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过得去吗?(1/2)
亲爱的阿然,我回家了。
我自己的家,和哥哥的家,以后,也会是你的家。
天边彩霞熠溢时,孙亦初被人叫了起来。他有些迷糊的翻身坐了起来,可还不等他动作,左手就被人拉进了掌中。
“慢一点儿,伤口裂开了可怎么办?”
他眨了眨眼,原来出声的是唐亦荷。
“哥哥……”
“嗯?”唐亦荷瞧了他一眼,抬手拨弄着他的头发,眉眼不禁弯了弯:“睡得舒服吗?”
“舒服。”孙亦初抿唇笑了笑,没有被噩梦惊扰,也没有被困在南墙一角。他只是单纯的睡下,如孩童时一般,脑袋里空空的,格外安稳。
“那就好。”唐亦荷松开他的手,不放心的嘱咐道:“宝宝,答应哥哥,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还有更加美好的未来,是不是?”
过去……
过得去吗?
那些烙印在身上的伤,那些刻进骨血的痛,真的过得去吗?
孙亦初缩回胳膊,微微抬眸看着他,良久,缓缓道:“哥哥……”
“我在。”
“……所以……你也觉得,那东西……是我自己吞下去的,对吗?”孙亦初直直的望着他,不肯放过他一丝的感情波动,他想看看,想看看这个被阿宝夸上天的哥哥,到底是如何想他的。
唐亦荷愣了愣,下意识就想说难道不是吗?
可孙亦初受伤的神情不似假装,或许,真的不是他呢?
孙亦初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眼里的期待慢慢消失,最后,化为一潭死水。
早该知道的。
孙然。
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每个人都会这样想的。毕竟你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不是吗?!
所以,所以我就活该遭受这些吗?!
凭什么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过去,就能抵过我那么多年的伤痛呢?!难道就因为我不配吗?!
我……
“我没有这样觉得。”
他……
他说什么?
孙亦初有些怔愣,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竟只能呆呆的直掉眼泪。
短短七个字,我却等了那么多年……
他曾经也试图解释过。想解释那些伤口不是他自己弄的,不是因为性子别扭和别人打架留下的。
他想解释,想告诉哥哥那是被人欺负了,那是被老师打的,被老师掐的……可他们总是先入为主,只是因为莱恩特说自己经常这样……
他们就信了。
后来,他再也不愿意解释,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他。
可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哥哥没有这样想,我们有血有肉,肯定是会疼的。”唐亦荷抬手抹去他脸上止不住的泪,有些心疼,“他们怕你不能说话是假,所以想毁掉你,是不是?”
是啊……
一直都是啊……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啊……
“哥哥……我好疼啊,他们打我,骂我,说我如果不听他们的,就让哥哥再也不要我了……”孙亦初红着眼眶,嘴里吐露着那些深藏多年的秘密。可这一次,等着他的不再是谩骂与殴打,不再是胁迫与恐吓。
他被人拥进怀里,耳边是柔声的安抚,手被人牵着,牢牢抓着。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在这一刻,被这个温暖的拥抱挡在了外面,再无法伤他半分。
下午六点,孙亦初跟着唐亦荷进了书房。
钱沉言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们进来了,便着手准备起了今天的道具。他东西还没掏干净,就见原本胆小的孙亦初独自一人坐在了他面前,而唐亦荷,依旧站在远处的窗边。
“直接开始吧,不用搞这些。”孙亦初冷冷看着他包里的玩具和糖果,有些好奇这个心理医生真的有用吗?
怎么和自己认知里的心理医生不太一样?
钱沉言一愣,这才猛地回想起来,唐亦荷说过,眼前的人不是孙亦初,而是孙然了。他咽了咽口水,急忙朝后退了两步。
“……你有事吗?”孙亦初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医生吗?你怕我做什么?”
“啊……抱歉抱歉,太紧张了太紧张了。”钱沉言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欲盖弥彰的轻咳了两声,“那你去拿一下你的安抚物,我们要开始了。”
什么安抚物?
阿宝还有这玩意儿?
孙亦初疑惑的扭头看向唐亦荷,就见他已经轻车熟路的拿来了一条毯子。他垂眸看着被塞进怀里的毯子,有些愣神,以前那个医生还认真时,曾经提到过让他弄一个安抚物,可他还没确定自己的安抚物,那个医生就变了……
手里的毯子软软的,味道香香的,四颗星星很漂亮,星星正中央还绣着几个字:平安喜乐。
“哥哥陪你好不好?”唐亦荷抬眼看了一眼钱沉言,自然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这个人,可是狠起来连唐亦荷都敢捅的啊!他害怕才正常好吧?!
孙亦初皱了皱眉,“心理干预不是不能有家属陪伴吗?”
他看了看唐亦荷,又看了看钱沉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沉默良久,道:“……别拿我当疯子。”
“不是不是,哥哥不是这个意思。哥哥是怕你一个人面对他会害怕,所以想要陪你一起。你要是希望哥哥留下来,是可以的,这没关系。”唐亦荷急忙开口解释,却不想他这样的紧张,让孙亦初更加确定了二人在害怕什么。
无非是怕自己伤到这个医生。
“不用。你要是那么担心,我可以脱光了让你看我身上有没有危险品。”他说着就要抬手解开上衣的扣子,唐亦荷瞳孔一缩,连忙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他越是急,孙亦初就越是烦躁。最后,他忍无可忍,朝唐亦荷怒吼道:“不是就滚出去!!!”
