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偿还(1/2)
**药师睚眦必报**
黑色的河流从脚下奔腾流过,天空往下飘着遮云蔽日的金沙。沙子落在舒夜脸上,又被强风拂去,砂砾中金色的闪片落在在她的睫毛之间。仿佛是一尊千年前被遗落在沙漠中的飞天仙女的造像,今日在狂风之中,又展露她的真颜。
她伸手摸摸脸上的砂砾,张开眼睛,望向幽暗晦明的天空。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在孽缘让他们相遇的那一刻,在一切发生的最初,在她还不知道他们背后交错羁绊缠绕的宿命之前,她背负着春水,站在临洮的黄河河沿上,黑色浑浊的河水滔滔流过。
往昔的一幕幕如同闪回,她看见韩偃韩春骑着高高的骏马,身上是锦衣卫的护甲,在硝烟后踏破云头堡的大门,将她拉上马,那时候春水告诉她,命运的转轮即将运行;她看见周敏静在新江口大营的江边,侧头注视着她,那时惊鸟离林;她看见爹爹叫沈芸跪下:“你发誓,对小夜绝对不可以有半分非分之想!”;她看见沈自丹的剑刺入爹爹的心口,他们两个人的眼神同时投射在她脸上,爹爹最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他嘴唇微动,她没有听清的他最后一句话。
“不要恨他。他是你的……”
命运的缝隙之中,原来藏着那么多提示。
可是,错了,全错了。
她看见韩偃红着眼睛,抱着头往后退:“不,不,这不可能!她不是我的妹妹!不是她,怎么会是她!?”;她看见杨昶对沈自丹说:“我愿意为了你做一切事,哪怕需要付出我的生命。”
如今她真的是个没有归处的孤儿了,没有家,在世上没有容身之处,没有春水,没有爹爹,也没有那个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兄长——她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当时她纵身跳入滔滔的黄水,让春水被黄河的骇浪碾碎成齑粉,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地底发出雷鸣。
春水带给她所有命运的疑问;她只能一一回答;人类带给药师的所有伤害,她只能一一偿还。——她拔出了那把刀!
惊地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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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1 平昌公主)
平昌公主府。
敏静来告辞,他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回宁波去了。他自请去定海,替韩偃守着那海上的堡垒。
后院内堂,明薇正陪着平昌公主说话,她这么贤惠、得体,整日价站在她身边伺候着,适时地添茶水、递点心、点烟叶子,更要瞅准时机说着俏皮话——明薇是一个多么好的孙媳妇、多么好的贤内助!而且她姐姐还是徽王的妃子,我又替外孙剪除了一个未来的政敌、分权者。
我真的是太聪明、太有打算了。平昌公主想着,得意地将苏州进贡的细点心又塞了一块进嘴里,为自己“二桃杀三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置人于死地,还不脏了自己手的“帝王手段”感到欣欣然得意。只是这敏静心思太敏感,好好的颖国公府竟然自己不要,上表退居绥远侯,还说是心有愧疚。韩偃只不过是大明的臣子,咱们家可是大明的主子。猎狗打了猎物,不给主人乖乖送过来,难道还是狗的功劳?——这有什么值的可愧疚的?不禁道:“本宫我不愧是太祖的子孙,敏静这孩子还是差点,缺点胆色。”
明薇也道:“正是呢,人心诡谲官场险恶,若不是公主娘娘事事处处为二公子打算,侯府怎么能多年平安?这都是托了公主娘娘的福分。若是没有公主娘娘,二公子不知道要依赖谁呢!”平昌公主道:“以后可就交给你啦。我看自你进京之后,敏静身边尊卑有序多了,丫鬟小厮大气不敢出。不像你哥哥和那婢子跟着他的时候,讨论战法的时候不分上下,都敢插嘴说话——这主子不是主子,下人不是下人的模样,成什么体统?”明薇含羞道:“媳妇哪有这样的福分,您这不是折煞我吗?”“既然是福分,回宁波以后,多在爷面前伺候,我就等着曾外孙了。”
两人互相吹捧,说笑得十分投缘。却见外面天渐渐暗了下来。明薇叫丫鬟:“掌灯!”站起来看看窗外:“外面下沙了。”平昌公主胸有成竹:“今年BJ风大,常有沙尘,你不常来京城,故此不知道……”却听明薇惊叫道:“谁在外面?!来人呐,来人呐!”
叫了四五声,都没有丫鬟婆子回答。
平昌公主有点愤怒地站起来,明薇赶紧上去扶住。“出去看看,一时不管,这些丫鬟婆子竟然惫懒贪杯到这种地步,差事也不当了,看我怎么罚他!明薇你好生学着,以后侯府当了家,用得到!”
