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动乱(1/2)
四月初八是一年一度的浴佛节。
往年太后喜好礼佛,每年都要亲自出宫去广济寺吃斋听禅讲。然今年初太后离京,浴佛节热闹不减反倒比往年更甚。
酉时,庄绾看完账从铺子里出来,瞧见满大街的僧人,吓得一跳。
“今年怎么了?为何这么多僧人?”
跟着她一起出门的秋檀解释道:“听说今年广济寺来了位高僧开坛讲经,所以全国各地的僧人都往这涌呢,京城的寺庙和客栈都住满了,好些还住在官府临时供给的棚子里。”
“高僧讲经?何时的事?”
“奴婢也是昨日才听说的,也就是最近的事,高僧是前几天上京的。”
一听,庄绾觉得奇怪,前几天来的高僧,缘何短短几日就天下皆知?
不过她此刻没工夫探究这事,转头看向秋檀:“你也别老往我这凑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婢女,过些日就是吕夫人了,别再自称奴婢。”
秋檀脸颊微红,努嘴不乐意:“奴婢从小侍奉小姐,一辈子都不想与小姐分开。”
“我也没说跟你分开。”庄绾笑:“我只是想让你清楚,往后你有自己的生活,跟吕侍卫成亲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庭。不要全然以我为重,秋檀是独立的秋檀,是庄绾的朋友和好伙伴。”
“不不不,奴婢哪里能跟小姐做朋友?”秋檀赶忙摆手。
“哦说错了,不是朋友,是姐妹。”庄绾改口,认真道:“你也说了,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你便是我的亲人,往后我当你姐姐吧。”
“奴婢也不敢呢。”秋檀小声说。
唉!慢慢来吧!
庄绾叹气,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她:“你们婚事筹备得如何?”
年初时,吕侍卫正式向秋檀提亲,两人情意相通且芳华尚好,便由庄绾做主,给两人办了定亲礼,成亲日期看在六月。眼下是四月,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月的工夫了。所幸吕侍卫这些年存了不少私房钱,全部交给秋檀时居然有数百两居多。
不消说,有这些积蓄可以令他们在京城买一座小宅子。宅子庄绾也去看过,两进的小院,面积虽不大但前后院、正堂、厢房皆有,够两人住了。
平时吕侍卫忙,一应事皆是秋檀操持布置。若换作以前秋檀哪会做这些?可这一年来的锻炼让她成长了不少,做事果决利索,很有当家的气势。
听庄绾这么问,秋檀正色道:“筹备得差不多了,奴......我过来看望小姐,明日得去芙蓉布庄量身做衣裳。”
“这样好,若是有忙不过来的你告诉我,我支两个人过去帮你。”
“怎么会?又不是办什么大席面,我跟吕淮都没什么亲人,到时候摆上几桌席面热闹热闹便算礼成了。”
庄绾笑,目送她上马车离去,自己打算回裴府。
街上仍有许多僧人,马车行驶不便,走走停停了许久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府邸。
只不过,今天府上似乎不同往日,一进门庄绾就感受到了气氛紧张。
原因无他,府里居然突然多出许多护卫,个个腰挎长刀,形容戒备。
庄绾悄悄问立夏:“今天怎么了?为何有这么多侍卫?”
立夏紧闭着唇,一副“我不知道”的模样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一瞧她这情况,庄绾就知道她撒谎。立夏这姑娘单纯,最不擅长就是撒谎。
她故作沉脸:“你又骗我,既然不把我当自己人,那你以后别跟在我身边了。”
“不是的不是的。”立夏赶忙解释:“是大人不让我说。”
“到底什么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事,但今晚估计有大事发生,府里备人也是为护姑娘安危。”
庄绾心头一跳:“我会有危险?”
“不知道,”立夏说:“大人要确保万无一失,总之,晚膳后姑娘就别出门了。”
庄绾点头,须臾又问:“你们大人呢?在何处?”
裴荇居在何处立夏也不清楚,府上也无人知晓。确切地说,裴荇居这阵子非常忙,就连庄绾自己也两日没见到他了。
打听不到裴荇居的情况,她只好听话地待在府邸。用过晚膳后坐在屋内继续看账,只不过看了一会心不在焉。这般熬了会,直至戌时末才阖眼睡去。
却不料刚睡迷糊,就听得外头喧闹,她猛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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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一过,全城宵禁,空旷漆黑的街道上如石流般涌进军队。他们持着火把,犹如一伙盗匪,马蹄震天奔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听得动静百姓们纷纷紧闭大门,吹灭油灯。街角缩着几个乞丐,因躲闪不及,两人被乱马踏死在足下。所行同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生怕那些人凶神恶煞一刀砍掉脑袋。
明玥宫里灯火通明,梁意欣清醒地坐在殿内,隔着数道宫门都还能听见外头叛军的声音。
素娥陪在她身旁,比起梁意欣的镇定来,她很是紧张,手里握着的帕子都快浸透汗水。
突然一人不小心掉落东西,发出突兀的闷响,吓得她脸色发白。
转头看去,是个宫女不小心把镇尺掉在了地上。她顿时斥责道:“毛手毛脚的小蹄子,吵着皇后娘娘清休,你不要命了?”
