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2/2)
“说。”
“陛下可知,大地为什么会震动?四元素中充满能量,就如同水龙、火龙、风虎、土龙居于元素之中,游动循环。故可见水之流动,火之跳耀,风之盘旋,大地也是一样。洪水泛滥是因为河道阻塞;大地之所以震动,因为土龙在土中运转不畅,被某种力量压制。土龙只能愤然出土,就如飞鱼跃出海面一般,于是大地震动。
所以只要将这股阻滞了土龙运转的力量调离京师,自然龙气和畅,坤宁也复平安。
这更可带动一位女贵人体内的毓秀之气。”
“是什么东西阻滞了土龙?”
“请问陛下,年下是否有圣器进京,惊扰了宫中贵人?BJ城乃是龙气抬头之处,土龙本来运行旺盛,轻易不会有所触动,此圣器必然大能,可能与土龙相克,冬春主大凶(冰霜之使天寒之时内力最盛),入夏秋才能得安。”
皇帝未有表态,躲在屏风后垂帘听政的万贵妃已经勃然变色,叠声吩咐心腹宫女:
“唤沈自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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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拜见娘娘。”
“水土相克,还会有什么别的东西——我问你,那妖剑春水是否还在你手里?我看在你进献三神药的忠心上,才饶你不死——若这东西妨了陛下,妨了我腹中龙字,你十个头也不够赔的!”
沈自丹额上汗涔涔,他微微眯眼,细思对策:“回禀娘娘,永生之药既已大成,春水已请高人封存,以防备皇宫,保卫陛下和京师安全…………”
其心腹宫女凑上前耳语,万妃听完:“听说你刚调换了腾骧左卫指挥使?”
“娘娘英明。”
“就是他。罚他带剑给我撵出京去!就撵到大同去看长城吧!”
“是!”
“西厂的事儿陛下准不了了,要尽忠,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奴婢定当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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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丹:
一个闻人悯人,像是对手早早安插在棋局之上、引诱我去吃的气眼,一朝做活,我方满盘皆输。
可笑是我押解他入京,亲自送他到陛下面前;而却直到他登堂入室,我才恍然察觉。
此番一来,西厂复立无望,我手中无权无兵;刚入我手的腾骧四卫被他们打发出京,京师的武力守备不在我手;春水也远离了我的视线,非常容易被中途截走。
只是他们用天象之说,要把春水赶出京城之外,只是为调虎离山,还是春水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圈套?
朔:督主,紧急情况,迎风别业被袭——韩大人已带腾骧左卫来救,但事发蹊跷,残说当时天地大震,请督主援救。
沈自丹:隐藏在黑暗中的对手,你们难道真的可以呼风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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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寺。
转过三大殿,继晓和他的信徒们修行的红宫。建筑底部为夯土,上面木栏楼阁,不施漆画,异常朴素。进入大殿,里面却别有洞天——
几层楼高的内堂中,抬头望去,藻井旋转着通向天顶,墙壁上、木梁、阑额上,都用颜料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壁画,简直如同在敦煌的佛窟之中一般。堂中法器、灯烛、祭器,皆是人骨人皮所做,整个红宫鬼气森森,就连地板的缝隙中也填充着似是人血干涸后的暗红色蜡迹。
正中,继晓所坐的莲花座后,是一幅巨大的毛毡织就的巨大的绿色度母像,脚下踩的是六道轮回。六道之轮中业火诡道,以各色不同颜色、活人的头发编入其中,狰狞不可描述。度母绿色皆是以孔雀石镶嵌,而那莲花座竟是以红珊瑚做成。
正如他额上一抹血红。
“通元国师,久别无恙。”闻人悯人双手合十,“还要多谢李通政大人的引荐,你我才能再得相见。”
“大胆疯道人,敢对住持大人无礼。”
继晓眼皮微动,眼尾红色的痕迹褶皱,细长的双目睁开:“佛陀之前,不得无礼,下去吧。”众沙弥散去,他嘴唇上露出一个凉薄之笑:“贪婪的陆上之人,你将血池弄得如此污浊,和本座有何话说?”
闻人悯人毫无愧色:“国师大人,都是追寻永生,我们只是各自踏上了不同的道路,有何高低之分?”
