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少年同风起(2/2)
楚秋池:“在想,那个说书先生身上怎么会有鬼气。”
裴瑾瑜嘴角勾起,道:“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喽。”一个身上布满血气的人,身上有点鬼气也算正常。
“哎!这位小哥,向你打听件事呗!”楚秋池拉住一个小二,随手递给他一块碎银子。
小二接过银子,喜不自胜,嘴角勾到天际,狗腿道:“公子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楚秋池:“穗城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小二伸手挠挠头,道:“怪事?除了全城人莫名患病以外没什么大事。”
“不过近几年倒是有些怪事发生。”
“我们穗城产的粮食一直都很多,城主也尽心尽力,过得虽不说多好,但起码不会饿肚子,可是近几年,在没有任何灾害的情况下,穗城的粮食产量莫名其妙下降,奇怪得嘞!”
“还有的话就是城里的‘疯人巷’那里的人,隔几天死一个,隔几天死一个,老膈应人了!”
小二说着,脸上害怕之色一闪而过。
裴瑾瑜:“疯人巷是什么?”
小二回过神,道:“疯人巷里其实也没疯子,就是一堆怪人。沿着那条巷子走进去,巷子两边坐满了人,就面无表情的看着你,每次路过那儿都会感觉毛骨悚然,那儿的人可奇怪了,喊也不应,打也不哼,什么东西也不吃,刚开始还有人回去给他们送吃的,后来渐渐也不送了,他们又不吃。”
楚秋池:“那你们城主不管吗?”
“管啊!”小二点点头:“疯人巷就是城主给建的,这些人都是从各地赶来的,刚开始的时候城主还到处找人给他们看病,但后来无论喂了多少药进去都没用了以后城主就没咋管了,派人守在那里,不让城里的人进去,反正我就大概十岁左右进去过,后来就只远远看着。”
“这样啊!”楚秋池点点头,示意小二可以走了,小二连忙离开。
待小二走后,楚秋池看向裴瑾瑜,眼里的好奇溢于言表。
他也不开口,就这么看着裴瑾瑜。
裴瑾瑜整理整理衣服,无可奈何道:“走吧。”
楚秋池见状,连忙起身,与裴瑾瑜并排走。
知道疯人巷门口有人守着,俩人只得用了一点点手段。
刚站好,一种似曾相识的病气扑面而来。
楚秋池:“……”六!
“看来你和岁蚀挺有缘分的嘛。”裴瑾瑜眉眼带笑,调侃道。
楚秋池:“……”
咋不说是你和岁蚀有缘呢?竟给他贴帽子!
他瞪了裴瑾瑜一眼,也不说话,气鼓鼓的。
不过,裴瑾瑜原本还笑着的面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看来穗城的人突然生病了和岁蚀有关。”
“嗯?”楚秋池看向他。
裴瑾瑜解释:“岁蚀患者堆积在一起,在一定程度上是会形成一种场,人越多,场就越大,虽说这些病气被处理过了,但不可避免,还是漏了一些出去。”
“我想,这应该就是穗城的人生病的原因。但是那个小二说的粮食还是有待考查,毕竟粮食产量有时候也不是天灾能决定的。”
楚秋池挑眉:“所以,你还想去转转?”
对于楚秋池一下就明白他心中所想裴瑾瑜一点也不意外,他矜持的点点头。
楚秋池看向他,惊奇问:“怎么,你对这里很熟悉?”
裴瑾瑜:“不熟悉,但我小时候是在人间长大的。”
“这么说,你是怎么去修真界的?”楚秋池问。
“这个嘛,就不跟你讲了。”裴瑾瑜说着,一把拉住楚秋池的手,跳上屋顶。
“先去看看城外的庙吧!”
