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陈门三子(2/2)
陈静之呆呆的望着朱仝出走的背影,良久之后,他自嘲一笑:“尽管早就知道这黑脸是这般脾气,老夫心中居然还是有一些失落。”
燕山低眉道:“朱仝他太不知恩了!以他的性子,如果不是老师在背后护着他,他焉能在官场上顺风顺水的走了八年,只怕第二年便被人想办法踢了出去!”
一直低眉不说话的严分谊继续低着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陈静之淡然道:“我等为官,应当克己奉公,朱仝所说不错,为师的确贪了不少银子,违背了圣人之道,他不耻为师所为,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黑脸心思浅薄,不晓得老师的苦心,您十余年来为了大启兢兢业业,其中的苦心,岂是他一个农夫能够明白的!”
“哦?”
陈静之不予置否的说了一句:“你倒是说一说,为师有什么苦心。”
“您自污以自保只是一方面而已。”
燕山低声道:“这吏部衙门是六部之首,也是官中之官,您身为百官之首,自然要把吏部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在秋察显露一番您对吏部的掌控力,这政事堂的政令如何通畅?地方官又怎么会惧怕老师?”
“呵呵。”
陈静之淡淡的笑了笑,转脸看向了一直沉默寡言的严分谊,笑着问道:“探花郎有何看法?”
严分谊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书生,闻言愣了愣,拱手道:“两位师兄都是天底下顶尖的聪明人,珠玉在前,分谊不敢卖弄,”
燕山低声道:“你还称他为师兄!”
言语之间,已经对方才离去的朱仝颇为不满。
陈静之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为师叫你说,你便说。”
严分谊低头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声,随即抬头轻声说道:“那学生就献丑了。”
“学生以为,老师您在去年秋察插手百官考功,既不是自污也不是显露手腕,而是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静之脸色不变:“你继续说。”
严分谊应了声“是”,随即继续说道:“您是当朝首相,如果想要捞钱,临安城里大把的人踏破相府的门槛来给您送钱,而且都是干干净净的钱。实在不行,也可以像杨相李相那样,在地方扶持商户搜罗银钱,实在是没必要去碰那些脏钱的。”
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书生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燕师兄所说,弟子也不敢苟同,您执掌政事堂已经十余年,天下谁人都知道政事堂是谁在当家,您的手腕早已可以遮拦朝野,显露手腕一说也就无从谈起了。”
陈静之闭目道:“不要拍马屁,好好说。”
严分谊尴尬一笑,继续说道:“学生以为,您之所以要去插手吏部考功一事,是因为只有这个罪名,才足够把您陷入死地!”
严分谊面带微笑的说道:“老师你执掌政事堂太久了,久到连陛下都有些不放心了,所以您只能主动去犯下足以致死的罪过,主动把脖子伸到陛下的刀下,陛下他才会继续放心用您,成康朝的“一君一相”的佳话才不会破灭。”
成康一朝,其实是不止陈静之这一个“首辅”的,在老肃王还未离京的时候,政事堂里还没有陈静之的身影,更无从谈起做首辅了。
但是从成康七年,赵睿开始彻底掌权之后,陈静之就开始做起了“首相”,因此临安城里常常有人说,成康一朝,一君一相。
陈静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严分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好一个探花郎啊。”
严分谊瞥眼看了看面色不快的燕山,连忙低下脑袋,陪笑道:“老师谬赞了,方才这番话只是学生以小人之心度陛下君子之腹,做不得数,做不得数的”
“呵呵,身在朝堂,哪里来的君子?”
陈静之微微眯了眯眼睛:“君子都死完咯。”
成康十六年四月初,政事堂与吏部衙门一起,组织了一场京官调动,左仆射陈静之的三位弟子,分别得到了不同的升迁。
状元燕山,从礼部的员外郎升为郎中,距离侍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探花严分谊,从户部衙门调到了门下省,品级不变,仍旧是一个从五品小官,不过在官名后面,被加上了“政事堂行走”五个字。
至于那位与相府分道扬镳的铁面朱仝,也意外的得到了升迁,被升为督察院左佥都御使,位列正四品。
论起品级,陈门三子之中,反倒是这个黑脸走到了最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