“……好好好,哥走,哥在外面等你。不舒服就和医生说,停下来也没关系的。钱沉言,慢慢来,别一下子太激进。”唐亦荷被吼得一愣,当即转身离开了书房。
屋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钱沉言舔了舔唇,将电脑打开坐了下来,“那我们……开始?”
“嗯。”孙亦初冷冷看着他的动作,嘴角忽然抽了抽:“你不会是来骗钱的吧?”
钱沉言眨了眨眼,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告诉我,今天的项目是玩仓鼠球。”孙亦初冲电脑扬了扬下巴,钱沉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游戏界面没关。他立即关闭了游戏,将孙亦初前几次的资料调了出来,道:“那我们开始。”
孙亦初点了点头,将毯子放在了一边。他不是阿宝,不需要什么安抚物,况且……
他没那么容易被安抚下来。
“听你哥哥说,你以前看过心理医生是吧?”钱沉言打开手机录音!方便回去更正自己的资料,“有什么效果吗?”
孙亦初摇了摇头,随即又皱着眉头点了点,“刚开始是有的,不过后来效果越来越差,越来越不好,我就很少去了。”
“那你回来这段时间,吃药有好转一些吗?”钱沉言撑着下巴看他,又偏头看了看四周,“这是你哥哥的书房,隔音很好的。”
孙亦初懵了,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沉言挑了挑眉,道:“所以,你说的话只有我能听见,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说,我不会告诉他的。”
孙亦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不确定算不算好转,这种感觉我曾经感受过。”
“吃和睡有什么显着的差别吗?和以前。”钱沉言手摁在键盘上,他说一句,自己就啪嗒啪嗒的敲一会儿键盘。
“吃的不多,睡倒是还好,比以前要安稳些。但是半夜醒了依旧会睡不着,我可以加量吗?”孙亦初真诚发问,“我以前这样的时候,医生让我加量,说这样会好一些。”
钱沉言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不建议你加量,因为药量是有疗程的,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睡觉的时候都是唐亦荷陪着你的是吗?”
孙亦初点了点头,“我尝试过自己一个人睡,可是我睡不着,哥哥陪着会好一些。”
“好,下一个问题。”钱沉言在纸上勾勾画画,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动物呢?方便告诉我一下吗?”
为什么?
孙亦初眨了眨眼,时隔多年,那只活泼好动的边牧再次浮现在脑海。它朝自己奔来的喜悦,叼着飞盘转圈的模样,原来他从来不曾遗忘。
“……钱先生,你确定……你不会把我说的话告诉他吗?”孙亦初不太放心,如果自己的过去暴露在世人眼前,唐亦荷会怎么看他,厉澄会怎么看他,唐乐乐和其他人,又会怎么他……
“这是自然。”钱沉言严肃道:“我是医生,第一准则就是保守和患者之间的秘密。”
如此,孙亦初放心了下来。
“我曾经是喜欢的。我养过一只小狗,是只漂亮的蓝陨石边牧,它叫小柒,是我和苏然一起饲养的宠物。”孙亦初提及于此,嘴角不禁带上了一抹弧度,“它总是喜欢叼着我们的鞋子到处跑,喂它喝水,它总是跑到花园里藏起来……”
钱沉言耐心的听他说着过去的趣事,却不想,下一秒,孙亦初语气一转,眼里的喜悦不见,再次被哀伤和痛苦覆盖。
“苏然死后,小柒被关进了笼子里,困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想见它,需要要成绩和乖巧去换,钱先生,可是我不明白,我到底要乖到什么程度,才能算得上乖呢?”孙亦初失落的垂下眼睑,接着道:“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天的雨很大,我因为去墓园耽误了回家的时间,他们指责我,说我不好,说哥哥不喜欢我就是因为我这个样子……”
“当时还小,听不懂他们话里话外的贬低,只是觉得难过。他们越说越激动,最后不知说了句什么,我气急了,第一次抽刀反抗了他们……”孙亦初紧紧攥着拳头,嘴角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他们不敢动我,我知道。可我没想过,他们将对我的怨气和怒火,发泄在了小柒身上。他们把它杀了,做成了饺子,看着我吃下去!!我……我……”
“等我吃完了,他们掐着他的脖子,带我去看那血泊只剩下一双眼睛的小柒,然后告诉我……这就是反抗的结果……”
“从那天起,我再也不敢反抗。可他们变本加厉,他们仗着哥哥们不回来,阳奉阴违,克扣我的零花钱,逼我去捡垃圾,我若有半点怨言,他们就将阿然的坟墓挖出来,凌辱一番再封回去……我真的要疯了……”
孙亦初咽了咽口水,不敢抬头去看钱沉言的脸,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他们欺负完小杉,又想将魔爪伸向我,我一把火烧了半个孙家,被关进了精神病院。先生,你知道精神病院是什么地方吗?我以前是不知道的,可是后来我知道了……”
“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我只能剩菜,喝厕所里的水,每日每夜都睡不着,他们不知给我打了什么东西,我明明已经很困了,却怎么都睡不着……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死了多好啊,死了就能下去陪阿然,陪小柒……”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钱沉言皱着眉头递纸给他,眼睛滴溜溜瞧着持续录音的手机。
“可我没死。我每天祈祷,祈祷哥哥快点回来,祈祷能有人来救救我。可是直到那一天,我的希望彻底破碎了……”
“那天,我偷偷跑了出去,我回了孙家,却撞见了一场阴谋。他们说我不是孙家的人,我只是一个棋子,一个牵制我亲生父母的棋子……他们要灭了孙家,去拿什么宝藏。我听见了,我把东西拿走了,可我没跑掉,他们将我重新关了回去,肆意的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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