“好了,”梁意欣打住她,对那小宫女道:“不必伺候,出去吧。”
“是。”宫女忐忑地匍匐退出大殿。
梁意欣瞥向素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奴婢哪是急?”素娥声音颤抖:“奴婢是怕。”
“怕什么?”
“外头到处是赤风营的人,他们说.......说国公爷造反了。”
说完,她终是忍不住,情绪崩溃。
造反可是死罪,不仅诛九族,连府邸下人都得砍头。素娥这些年跟着梁意欣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虽是婢女,可她这般地位放在普通人家也跟小姐没什么差别,哪里经过这种事?
想到这么年轻就要死,她悲从中来,忍不住低低哭泣。
梁意欣听她哭得烦,起身打算走走,这时,外头传来打斗的声音。
主仆俩双双一惊,朝殿外看去。
不过片刻,殿外的护卫就被杀了干净,血腥味随着夜风飘进来,钻进梁意欣的鼻中,像池塘边发臭腐烂的蛇鼠尸体。
她胃里一阵翻腾,扶着桌呕吐。
素娥再顾不得其他,忙上前顺背,转头对冲进来的人怒喝:“你们是哪里的护卫?好大的胆子,这可是皇后的宫殿。”
来人身披盔甲,身上还沾了血。他后退一步恭敬地跪下:“末将乃赤风营左营中郎将曹臻,奉国公之命带皇后娘娘速速离宫。”
梁意欣一惊:“赤风营?你们已经闯进皇宫了?”
曹臻顿了下,老实道:“并未,赤风军此刻正集结在午门,末将只是趁夜悄悄进来的。”
“悄悄进来,”梁意欣冷笑:“宫里有禁军,你们如何悄悄进来?难不成你们还有内应?”
曹臻脸色闪过一丝慌乱,立即低头:“末将不清楚,末将只是奉国公的命令行事,还请皇后娘娘莫为难末将。”
梁意欣缓了会,站直身子:“我父亲在何处?”
“娘娘?”素娥惊讶:“您真要跟他们逃?”
“你也说了,”梁意欣对她道:“我父亲造反,这是死罪。我不逃,难道还等着皇上杀我吗?”
曹臻一听,大喜。来之前信国公还说若梁意欣反抗,就打晕带走。可他哪里敢打晕一国皇后?眼下听得梁意欣这般想得通透,只觉得国公的担忧多余。
“走吧。”梁意欣对曹臻道:“还请曹将军带路,务必让我安全与父亲相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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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曹臻的掩护下,梁意欣坐上马车,透过微微敞开的车帘,她望着宫廷里漆黑凌乱的夜色,心里也七上八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一座别院里停下来。
“皇后娘娘,到了。”曹臻说。
“素娥,扶我下去。”梁意欣开口。
“是。”
待主仆俩下马车,梁意欣打量四下见此地陌生,问:“这是何处?”
“这是国公为娘娘准备的地方,娘娘放心,这里安全。”
梁意欣沉脸:“我要见父亲,快带我去!”
“这......”曹臻迟疑:“国公有令让末将护娘娘周全,并没说接娘娘去见国公。”
梁意欣冷笑:“本宫要见自己的父亲,还见不得了?”
“再说了,”她厉声道:“你说护我周全我凭什么信你?这世上我只信父亲,快带我去见他。”
见曹臻仍旧迟疑,她抓紧道:“曹将军若是拿不定主意,大可派人去问国公。就说本宫在这害怕,腹中难受,想见他。”
迟疑了会,曹臻招来个人吩咐:“速去见国公,把娘娘的话带过去。”
“是。”那人不敢耽搁,赶忙去了。
梁意欣的这番话果真起了作用,没多久,又来一伙人,这回还带来了更宽敞舒适的马车。
上马车后,梁意欣总算清楚信国公打的什么主意。想护她是假,护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真,一听她说腹中难受便立即派人来了。
想到此,她的心一寸寸发凉。
很快,梁意欣在一间大堂里见到了信国公。
他换了身简单的道袍,安静地坐在上首,堂内的烛火将他的脸照得明亮而沉重。
“父亲。”梁意欣进门。
“你要见我?”信国公淡淡地开口,视线不着痕迹扫过她腹部。
梁意欣道:“父亲,我总算见到你了,今晚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抛下。”
信国公眼底的神色变了变,些许探究地看向这个女儿。从小她性子就比较安静冷淡,对他这个父亲也不甚热情,这还是他头一回感受到被她如此依赖。
不过想来也正常,今晚的情况换做任何人都会紧张。
“你怕我把你丢下?”他问。
“当然,”梁意欣面色发愁:“我一直等在明玥宫等待,我以为禁军会把我抓去冷宫。所幸曹将军来了,总算把我带出来。”
“父亲,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真是害怕极了。”她道。
她站在堂中央,脸上的神情着急又后怕。
信国公审视了会,问:“你怕什么?”
“怕什么?这可是抄家砍头的大罪啊,若是父亲未能成功,我岂不是......”梁意欣抚摸肚子:“我和腹中的孩子岂能落得好下场?”
“你真这么想的?”
“父亲为何这么问?”梁意欣不解:“难道我不是梁家人吗?这种时候,我母子性命与父亲您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闻言,信国公眼里的审视淡去,暗暗松了口气。
他声音温和了些:“并非我不提前告诉你,只是这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你是个藏不住事的,若是让你晓得兴许坏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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