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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离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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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倾月带着大包小裹的回到乐坊,挨个的给姑娘们分发礼物。

都是些地摊上的小玩应,可这些最得姑娘们的欢心。

好看的值钱的东西在月清坊没有份量,在乐坊仓库积灰的被人遗忘的都是那些。

反而是这些稀奇古怪的,新奇的,有趣的小东西更让她们感兴趣。

花倾月给她娘带了一本琴谱,“娘,这本《离魂》是我在地摊上找到的,抄写的略微有点潦草,但还好不缺页,还算完整,您看看。”

花朝翻着琴谱说,“这琴谱的原本肯定是找不到的,据说《离魂》被它的作者若林刻在自己的墓碑上,而墓穴所在的位置发生过一次大的塌方,已经完全找不到。

现在世面上流传的抄写本,听说是当时篆刻墓碑的工匠偷偷抄下来的,这工匠不懂音律,但也算抄的有模有样。

一百多年过去了,还能看到这抄写本也实属不易。”

花朝合上琴谱问花倾月,“这次徐州之行有什么趣事?同娘讲讲。”

花倾月就声情并茂的给花朝讲,“徐州真的好热,要把人晒化掉,菜十分的清淡吃不惯,但是东湖的荷花真的很美,我们还去了徐州最灵验的道观,那道观在一个高高的山顶,那山高得都插进云彩里。

对了娘,去道馆祈愿时才知道安北晨竟然不是家中独子,他说他还有一个妹妹,一岁生辰时被匪贼余孽趁机掳走,至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他妹妹同我还是一天生辰,也是八月十五。”

花朝饶有兴致的听倾月讲前半段的见闻,当听到后半段故事时,她愣住。

八月十五,北疆,一岁的女婴。难道那天见到的黑衣人就是偷走安将军之女的匪贼,那么倾月就是那个被匪贼掳走的将军之女。

对,没有错,她有点心慌。

花倾月自觉讲了一件可以让人大为震惊的事,可娘听了却面无表情的在走神,事情讲完,娘亲还是没有反应。

她用手在娘亲的眼前晃了晃,“娘,你在想什么呢?”

花倾月说回过神来说,“没什么,只是在脑子里在回想《离魂》的旋律。

倾月,你也累了一天,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先研究一下《离魂》的琴谱。”

花倾月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的说,“我是该回去好好睡一觉,今日起的太早,又爬山又骑马的,我估计要睡个一天一夜的才能补回来。”

这个夜晚对于花朝来讲注定是煎熬的。

油灯照得整个屋子通亮,她坐在椅子上,桌上的琴谱没有打开。

夏夜嘈杂的虫鸣都止于窗外,屋里寂静得花朝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在慢慢的细细的回想,倾月陪在她身边的点点滴滴。

倾月第一次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路,第一次口齿不清的喊她娘,会跑后到处调皮捣蛋,作弄全乐坊姑娘的样子。

花朝那些失眠难熬的日子,都是倾月用她那小小却滚烫的身躯用力的抱着自己,让她得以不再寒冷,安然入眠。

她在噩梦中惊醒时,是倾月拍着她,安抚她,“不怕,不怕,我会帮娘打走一切妖魔鬼怪。”

花朝有时候奇怪,一个小小的人儿怎么会那么勇敢,她为了自己可以和任何人决斗。

花朝对生活对未来的所有期盼都在倾月身上,看着倾月一天天健康快乐的长大,她才渴望明天。

所以她希望倾月是自由的不被束缚的,她想尽量让倾月去做她喜欢的事,也是在间接的弥补自己的遗憾。

为了她的自由,她做什么都可以,让她付出什么她都甘愿,就算要挑战掌握她生死的长公主。

说来,倾月的束缚,是自己给她带来的,是她把倾月带到这个飘不进人间烟火,却又与繁华世界一墙之隔的月清坊。

她也担忧过,难道真的让倾月跟自己一辈子守在这乐坊吗?

不,这是我的宿命,不是她的。

她比当年的自己清醒,不会像年轻时糊涂的自己,倾月从小在乐坊耳濡目染那些爱而不得,男子负心的故事,使她对男女感情嗤之以鼻。

还天天嚷着要和乐坊的姑娘们一起到老。这方面花倾月自认为她还是看的明白。

想到这里,她扪心自问,她爱过李玉堂吗?

