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失语（二）（1/2）

只见那车子撞人后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准备逃离，可许是撞人后的心虚和慌乱，导致车子一个拐弯撞向了一旁的大树，顿时熄火停了下来。

“亦初！！！”唐乐乐懵了，他急忙跑过去想将人扶起来，可厉澄将人紧紧护在怀里，两个人都已经失去了意识，他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将人拉起来，“来个人帮帮忙啊！！”

眼泪夺眶而出，他急得语无伦次，可身边围了一圈的人，却无人上前。他们只是事不关己的看着，猜测着事情发生的原因，等着这件事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聊点。

最后，还是几位好心的学生帮忙打了求救电话，跟着他在原地等着救护车的到来。

唐乐乐掏出手机尝试了半天，可电话号码却怎么都按不下去，他试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那群学生中的其中一个帮忙摁下了唐亦荷的电话号码。

而这边，唐亦荷正在气头上，一看是唐乐乐的电话，他想也不想就准备挂断。可心头那股子莫名的恐慌，让他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唐亦荷有些听不清唐乐乐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慌张与无助，医护人员接过手机将事情简单说了，让他们来人民医院一趟。

医院……

“走！出事了！”唐亦荷也顾不上面前的几人了，拉着孙黎的手就朝车库狂奔，孙黎一脸茫然的被他甩进了驾驶室，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唐亦荷哆哆嗦嗦的让他开车去人民医院。

“怎么了？！”孙黎听到医院二字，忽然有些害怕。

“开车！！！！”唐亦荷抬手给了他一下，这下，孙黎终于不再废话，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十多分钟后，二人赶到了人民医院。

唐乐乐焦急的等在手术室外，眼眶通红，衣角已经染了血，看上去很是狼狈。

“乐乐！！”唐亦荷上前围着人看了一圈，确定没有看到伤口，他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要是唐乐乐出事了，他怎么和唐安安解释？

“哥，我没事。但是亦初和厉澄都昏过去了，正在抢救呢……”唐乐乐有些感动他第一反应是查看自己的伤，可同时又内疚，三个人，却只有他没事。

“没事没事，别慌，有医生在呢。”唐亦荷安慰似的将人带进怀里：“吓坏了吧？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

“哥……对不起，我不该说要吃甜筒，不该带着亦初过马路，我……要是他出事了，我……”唐乐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泛着红，鼻尖挂着鼻涕，显得有些好笑。

“没事的，没事的，不怪你，是那个司机的错。”唐亦荷抬手给他擦干净脸，安抚着他的情绪。

“对不起……”

“好了，不关你的事，车子又不是你开的，你对不起什么？”唐亦荷叹了口气，而孙黎已经主动走到警察身边询问起了情况。

了解完后，孙黎黑着脸回来了：“他们说开车的人是个精神病，赔偿由家属负责，可判不了刑。”

意思就是，哪怕今天出车祸的两个人有人死了，那个司机也只会赔偿，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病人。

“只要人没事，其他的再说。”唐亦荷格外的冷静，唐乐乐吓坏了，孙亦初和厉澄还在抢救，他不能慌。

如果孙亦初和厉澄真的出了事，这个人他不会留的。既然是精神病，那吃坏东西命丧黄泉……

那就是他咎由自取了吧？

红灯熄灭，孙亦初和厉澄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干净明亮的房间，此时却显得那样诡异。

唐亦荷冷着脸坐在一边，司机的家属正垂着脑袋站在几人面前，怯弱的道着歉：“实在抱歉，您看您这边需要什么补偿我们都可以满足，实在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可却被生活压弯了腰，而开车的司机，是他的哥哥，此时已经被强制带回了神经病院。

“实在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从医院跑出来，又恰好开走了我的车。先生，您看您需要什么赔偿，哪怕是倾家荡产，我都愿意补偿您！！！”他语气极为诚恳，眼里满是血丝，不知又是谁家为了生活奔波劳碌的丈夫、父亲。

他知道面前的几人都衣着名牌，想必他们都是他一辈子都不敢仰望的人。今天撞了他们的人，恐怕真的要赔到倾家荡产了。

都说上流社会的人大部分都知书达礼，他只希望眼前的几人不要咄咄逼人。虽然他知道哥哥是有错在先，但是他已经答应了赔偿，希望他们不要再责骂自己了。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很默契的看着默不作声看手机的唐亦荷。

他没开口，孙家几人也不敢说话。孙宴抿紧唇瓣坐在孙亦初病床前，心疼的为他沾湿唇瓣。

唐乐乐则学着他的动作照顾着厉澄，希望他能快点醒过来。

“付国荣是吧？”唐亦荷收起手机，抬眸看着他，道：“赔偿款不需要，但是医药费你要出，至于别的赔偿，我也不稀罕。我只有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你现在交完钱就能走。”