“这里离祭神镇那么近,想来也是供奉了一位神明的。”
两人都穿着斗篷,隐身了在屋顶跑倒也还好,起码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
楚秋池的关注点却不在裴瑾瑜嘴里的神,他视线往下移,他的手被裴瑾瑜握着,十指相扣,掌心灼热的温度烫着他,他感觉脸都被烫红了。
他抬头看向裴瑾瑜,莫名觉得这张脸很是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见楚秋池看向他,裴瑾瑜低头问。
楚秋池慌忙低下头,怕他看到他的脸红,语气有些慌乱:“没…没什么。”
“哦。”裴瑾瑜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抓着楚秋池手的力气更重了。
*
穗城外有一座庙,庙宇破败,尘土堆积,庙前杂草丛生,有半人高,庙内帷帐破烂,祭台倒塌。
“咳咳……”一进门,灰尘便堵住楚秋池的呼吸道,他轻咳两声才好。
见楚秋池被灰尘呛到,裴瑾瑜不动声色施了个除尘诀,庙内顿时焕然一新。
空气中闻不到那种刺鼻的味道,楚秋池才放下手。
庙内立着一尊泥塑的神像,神像似男似女,头顶戴着稻穗做成的花环,手腕处是用菽串成的手串,手里拿着一把麦子,衣服上撒满黍和稷,面容带笑,温润慈祥。
楚秋池和裴瑾瑜对视一眼,和裴瑾瑜并排在一起。
楚秋池:“这穗城相比其他地方不应该供奉神更勤奋吗?怎么会这庙破败如此?”
裴瑾瑜:“不清楚,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好,加上粮食产量不高,没心情来祭拜了吧?”
楚秋池暗自扶额,走向神像,将祭台扶起来,又点了几柱香,还燃了烛火,拜了拜便停下。
“裴瑾瑜,你信神吗?”他问。
楚秋池盯着神像,目光灼灼,虽不曾有虔诚之意,但也够尊敬。
裴瑾瑜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问,开口道:“若是世间无神,那修真者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楚秋池失笑,看向他道:“也是,是我着相了。”
他盯着裴瑾瑜的眼睛,问:“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了?”
他的目光炯然,有些灼人,裴瑾瑜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有些失焦,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嘴唇翕动,道:“是。”
在楚秋池意料之中,他浅浅点头。
裴瑾瑜:“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楚秋池语气随意,“我不也没想掩饰吗?”他走到裴瑾瑜面前,看着他:“想来,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你师弟,作为医修,还是不能更改功法的医修,要学剑或者其他法术极难,可是我偏偏就会,你不可能不怀疑不是吗?”
哪怕他刚开始确实有掩饰,但是他和原来的楚秋池本就不同,他再怎么掩饰都一样,掩饰不掩饰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秋池和裴瑾瑜离得很近,裴瑾瑜比楚秋池高一些,他想直视裴瑾瑜还得仰着头,他白皙细长的颈和浅色的唇暴露在裴瑾瑜的视线里,他喉咙莫名有些干,喉结微微滑动,手指微蜷,指腹摩挲掌心。
“是。”
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裴瑾瑜眼神闪躲,却没有任何动作。
“神君。”
突然,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庙中响起,楚秋池慌忙移开视线,说实在,他刚才也尴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走到裴瑾瑜那里,离得那么近……
他看向祭台,那道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只见祭台上站着一个皮肤有些灰白,病怏怏的灵童。
楚秋池问:“你是?”
灵童面带疑惑,苍白的唇微动,“神君又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秋收啊!”
神君,我是秋收啊!
神君……
这句话在楚秋池脑海里回旋,他瞳孔微缩,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一幅画面来。
灰白的天空下,布满鲜血的地上,脏兮兮的灵童跟在一个身穿黑衣的人身后,满是鲜血的手拉着那个人的衣服,“神君!我是秋收啊!神君!”
“神君?您怎么了?”秋收歪着头看向他。
楚秋池瞬间回神,脑海里的那幅画面却挥之不去,他看向秋收,声音带着蛊惑,问道:“秋收,你还记得当初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五千年前!”