继晓目中玩味之色仍如三途川之水,伸出长指甲的手捏决,如诅咒的昙花盛放又转眼凋落:“你为了保持这具躯体的长生,每当步入暮年,就进入血池浸泡,期以原海血池之力,唤醒细胞的全能之力——现在的你,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第几代的复制人了吧?
我看到黑墓之中你遗留下来的一代代自身复制体的尸体和碎肉,
那些被原海之力打散的你的细胞,还混沌地漂浮在血池之中,如同一锅肉汤。
而那些被你抛弃的上代躯体的每一个细胞,还被你追求永生的执念驱动,它们不甘地聚集成群,如同被打散的真菌蘑菇、海绵动物,破碎的细胞还想再次组成宏观的躯体。在原海里翻涌。
真恶心。
你躯体的完整性也越来越难以维持了吧?
施主,你是否常常半夜惊醒于噩梦,梦到自己手臂突然脱落,躯体化成一滩尸浆?”
闻人悯人被他说中,并不否认:“对于死神的恐惧,是每个生存之物的本能,每个人、每个生命都不能幸免。这也是三山对我的考验——以我虔诚之心,总有一天会获得三山的豁免权,获得永生。
倒是你,你被封入这躯体,不死不灭,不得超生,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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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僧双手合十:“我并不畏惧死神。”他抬头环视这鬼气森森、充满人骨人皮,如同人间地狱,“我崇拜并且追寻着死亡——只有死神才能将我带入无上净土的十三天之外,西方极乐。”
“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只有药师族能够达成我们共同的祈望。”闻人悯人道。
继晓默许了他们的合作,他微微有些好奇:“你说人类的皇帝,为了获得永生,会选择我们之中的哪条路?”
闻人悯人露出嘲讽的表情:“他没有勇气选择任何一条——人类的帝王追求的永生,只不过是永远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至高无上的权力——如果他们真正如我们一般体会过了永生,体会了变成肉泥、乞丐、被烧杀、如泥土般佝偻匍匐在大地上,被人类唾弃,经历生老病五蕴盛世间一切之苦,亲眼见证和经历人类所有的恶……”
继晓微微摇头:“没有人能承受世间所有之苦、承受人类所有的恶——药师也不能。到那个时候,死神将是唯一的仁慈。不过——你承诺给我的春水呢?”
“国师前番自取不得,贫道已用计将春水与沈自丹分离。到时候凭借国师妖力,还愁宝器不得?”
“哼,远在天边,就算是本座的法力,傀儡之力也会减弱。”
“你真的认为春水能够解开你的诅咒?”
“只有白剑可以解开我的诅咒。”
二人略住言语,忽闻门外有沙弥报告:“住持大人,国舅万喜大人入寺拜访。”
“请国舅大人入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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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可有秘法?”
“阿弥陀佛。国舅大人此来,可是皇贵妃娘娘之意?”
万喜叹口气道:“哎,国师大人有所不知。贵妃娘娘素日约束我们兄弟甚严——说实话,这封赏后妃母族,乃是我大明朝祖上历来的规矩。我父亲兄弟拿个指挥使当当,也不是什么内阁首辅大臣,不就是朝廷看娘娘为陛下诞育子嗣劳苦功高,给咱们养个老……
就说我们是什么外臣佞幸!
当年土木之变的时候,要不是娘娘拼死护着陛下,也算是对社稷有功,不然,哪有今天啊?”
继晓不看他,直看着茶碗中微微荡漾的涟漪。
“西方有宝树,果在菩提中。娘娘当年可在佛祖前发下了什么愿?”
“嗨,大师,你就别卖关子了!我来就是想替娘娘问,娘娘命中是否真的无子?”
继晓双手合十,闭目吟诵了一段地藏经,突然抬目:“贵妃娘娘有子。”
“真的?!”
“那个孩子是她一生荣耀的来源。”
万喜眼珠像是被欲念之火催着的煤炭,从黑色的小珠子,燃烧成发光的赤红:“娘娘之子,是未来的皇帝!那如今位子上这小祸害,哈哈哈,岂不是命不久矣!”
继晓垂目,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