付国荣眼前一亮，居然真的有这样的好人吗？！

“先生您说，只要您原谅我哥哥的过失，别说一个条件了，就是十个百个，我都答应！！”

唐亦荷眯了眯眼，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就是你哥哥这样的情况，确实出来也不太好。让医院加强看护就好，你交完钱就可以走了，车子的钱我不会出的，你自己去修。”

“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谢谢您谢谢您！！”付国荣朝几人深深鞠了个躬，抬眸时眼中已经闪了泪花。

妻子担心他赔不起钱，已经卖掉了自己的嫁妆，所幸，这位先生并没有为难自己。

唐亦荷自然不会为难他。

毕竟病人跑出来是医院的过失，他身为病人的家属，也是受害者。

“行了，你出去吧，等他们醒了，你过来露个面，道个歉就行。”唐亦荷挥了挥手，让他先出去了。

人一走，气氛再次沉寂了下来。

唐亦荷站起身关上了半扇窗，看向孙祁，问道：“医生刚刚怎么说？”

孙祁道：“说他们俩都是轻微脑震荡，厉澄要伤得重一些，右脚崴伤了。亦初就是有些轻微的擦伤，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就能醒过来了。”

众人闻言，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事就好。

唐亦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那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

如此，气氛又严峻了起来。

可惜他们还没开口，耳边就传来了唐乐乐兴奋的声音：“厉澄醒了，厉澄醒了！！”

唐亦荷皱着眉头上前查看情况，确定人醒了，这才叫来了医生。

谈话再次被打断，他也没了心情。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他把人打死了，那些伤害也依旧会永远停留在孙亦初的记忆里，永远不会消失。

“哥……”厉澄撑着身子靠在了床头，“亦初怎么样？”

“他没事，伤的没你重。”唐亦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可不许再冲上去了，自己的身体都不要了？”

厉澄闻言愣了愣，随即扯了扯嘴角：“不要紧的，我预测过，死不了。能挡一下是一下，我可见不得他们俩倒在我面前。”

“厉澄……谢谢你。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了！我保证！！”唐乐乐抿紧了嘴唇，一脸信誓旦旦道。

厉澄：“……”

感情你老是说我坏话是吗？！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他也没多计较，左右大家都没什么事，他也就松了口气。

“亦初还没醒吗？”厉澄有些担心，按理说自己护的那样好，不应该现在还不醒啊，自己都醒了。

“乐乐，你去帮忙买点吃的好不好？”唐亦荷掏了几张钱给他，道：“辛苦了，剩下的给你留着花。”

唐乐乐摸了摸香喷喷的人民币，点头就出去了。

“买什么呀？”末了，他扭头问道。

“你看着买就好，你喜欢吃什么买什么，我们都不挑食。给亦初和厉澄买点清淡的。”唐亦荷冲他笑了笑，直到再也看不到唐乐乐的背影，他这才重新沉下了脸。

他环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孙亦初脸上，道：“他曾经受过刺激，所以可能醒过来的时间要晚一些，你们一会儿吃完饭就回去休息，明天来替班。”

他们需要观察三天，需要有人换班陪护。

孙祁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唐亦荷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道：“我明天有事过不来，他们就麻烦你们了。我不希望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了，孙祁，你懂我意思吗？”

“懂。”

“如此最好。”唐亦荷坐在了床边，捏着孙亦初的手指捏了捏，没有任何变化，人真的没醒。

他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如果当初苏然出车祸时孙亦初就在现场，那今天的车祸，无疑对他是一种直击灵魂的致命打击。

“快点醒过来吧，哥哥在这里呢，别怕。”他低声呢喃着，希望孙亦初能听见他的呼唤，下一秒就睁开眼睛。

可直到医生第三次来检查，他都没有半点要苏醒的迹象。

医生皱着眉头思索半天，最终还是叫上唐亦荷去了走廊。

“您有话就直说吧，我弟弟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唐亦荷见他欲言又止，便知道孙亦初今晚怕是醒不过来了。

医生闻言抿了抿唇，将孙亦初的检测报告递给他唐亦荷，道：“病人头部受到撞击产生了血块，如果血块能被吸收，那情况就会好一些。若是吸收不了，血块压迫神经，可能会导致病人永远醒不过来，亦或者，影响他的某个感官，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意思就是……可能会看不见，或者听不见是吗？”唐亦荷瞧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只觉每一个字都在乱窜，让他眼前模糊一片。

“滴答——”