秋收分不清神力,看着楚秋池只觉得心里疑惑,神君这是怎么了?怎么忘性比他还大,这才多久,还说五千年前。虽然满腹疑稿,秋收还是认认真真回答:“我记忆有点乱,不太清楚是多少年以前,姑且就以五千年前计算吧。”
“五千年前……”
*
五千年前,人间帝王荒淫无度,欺榨百姓,百姓苦不堪言。
作为神在人间的使者,灵童们看着这些百姓这么困难心里也难受,他们想尽千方百计来帮助人们,但是无果。秋收使用神力,护佑一方粮食,可是粮食长好了那些人又会抢走,秋收想帮又无力,他只能待在神像里。
秋收是个懒灵童,待在神像里待久 就舍不得出去,等他再出去的时候,人间已经变了样。
曾经孕育出粮食的土地上满是疮痍,天空黯淡无光,空气中尸体的腐烂味、烧焦味,血腥味……扑面而来。秋收是灵童,普通人看不见他,他穿梭在人群里,妇女的哀嚎声,孩童的哭泣声,杂乱无章,萦绕在秋收身侧。
他这才知道,原来有人造反了,几方势力交杂在一起,时时爆发的战乱,使这些百姓落入地狱。
他是代表了丰收的灵童,见不得妻离子散,颗粒无收的场面,一抬手,神力就要倾泄出去。荀羽匆匆赶到,制住他。秋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他动,他藏了那么久不知道人间的实情,可是他们是该知道的啊!
荀羽将他带到他们的据点,跟他说明了现在的状况。
“秋收!你冷静点!”
“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你看看周围的灵童还剩多少!”
秋收顺着他的指尖看向周围,只见原本五百多名灵童现在只剩一百多位,他更不明白了,问:“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荀羽和其他灵童身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他身上干干净净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荀羽继续说:“自从你闭关以后,人间的状况愈演愈烈,皇帝实在昏庸,便有人拔杆而起,其实要是按照这个发展都还好,皇朝更替,战乱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坏就坏在上面有人插手了。”
“修真界出事了,有高阶邪逃下来,还有一部分修为不算高的。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清除这些邪修,清得也差不多了,还有一个高阶邪修在逃,我们根本就抓不住他。”
秋收:“可是修真界的邪修根本就杀不死灵童,那些死了的灵童究竟是怎么回事?”
荀羽沉默一瞬,开口:“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和上界联系不了了。”
秋收闻言,迅速检查他和神的联系通道,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就联系不上五谷神了,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看向荀羽,哆哆嗦嗦问:“神…神……是不是不管我们了?”
荀羽抿唇,睨了他一眼,道:“不是,这次的灾难不光只有修真界和人间,很可能神界和仙界乃至整个界都被波及了,神可能不是不联系我们,是根本没办法联系我们。”
“可是这跟那些死去的灵童有什么关系?”秋收又问。
“困住神界的那个东西也在人间出现了,那个东西疯狂捕捉灵童,已经有很多灵童被捕丢掉性命了。”
“那个东西的本体我们从来没看过,只知道一些黑黢黢的触手,抓灵童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我们在找那些邪修的时候用神力了,那些触手就闻着神力的味道来抓我们,我们这段时间真的是为了不被那个触手抓,费劲力气。刚刚你还想用神力,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荀羽瞪了他一眼。
秋收心虚,嗫嗫嚅嚅道:“我,我这不是刚出来不清楚这些情况吗?”
“呵呵!”荀羽冷笑两声,“说你蠢你还喘上了,人间那种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灵童不得插手人间皇朝更迭,这是咱们当初下来的必修课,你给忘了吗?”
“我……”这下秋收没话了,缩成一团蹲在一个角落。
他只是,只是看着那些百姓受苦心疼,有些不忍心,怎么就…就是犯了大错呢?
过了一会儿,看着他自责的样子,荀羽也有些于心不忍,他走到秋收面前,向秋收伸出手,道:“我怕刚刚态度不好,对不起!”