当初的义无反顾是自己太孤独导致的惨剧吧,那时的她周围都是金山银山堆砌的高墙,那些金灿灿的光,耀眼但却冰冷。

正当她疯狂的想推倒一切时,突然从缝隙透进来一缕微弱烛光,那点温暖,让她急切的想抓住,可蜡烛燃的不够热烈,也不持久,更不经风吹,没等燃尽就自灭。

对于李玉堂她现在连恨都没有,她所有的恨都给了自己,恨自己的蠢,自己的贪,自己的无能为力。

恨自己把所有都寄托在一个爱得不勇敢的懦夫身上。

她已经坦然接受自己不幸的结局。

可她觉得倾月不该如此过一生,她希望倾月可以得到自己不曾得到过的地久天长,有人相伴到老。

那个洛川的所作所为,这些年花朝都看在眼里,他了解倾月的脾气秉性,愿意陪她疯陪她闹,也能让倾月安静放松,他会是倾月的好伴侣。

还有倾月跟当年的自己不同,到了外面她可以靠自己活下去,不用完全依附别人,所以她放心。

以前她还为倾月的身份担忧,怕洛川的父母阻挠,但现在倾月是安将军之女,那就不用担心了。

安将军与洛将军两家是世交,洛家肯定会善待倾月。

但花朝的内心还是矛盾的,想放手又强烈的不舍。

她不知道把倾月送走后,自己还能否支撑住。

她自私的霸占了她十几年,倾月陪在她身边的这十几年,她是欢喜的温暖的,那将军夫人呢,她过的怎么样?

她怎么会想不到,当初思朝被强行从她身边带走时,她整个人都被掏空,生不如死,要不是倾月的出现,她早已经变成河底的一具无名白骨。

将军夫人的苦,她比谁都了解。

一夜漫长,但又转瞬天明,花朝坐着思考一晚,决定放花倾月走,回到她亲生父母的身边,离开乐坊她才能做她自己。

傍晚,花朝还如往常一样,梳妆打扮,只是今日的脂粉略微厚重了些,她想掩盖一下熬夜后的憔悴。

可那眼里的红血丝她没有办法,那就这样吧,多些笑容也许可以蒙混过去。

她进到花倾月的房间,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女儿,她的呼吸匀称,这个呼吸声曾经伴着她度过无数难以入眠的黑夜,如今听还是很安心。

花朝俯身把被倾月踢翻的被子盖好,她轻轻的坐在床边,看着倾月娇嫩白皙的脸蛋还和小时候一样,在母亲的眼里不管孩子长多大,始终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把花倾月脸上的碎发理到两边。

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出房间,去前院。

本来今日没有她的演出,是她临时要加的,她弹奏的正是倾月给她找的曲子《离魂》。

只看过一遍,所有的旋律便熟记于心,所谓天赋,真的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也许一切早已命中注定,家道中落,一路逃亡,来到乐坊,中途逃离,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这就是宿命,她注定属于这里。

很好,人有一个归处很好。

台上弹琴的花朝,把自己的大半辈子都揉进这首曲子里,前半生的荒凉,后半生的只求安稳,所有喜悲都在弹指间。

台下的人听得痴迷,真的像是魂跟着曲子一起飘然升空,一切似梦似幻。

另一边,花倾月从昨晚睡到今夜,梦做了无数个,但一睁眼又全忘记,脑子有点昏昏沉沉。

她打算起床,可双腿刚一落地,就感觉到酸痛难忍,跟她小时候初学轻功时一样。

她忍痛,蹒跚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把一头凌乱的长发盘起,用一根淡粉的玉簪固定住。

她出了房门想去花园走走,可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怎么到了中殿的门口,她停下脚步,清晰的琴音声声入耳,那么刚刚在脑子里环绕的乐曲不是自己的幻觉。

看来不知不觉间把她带到这里的是这首曲子,拥有这个能力的,除了娘亲再没有别人。

她进到中殿,果然看到娘亲在台上,她一身淡紫纱裙,微红的脸颊看上去气色很好。

曲终,台下的人热烈鼓掌。

花倾月在舞台侧边等娘亲下台走过来,好送她回房间。

可走下台的花朝并没有转弯,她直直的走下台,走到今日坐在台下客座上的安北晨和洛川面前。

花倾月好奇的在远处观看,不知道娘亲跟安北晨说了什么,只有他自己起身跟着娘亲去了二楼的会客室。

她跑到洛川面前问,“你怎么没跟着去?”

跟花倾月一样摸不着头脑的洛川说,“坊主只说找安北晨有事。”

花倾月小声嘟囔,“我娘找安北晨能有什么事?”

说完她拽着洛川,“走。”

洛川问,“去哪里?”

花倾月说,“当然是去听墙根啊,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们聊什么?”

“这,不太好吧。”

“你不去,我自己去。”

随后,花倾月蹑手蹑脚的走上二楼,洛川也一样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两个人蹲在门口,花倾月刚想把耳朵贴过去,门就被安北晨从里面打开。

花倾月和洛川尴尬的仰头与安北晨对视着。

脸上没有笑意的安北晨让花倾月觉得陌生,她站起身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看到他手里的包袱就随口一问,“你拿的什么啊?是好吃的吗?”

