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弑神（1/2）

熊熊燃烧的烈火点亮了夜空，也吞噬了这座古老的关隘。

以及永远沉睡其中的大炎将士们。

纪允炆站在关隘的城门前，面对冲天的火光和热浪，他按照大炎的习俗低声吟诵着古老的经文，为战死的英灵指引归乡的道路。

他尽己所能地找到了每一位将士的尸首，这些勇敢的军人已经作出了最可歌可泣的牺牲，纪允炆不能再让他们的魂魄游离在这距离家乡无比遥远的地方。

只可惜，这场惨烈的战斗早已让许多的将士的尸体无处可寻，哪怕是程仲谋义子中使用双锤和大刀的那一位，纪允炆也只是找到了他的大刀。

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些军人都只会作为悬崖勒马的叛徒、弃暗投明的罪人被世人知晓，直到时机合适为止，不会有任何一本史书记载他们的壮举，不会有任何一位诗人歌颂他们的勇气。

见证他们荣耀的，只有纪允炆这个“外人”。

若我能来得再快些——纪允炆很少会去做这些毫无意义的假设，因为过去的事情已经成为历史，说再多的“如果”也没用。

可程仲谋临死前看他的眼神，还是让他不由得去想：如果自己再早一些赶到，哪怕只早一天，结果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程仲谋不应该死，至少不应该就这样死在这种地方，他的义子们、这些将士们也一样，大炎还有很多需要他们的地方，他们不该就这样成为这场棋局的牺牲品！

是自己大意了，没能预料到敌人居然还有那样的能力。

大漠狂躁的晚风中，纪允炆回忆起自己在那道蓝色光芒中的遭遇，皱起了眉头。

当时，随着他纵身跃出城墙，姬世恢也叫来了传令兵，下达了发起总攻的命令；分散各地的大炎军队将会在事先就完成的布置下同时行动起来，包括天武卫、纪允炆弟子们等精锐会倾巢而出，彻底击溃西方军。

楼坦城与函山关之间的距离对于凡人来说很遥远，但对于纪允炆来说不过眨眼之间。御剑来到楼坦城上空的他，不理会下方传来的惊呼以及飞来的箭矢，径直朝着那道蓝色的光束冲了过去。

光芒如预料中的那样笼罩了他的视野，但他却出奇地没有感到任何的异常，仿佛这光束不过是用来吓唬人的障眼法。

但等光芒消散，视野终于恢复正常时，纪允炆还是被发生的一切震惊了：

光芒散去时，全程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的他，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这床过于柔软，纱帐也是他在燕王府里也不会去用的奢华款式，绘有精美图画的天花板更是他半分兴趣也没有的史诗画。

空气里弥漫着他无比熟悉的香气，同时，他感觉到身边躺着其他人。

转过头一看，解颖秋正一丝不挂地在他身旁熟睡着。

平日里总是古灵精怪消停不下来的解颖秋，睡颜却很出人意料的恬静，精致的五官被祥和与宁静所包裹，如雪的肌肤与傲人的身材相得益彰，就算是最优秀的匠人也不可能雕刻出这般完美的躯体，就算是最优秀的画师也描绘不了这美丽的景色。

纪允炆的一只胳膊被她紧紧地抱着，深陷进那柔软的双峰之间。

她嘴角有浅浅的微笑，似乎正沉浸在言语不足以描绘的幸福中。

不只是解颖秋。

阮莺光洁纤细的长腿纠缠着他，文裳卿和姬旼静静地伏在他身上，皮肤与皮肤之间的摩擦之感无比清晰，就连岳玲芸和袁理理也在。

女孩们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轻柔但不可抵抗地冲击着纪允炆的神经。

一瞬间，纪允炆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随后，他感到了愤怒。

前所未有的愤怒！

来到这个世界至今，他从未感到如此刻般被怒火充斥脑海。

纪允炆完全失去了平时对待几名女孩时的温柔与和善，他也不在乎会不会吵醒谁，直接起身，敏捷地从那张大床上离开。

“师父？”

他的行为毫不意外的惊醒了几人，解颖秋揉着惺忪的睡眼，音调前所未有的妩媚，充斥着致命的诱惑。

“您怎么了？”

就连阮莺的声音也不像平时那样有一种若隐若现的避世清冷，变得魅力十足。

纪允炆冷着脸，没有回应她们，而是向前伸出手，随后仿佛握住了什么。

随后，他握着空气，转身朝着床上的众人猛地一挥。

顷刻间，整个世界崩裂了，人也好物也好都随着他这一挥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碎裂，在哀嚎声中，“解颖秋”几人随着整个空间一同扭曲爆裂，最终彻底消散，连最细微的碎片也没有剩下。

一切都结束后，纪允炆立于一片纯粹的黑暗之中，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且从来不曾存在一般，无边无际的黑暗连带着彻底的寂静共同构成了人们想象中的所谓“虚无”，将纪允炆笼罩其中。

纪允炆握着手中的长剑，他的表情因为无尽的怒火而凝固，冰冷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无垠的虚空，凝视着某个遥远但又近在眼前的目标。

“我就知道，这种把戏困不住你。”

虚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似乎来自遥远的四面八方，又像是在身侧突兀地冒出，萦绕在纪允炆耳边久久不散。

“太久了，久到我几乎认为你不会再出现，哪怕听到猴子们献上贡品们时的话语，我都不过是有些许怀疑。”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甚至丝毫不做准备就直接冲了进来。”

“老实说，我没料到你居然会这么轻易地踏入我的陷阱，你变弱了吗？”那苍老的声音带着嘲弄，但嘲弄之下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仇恨。

“还是说，这依然是你表达轻蔑的独特方式？”

“你想告诉我：就算已经过去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你眼中的我依然只是蝼蚁，甚至依旧不配和那些猴子并列。所以才故意踏入我的陷阱，然后像你刚刚做到那样毫不费力地识破它、摧毁它吗？”

“东方的神啊，你太傲慢了！”

伴随着这句话中再明显不过的怒气，整个虚空竟然开始颤抖，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似乎来自于无尽远古的憎恶化作了汹涌的力量，膨胀着、凝聚着、翻腾着，不顾一切地想要将纪允炆撕碎。

纪允炆周身的护体罡气不断被冲击、被撕扯，力量之间的碰撞让这片虚无中终于有了声音，天崩地裂的爆炸声响彻了黑暗。

“难道你以为在过去的这些岁月中，我们都只是被恐惧扼住咽喉、躲藏起来瑟瑟发抖吗？！”

“我们已经证明自己是比那些猴子更高等的存在，他们畏惧我们、崇敬我们、追随我们，他们向我们献上自己的一切，只为了得到我们些许的恩赐与垂怜！”

“我们是神！就如同我们曾宣称的那样，就如同你曾想要否认的那样！”

“你为何执着于否认我们作为神的正当性？你为何要放弃自己高贵的神性去与那些低劣的生物待在一起？就因为你那虚伪的仁慈？”

“东方的神啊，你的虚伪与傲慢最终会将你吞噬殆尽，这个世界的未来只属于接受了自己的我们，属于作为神的我们！”

“你还在负隅顽抗吗？你还在垂死挣扎吗？东方的神啊，在那早已被猴子们遗忘的岁月，你是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时的你可曾想过——”

诡异声音的喋喋不休，被迫终止了。

对于这些话语始终保持沉默的纪允炆突然举剑劈下，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光怪陆离诡谲异常的景象，在不到一次眨眼的时间里，虚空消散了。

黑暗好像从来没有来临过一样，这转变来得突然而让人无法理解，就好像刚刚的那一切，都不过是人不经意间的恍惚与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