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皇子(1/2)
凉风顺着门缝缓缓入殿,让原本就冷清的大殿更加冰冷,王公公起身,命小太监生几个火盆过来。
王公公心疼道:“圣上,您还是好好休息吧,别再劳心国事了,现在太子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庆帝的目光游移在空旷的大殿上,冷汗涔涔。
头风的病痛时常折磨他,总是能产生错觉,看见过去的那些人,想起过去的那些事。
最近他时常后悔,若是早早立了太子,是不是就不用死这么多人。
“王胜,我想骏儿一家了……”
这位执掌天下三十年的帝王,此刻脆弱得只是一个痛失爱子的父亲。
王公公没有答话,也知不能答话。
潮湿阴冷的夜里,整个大明宫暗沉沉地,安静压抑,没有一丝生气。
骏儿就是被抄家斩杀的大皇子赵骏。
他是庆帝的第一个孩子。
庆帝早年家境贫寒,靠着给私塾打杂,学会了认字看书,奈何家中实在落魄,老父瘫痪在床,缺衣少食,就算赵特长得周正,身高七尺,为人有度,乡里还是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直到镇上的杀猪匠亲自上门,希望他入赘高家,条件就是不嫌弃他的妹妹是个跛子。
赘婿在世人眼里是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做出的选择,但凡有条出路的人都不会让邻里看笑话。
但是当时适逢大旱,庄稼地里颗粒无收,私塾里的公子们早就随着宗族南迁离开,而家中积蓄都花在了救治母亲身上,最后人钱两空,母亲撒手人寰,父亲瘫痪在床。
赵特身无分文,自己的老父就要饿死在炕上,除了点头,他别无选择。
所以,都快三十岁了,他才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孩子,随母姓,名高骏。
一年之后,关中旱灾闹大,起事作乱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老父死于病痛,而非饿死,这是唯一让庆帝觉得对得起父亲的地方。
只会杀猪的大舅哥带着全家逃难,打算去投奔远亲。
一路风餐露宿,如丧家之犬被官兵驱赶,为了一碗小米,一伙流民差点要了他全家的性命,更有甚者,想与他们易子相食。
直到赵特在流民中建立起威望,有愿从者每家可领五斗米入教,他们一家才摆脱饥寒交迫。
随着父母颠沛流离,营养不良的婴孩从小就落下病根儿,孱弱无力,瘦弱干枯,此后无数名贵药材搬进大明宫,都是一个父亲内心永远弥补不了的亏欠。
赵特成了大庆开国皇帝,高俊自然不能再姓高,改回父姓,名赵骏。
他是一个非常上进的皇子,勤勉不缀,通宵达旦的学习,只为了争口气,不让朝中世家嘲笑母族的粗鄙。
是的,他的母亲高氏目不识丁,贵为一国皇后,却终年不敢走出中宫半步,奢华的牡丹裙下,永远遮掩着她的坡脚。
对他最多的教诲就是:注意身体,要听你父皇的话。
他的舅父即使被封为侯爷,还是会被人叫做杀猪匠,为了不给他丢脸,舅父憋屈着,连酒都不敢放开喝,生怕有人以此作梗,惹他酒后失言,提起入赘之事。
他的妻子是陆国公府出来的嫡女,是陆家二房两江总督陆东严的长女陆浅月,但是有什么用呢?
陆国公府的老公爷陆明赫,包括他这个老丈人陆东严,父子俩都是四皇子一派。
大皇子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上!三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像四十岁的气色,庆帝怜其体弱,还免除他行礼参宴的诸多礼数。
唯一让这个大皇子展开笑颜的就是自己的儿子,皇长孙:赵一阳。
孩子机敏可爱,深得圣心,重要的是,身体康健,十岁的年级能舞刀弄枪,能吟诗作赋。
次次进宫请安,都会被庆帝赏赐一堆宝物,拉上王座与爷爷坐在一处。
每当这个时候,面目黧黑的大皇子眼里毫不掩饰对权利的欲望。
他以为,他们总归是一家人。
他的儿子赵一阳作为大庆第一皇长孙,至性仁孝,强学不忌,理所当然的应该坐拥天下,而不是被自己这个病骨支离的父亲拖累。
所以,大皇子谋反,不是为了自己。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庆被人笑话的坡子皇后一死,大皇子不得不加快谋反的步伐,虎贲军覆灭,大皇子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大庆三十年三月,也就是漠北一战的关键时刻,庆帝头风发作。
严重时,剧烈的疼痛让他脾气变得暴躁,脑子时常不够清醒,朝中大小事务不能搁置,所以四位皇子开始了共同监国。
大皇子赵骏是已故坡子皇后高氏所出,控京中羽林卫内军,北方边境线的神羽军,庆帝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在大儿子手里,坐镇京都。
二皇子赵朗是工部尚书侍郎柳南春的妹妹淑贵妃柳氏所出,负责修建坛庙,编书等工部事宜。
三皇子赵章是刑部尚书侍郎王全真之女丽妃王氏所出,领兵部事宜,坐镇武威,负责关外驻守府兵。
四皇子赵成是已故皇贵妃南宫禾所出。
大庆三十年元宵节过后,东北越国慕容家叛乱。
赵成领北府军前去平乱。
昼夜相拒,劲兵殆尽,当外祖父南宫宝孤立无援的时候,卷入东北泥潭半年的四皇子也是自顾不暇,屡吃败仗。
虎贲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四皇子命北府全军银甲白袍,头束孝带白绸,主动出击,连破数营,越国慕容家大败,侄子慕容垂杀了越王,送上人头请降,朝廷封慕容垂为新越王,管诸事。
四皇子准备班师回朝,听闻大皇子谋反,已被抄家。
自己被立为太子。
四兄弟十几年斗的头破血流,没想到最后因为虎贲军的覆灭,这三十年空悬的太子之位还是到了四皇子的座下。
流着一半南宫家血液的赵成会成为下一代帝王,“赵与南宫共天下!”不是谶谣,而是事实,只可惜这个南宫,名存实亡。
而一向乖觉的大皇子为何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恐怕连庆帝都想不明白。
大庆三十年六月中旬,大皇子府邸。
榻上的人骨瘦如柴,面目僵如死灰,整个人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像风中磨过的沙粒,喝下毒酒后,呼吸不畅,仿佛随时都会去见阎王。
床榻边一位美艳绝伦的妇人攥紧他干枯的手,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哀伤,凄迷的泪眼却止不住泪珠的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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