安北晨没有回答花倾月的问题,他紧紧的抱着包袱,眼神复杂的盯着花倾月。

看的花倾月心里发毛,想着自己也没在他背后说过坏话做过坏事,干嘛这么心虚。

安北晨对花倾月身后的洛川说,“家里有事,我要先回去,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洛川看着严肃的安北晨没办法拒绝,“好,我同你回去。”这样的安北晨他也没见过几回,看来真的有事。

洛川临走时用眼神安慰花倾月,没事的。

可不安分的花倾月怎么忍的住,她想偷偷跟上去,被从房间走出来的花朝叫住,“倾月,今晚就不要出去玩了,陪陪娘。”

花倾月看着表情愉悦的娘亲更加迷糊,答应着,“嗯,好。”

今日无月,零散的星星稀稀疏疏的洒落在夜空,不至于彻底漆黑。

花朝点燃蚊香放进铜炉,倾月自小就招蚊子,夏天不点蚊香整夜都会被蚊子咬的没法睡觉,但又闻不惯艾草的味道,她专门找的制香师父,研制出没有味道的蚊香,还有安神的作用。

放置好香炉,花朝把油灯熄灭,躺到床上,把倾月抱进怀里,不停的摩挲着倾月的背,想着以前的她,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只,怎么好似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花倾月依偎在娘亲的怀里开心的说,“娘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花朝问她,“是什么味道?”

花倾月思索了一下说,“嗯,说不上来,不是胭脂,不是皂角,也不是香囊,但也许是它们混在一起的味道。

诶呀,我乱七八糟的在说什么,反正就是娘亲的味道,世上独有,闻了让我感觉暖暖的,很安心。”

花朝笑着说,“那我的倾月也拥有这种味道,闻了能让娘感觉到很温暖很安心的味道。”

花倾月兴奋的说,“是吗?我也有。”

花朝平静的回答,“嗯。”

这一夜,花倾月无梦来扰,睡的十分香甜。

几年前,花倾月学会轻功时,她为了方便夜里溜出去玩,也怕回来太晚打扰娘亲休息,就跟她娘要了一间屋子自己搬过去住。

自从搬了屋子,她再也没跟娘亲一起睡过,每次回来不是醉了,就是累的倒头就睡,有时候还不在屋里睡,而是在揽月楼的阁楼里醒来。

在阁楼醒来时,会不时的看到洛川端坐在书桌后面翻看她珍藏的书籍话本。

她夜里梦多,所以每次睡眼朦胧的睁开眼时,她都有种错觉,自己是醒了还是在梦里,她就起身去掐洛川的脸,听到他说,“痛。”

她方知道,不是梦,对他说一句,“又来这么早。”然后再回到窝里接着睡。

走出乐坊的安北晨一直没说话,因为刚刚事发突然,他还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随坊主上楼时,坊主对他说,“听倾月说,你还有个妹妹,她的生辰还和我家的倾月是同一天八月十五。”

他回答,“是啊,很巧,花倾月和我妹妹的年纪也差不多。”

花朝说,“你觉得世上有那么多巧合吗?”

安北晨没明白花朝的意思。

花朝接着说,“倾月回来时给我讲了关于你妹妹的事,那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十几年前,八月十五的那一天,有一个失去所有的妇人想去河边了结悲凉的一生。

遇到一个黑衣人要把一个襁褓扔进河里,她冲过去把襁褓从河里捞出来,她救了那个婴儿一命,那个婴儿也救了寻死的妇人一命。

妇人第二天带着婴儿离开伤心地北疆回到京都,她当初逃出的地方,月清坊。”

安北晨被这个简短的故事惊呆住,想问的问题太多,一下子都堵在嗓子眼,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讲出来。

花朝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安北晨,“还需要你母亲确认一下才行,这里面有一套衣服,让你母亲看看是不是你妹妹当时穿的。”

安北晨勉强挤出一句话,“我能打开看一眼吗?”

花朝点头。

他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的衣服,他搜寻自己的记忆,他那时还小,十几年过去,他已经忘记妹妹那天出门时穿的是什么衣服。

但是他不应该忘记,因为那身衣服是他从衣柜里挑选出来的,他不曾想到时间让他的记忆模糊,他责备自己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会忘记,他不该忘记。

他紧紧的把包袱抱在怀里就像抱住一岁时的妹妹。

他声音颤抖的问,“是花倾月?”

花朝又点头,对他说,“还要劳烦你,一会儿出去时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先回去,给我留一晚的时间,明早你可以来接她。”

安北晨答应,这不难,一晚的时间,可当他打开门看到眼前的花倾月时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上前紧紧的抱住她。

告诉她,终于找到你了,哥带你回家,父亲母亲在家等着你呢,等你好久了。

但是他不能违反约定,他只能叫上洛川,免得自己在回家的中途跑回来。

他走在街上把事情跟洛川讲了一遍。

“真不敢相信,我找了十几年的妹妹,一直在我的眼前。

我第一次见她时就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原来这都是因为血缘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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