，宁愿推测，他应该是经验丰富的审讯专家，面对过各种刁蛮的罪犯。

就在宁愿以为审讯会进入持久战的当儿，壮汉和记录员坐的桌子上那台座机响了。

壮汉拿起听筒：“我是。嗯。了解。”

他挂上电话，长舒一口气，站起来对宁愿说：“好了，问讯结束了，待会我们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