忽然，纸上落下一滴水痕，他这才意识到，不是文字在乱窜，而是他眼前真的花了。

“是的，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病人明日还是醒不过来……”医生再次沉默，话说到这里，已经不用说得太明白了。

“……医生，我想问一下。”唐亦荷沉默良久，忽然问道：“他曾经被车祸刺激过，是不是也有可能导致他无法苏醒？”

医生点了点头：“是有这个可能性的。若是刺激过大，会导致病人下意识回避阴影，让他觉得只要不醒来，就不需要面对现实。”

“我明白了，谢谢。”唐亦荷无奈叹了口气，将东西递还给医生后，转身进了病房。

晚上十二点，唐乐乐撑不住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厉澄单手玩着手机，唐亦荷则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孙亦初的手。

夜风微凉，可唐亦荷却觉得心里更凉。

“宝宝，醒过来好不好？哥哥在这里呢，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你不是想妈妈了吗？妈妈马上就来了，你不醒过来和妈妈说说话吗？”

“妈妈说给你做了好多好多的小饼干，是你喜欢的味道，你起来好不好？再不起来，哥哥要生气了……”

“你不是不听歌睡不着吗？今天没有歌，你怎么还不醒啊……”唐亦荷语气逐渐哽咽，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如果再醒不过来，就危险了。

“咯吱——”

忽然，身后忽然温热的触感，唐亦荷下意识就要反手一个格挡。可下一秒，厉澄坐在了他身边。

“……还不睡？”唐亦荷收回手，重新握住了孙亦初：“受伤了就不要到处跑，脚不是崴了吗？”

“没事，已经不疼了。”厉澄抿了抿唇，学着他的语调和孙亦初说话，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足足一小时。

直到口干舌燥，直到皎月腾上夜空，直到繁星闪耀天际，直到树影摇动叶铃。

可床上的人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像是一个安安静静的木偶，毫无生气，呼吸微弱。

“医生不是说他伤的没我重吗？”厉澄抬手揉了揉眼睛，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唐亦荷没做声，他只是目光温柔的瞧着孙亦初的脸，希望刚刚那一幕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是风动，还是人动。唐亦荷只觉那黑黝黝的睫毛刚刚颤了颤，像只灵动向上的蝴蝶，一颤一颤，一颤一颤。

“哥……”厉澄正要开口，可唐亦荷已经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嘘……”唐亦荷让他别说话，随后自己凑到了孙亦初耳边，轻声道：“起床了，饿不饿？哥哥给你买了小馄饨，起来吃一点好不好？”

厉澄愣愣看着他，刚想说人还没醒，听不见。下一秒，就见那睫毛微微动了动，随即，明亮的眼睛睁开了。

“！！！”

醒了！！！

“我，我去叫医生！！”厉澄说着就要起身，却忘记了自己的脚还带着伤，当即疼得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唐亦荷无奈将他扶稳，道：“有铃，那么激动做什么？”

他说着摁动了铃，不多时，守班的医生和护士拿着检查仪器走了进去。

一通检查都没有问题后，医生带着护士又走了。

“要不要喝水？”

孙亦初抿了抿唇，乖巧的点了点头。唐亦荷笑着给他喂了两口水，“吃点东西好不好？”

“啊……”孙亦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好像说不了话了。他急忙尝试发声，可发出的依旧是嘶哑的，不成词的。

“啊……啊！！”他急了，唐亦荷神色一凛，当即就冲出去叫回了医生。

医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幸好被厉澄及时扶住，不然指定要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他堪堪站稳，就被唐亦荷推到了孙亦初面前，“他说不了话了，医生，您快看看！”

医生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唐亦荷：“我不是告诉过你，他血块没吸收完会压迫神经吗？”

感情预防针打了半天压根没听进去是吗？！

唐亦荷一怔，仔细一瞧，果然是今天和自己交流情况的医生。

“……抱歉抱歉，一时有些着急了。”他尴尬的和医生道歉，随后询问道：“那他既然已经醒了，是不是就不用再签病危通知书了？”

医生点了点头：“醒了就不用了，别刺激他。”他给孙亦初简单看了看，安抚他道：“没事，一周后就可以说话了，别着急。这段时间要少吃海鲜和辛辣食物，不能刺激嗓子，说不了话不能强迫自己发声，知道吗？”

孙亦初点了点头，乖乖张开嘴巴任由医生检查。

不多时，医生再次离开了病房。

“啊……”孙亦初抬手摸了摸嗓子，确认自己的脖子还在，他松了口气。厉澄瞧了他一眼，将手机递给了他。

孙亦初眨了眨眼睛，单手艰难打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