秋收伸手搭在荀羽的手上,道:“是我的错,我知道。”
“接下来还是追那个邪修吗?”秋收问。
荀羽点头,“嗯。”
“好。”
之后,秋收就开始和荀羽他们一起追捕那个邪修,那个邪修作恶多端,边逃还边给人们种下‘岁蚀’,几番下来,灵童们倒是累得精疲力尽,那个邪修倒是逍遥自在。
“啪!”一个灵童折断了手里的树干,咬牙切齿道:“他是老鼠吗?这么会逃!”
“要是没发生战乱和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要是能逃出去算我输!在庙里将神力扩散出去,都不用花时间和他斗智斗勇,好烦啊!”
长时间追捕那个邪修,很多灵童心态已经崩了。
“你们想立马抓到那个邪修吗?”说话的是一个邪神的灵童。
他这句话一出,其他灵童立马看向他,问:“你有办法?”
那个灵童许是突然被这么多人看没反应过来,脸“噌”地一下就红了。他别开脸道:“嗯,我有办法。”
其他灵童脸上立马扬起笑容,荀羽却问:“什么办法?”
“我献祭,我的神力至暗,可以将你们本身的神力隐藏,你们就可以耗费神力去抓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秋收立马打断他:“不行!”
“可是那个邪修再不解决人间的人都快死完了!”又有一个灵童说,他的声音有些崩溃。
“晦……”荀羽看向那个灵童,那个灵童却打断他。
“别乱想了,再不解决那个邪修,你们还想再多费几个灵童吗?”
荀羽立马闭嘴了,他看向四周,灵童已经只有五十个了,快没有了。
那个灵童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嘴里念着咒语,人很快就变成一团黑雾,那些黑雾迅速围绕在剩余的灵童身上。
“他,他平时那么惜命,天天把命挂在嘴边,怎么就那么果断呢?”一个平时跟那个灵童玩得好的灵童走出来,喃喃自语。
因为他是邪神的灵童,邪神在人间并不受敬仰,他如果没有神力是会死的,所以他是所有灵童里最惜命的一个。
其他人也无话,他们都挺自私的,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有了身上黑雾的遮挡,他们很快就找到那个邪修,将其灭杀。
好景不长,他们身上的黑雾散了,那些触手又开始追捕他们。
至长陵,他们遇到一位神君,那个神君救了他们。
毫无意外,那个人就是北垣。
也是在北垣救了他们以后,黑色的触手蓦地多了起来,与神力稀薄的灵童不同,北垣身上神力浓厚,那些触手基本都去找他了。
北垣解决了那些触手,自己却陷入疯魔,秋收被他重伤。
待北垣被唤醒,秋收也陷入沉睡。
在秋收最后的记忆里,北垣身着蓝衣,戴着染了血的面具,身后四十九个灵童各种惨,但都担忧 看向他。
*
楚秋池这下没话说了,所以之前那两个灵童喊他神君也不全是认错了,而是他和那位神君长得真的一模一样,并且,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位神君。
秋收说完这些,脸色更苍白了,楚秋池猜出来他应该是那次被北垣伤到的伤害没好。
他走过去,下意识想救那个灵童。
他不知道,就在他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识海里那棵树抖落了两片树叶子,化作精纯的绿色从他指尖泄出,从秋收的脑门处钻了进去。
同一时刻,楚秋池心脏处粗壮黝黑的那条因果链松了,只是微乎其微,他的主人根本察觉不到。
“楚秋池!”
楚秋池脑子一片混乱,眼前一黑,就要倒下。
裴瑾瑜伸手捞住他,一只手托住他的腰,看向秋收。
秋收的意识也有些恍惚,但脸色好了不少,他缓缓趴下,躺在祭台上,身上绿光萦绕,将他裹成蚕状,接着,他的身体隐入神像中。
裴瑾瑜见状,将楚秋池拦腰抱起便往外走。
回到他们住的地方,裴瑾瑜抱着楚秋池抬脚往里走。
“谁?”
他突然看向门那处,大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