二人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院子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金色的砂砾飘飘扬扬地从垂花廊两侧流淌下来,积在地上,像是金色的、不化的雨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敏静站起来,猛回头。窗口没有人,只有金色的细砂粒从窗口飘进来。沙尘暴。他站起来,去拉下公主府书房的帘子。却见窗口外的廊子上,留下一串迤逦的脚印。
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拔腿追上去。
平昌公主用老花眼凝力望望垂花廊的尽头,那里隐隐绰绰地似乎有一个人影。
“谁?!本宫命令你,即刻现身!否则以大不敬治你的罪!诛你九族,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那个人影突然说话了:“敏静,我都是为了你好!韩偃历战封侯,陛下信任备至,继毅二字,是想要他继承韩雍的衣钵。以韩偃之才,只怕要监督两广,分去周家水师的权力。万贵妃听信梁芳谗言,正想清除太子党羽,周家也得罪过万家,只有把韩偃送上去顶包,才可以救周家,保全颖国公的封号!”
平昌公主打了个寒战——那是她自己,那是她自己的倒影在流动的沙幕上投射出来。
“怨魂索命来了……”明薇吓得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爬着往房里逃跑。
平昌公主突然恼怒之极,冲上去愤怒地拍打着那流动的沙幕,像是一只愤怒的黑熊无用地拍打瀑布:“韩偃?!你活该,你罪该万死!我是主子,你是臣子,你和周家争功,你死了活该!你有什么冤枉的!”她歇斯底里地上蹿下跳,摇头晃脑,以手指着,完全失去了“皇家金枝玉叶”的风范,如同一个疯狂的泼妇骂街。
在她的愤怒达到极点之时,面红耳赤、青筋暴起,突然梗住了。只见以往气势威严的白发老公主被沙子一滑,跌了一跤,脑袋朝后直挺挺地摔了下去,然后保持手指着他人叫骂的姿势,就这样断了气。
沙幕的沙流缓缓变得稀疏,缓慢直至停止。奔跑前来的周敏静终于透过沙幕看到了抱着刀,一言不发地观察着平昌公主的戈舒夜。
平昌公主倒在地上,青筋暴起,发出生命末尾最后的抽搐。
戈舒夜的侧脸如同一尊菩萨的白玉塑像,平静、毫无悲喜的表情。他注视着她,直到她突然咧开嘴,歪头看着尸体,流露出一个玩味、讥诮和诡异的嘲笑。就像他第一次见她那样,美丽而诡异,像是菩萨神女的雕塑,露出野兽的表情。
她像猫头鹰那样对他转过头,笑得很甜:“绥远侯周敏静,丁忧三年,白衣上岛,不得嫁娶。”
“你还在恨我?”
“这是你欠韩偃的。”
“那我欠你的呢?”
她背过身去,天空的沙迤逦地飘下,如同他们之间失去的时间。“我们两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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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克木**
“凝结在剑上的风与木之力,给我指路!”杨昶看了一眼昏睡的沈芸,在谢若悬的治疗下,他虽然昏昏沉沉,但毕竟不至于立死。杨昶略略定心,双手将剑举在胸前,沉舸上凝集着他翠色的草木之华,沿路种子发芽、百草丰茂,竟指出一条通向太子所在住所的空中之路。
“走!”让冷昭阳顶替沈芸的位置,六人人重新组织起残缺的南斗阵,跟随他的脚步发足而奔。突然,一阵急促的弓弦响,六人跃起闪避!只见在草木之路上,一排闪着寒光的金属箭镞连成一线,阻断了他们的去路。在迤逦的烟尘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神庙中太阳神雕塑般的身影。
白鸦!
他背后背负着一个巨大的剑匣,里面的兵器渐次展开,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只是那每根羽毛都是金属的、致命的武器,发出寒冷威胁的白光。
“猎人来履他的约。”当啷一声,一块银币被扔到地上,上面写着“沈芸”的名字。
“是你,狂战士!谢大哥,结阵保护沈芸!”杨昶飞身而上,两人刀刃对撞,刺目的白光和青焰如同融化的金属花火,闪耀着纷纷而下。
“出云十九剑。”两人剑尖和刀锋高速对撞,身形步伐腾挪,但白鸦竟如闲庭信步,解释着杨昶的招式,“是先圣白无常在云中守捉,为了应对来犯的天魔教鬼众,将春雨剑法简化为十九式。——其实你没有学全。”
“什么?!”
“今天我就教教你,真正的春雨剑法!”白光一闪,杨昶看到白鸦巨大的斩魄刀像是一片轻盈无重力的羽毛,在他周围翻飞,似乎是化作千片,又似乎形成了一片绵密的光网——朝他迎面罩来!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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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2杨家,乔老虎)
两人正在对饮,并且互称亲家。
“恭喜恭喜啊,过了年,您女儿就是一品诰命夫人了!”
乔老虎脸膛喝得红红的:“同喜同喜,还不是托了您的福啊。杨家出了个建章伯爵,真是光宗耀祖啊!而且我们这次向陛下进献药师女的情报,总算有功吧?”
杨仕伟道:“若杨家能再获得圣上宠信,那必是亲家出力,谁能想到,这沈家得不到的福分,到底是叫乔家得去了呢?”
“哈哈哈该是我闺女有福啊!呸呸呸,这酒里怎么有沙子啊?”
“是么?这可是好酒,我尝尝——呸。哎呀,这鬼老天,下沙子了!——外面有人!谁!”
复仇女神再次出现:“你们二人,一个不该看到,一个不该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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