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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章 我看天下.皆英雄也.与君同行.为其解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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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见大师兄身子已僵直,不可动弹,周身血脉绷张,仿佛不时便会冲出皮肤,可见情势已到万分关键之时,随时都有血脉崩张的危险,到那时便是扁鹊、华佗重生也救不了他,只有听天由命!

清心格格见袁承天要出手相救,心中闪现一个念头,如果此时不与理会,让这傅传书自生自灭,岂不是好,不也消除一个隐患,——因为这傅传书非但性格暴戾,而且计谋百出,处处藏着害人的计谋;而袁大哥为人心地坦荡,从来关爱别人胜逾自己,不念旧恶,总是以德报怨,以为天下没有恶人,既使有也是可以感化的,让他们弃恶从善——只是他这想法未免幼稚天真了些,如果都如他一般,悲天悯人,爱我世人,那么这世上也不会有战事,也不会有战士战死沙场,徒让闺中之人苦盼夫婿归来?世间多是悲苦,有时袁承天便想:世上之人为何总是互相伤害,不可以和睦相处,非要以兵弋止息,徒杀性命?这本是违背上天好生之德的宗旨,偏偏有人视别人性命如草芥,这世上充满了不可预知杀人计谋,更有无边无际的罪恶渊薮,是世人的梦魇,不可以去除!人生悠悠大梦一场,试问来自何方?去往何处?皆不可知?只有在世上忧患之中辗转求生,苦苦挣扎于苦厄罹难中,也许南华真人说生死,才是正途!

袁承天并不回头看清心格格,他怕自己一看到她那哀恳的眼神,自己便会心软下来,那样如她的心意,忍看大师兄经脉俱废,就此而死不成?不行,自己怎么可以忍见大师兄性命攸关之时,袖手旁观,岂是我辈所为?他不再迟延,伸手抵他背后命门穴,轻声道:“师兄你偏偏不听我的说话,以至错过最佳的时机,为今之时,只有让我为你迫出体内之毒,否则晚一刻毒入心脾,到那时便是神仙也是无救,所以再不可以迟误,不过这样一来自己非大受伤害,体内内功心法必受大创,既使不死,也是一时不能运动内息,否则便会导至走火入魔,经脉俱废不可,以后成为废人,别人便是一根手指也可取其性命,这其中利害关系袁承天自是知道,可是为了救大师兄也只有此法,自己总然不能看着大师兄就此死去,虽然他行为不堪,几次三番想要自己死,可是说到不顾不管,自生自灭,自己却又实在做不到,毕竟他是昆仑派掌门大师兄啊!

清心看着袁大哥不念旧恶,为傅传书以内功心法迫出体内之毒,本要出言止之,可是转念一想:我又算什么?我又是什么人?人家可是同门师兄,可说师出同门,要袁大哥不与理会,于情于理似乎也做不到,自己还是不说为好,否则徒惹伤悲。

过了半个时辰,只见傅传书的面色由灰白转为红润,体肤之上暴涨的经脉也恢复如初,眼晴也转为清澈,可见体内之毒已尽去,眼见得他性命无攸。袁承天便起身,来至清心面前,挥指解她穴道。清心再也顾不得别的,一头扑到袁承天肩臂嘤嘤哭了起来,想想自己的遭遇,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袁承天用手抚她的长发,说道:“清心,你如果觉得心中委屈的紧,便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清心泪眼朦胧看着他俊逸的瘦削的脸,不由收住泪水,幽幽说道:“我知道你从来大志如天,总是心心念念想着恢复你们汉家衣冠,所以便将儿女之情抛之九霄云外,你可知我这些年来身在京都,在那将军府中,每日面对海查布,便心生厌烦。有时我便想,当初如果不听皇帝哥哥的话,不嫁于那海查布多好?如果阿玛允许,我出家为尼也未尝不可,如果今生不可以和心仪的人在一起,死又何妨?袁大哥你难倒便不想念我么?你为何不可以放下民族大义,军国大事,咱们一起在牧马塞外,管什么世间兴亡?”

袁承天黯然伤神,实则心痛得难以无法呼吸,他总然不可以欺骗自己,其实他内心深处依旧眷恋的清心,——只是她已是将军府的人,自己再与她纠葛,总是不好。自己可是袁门少主,不是那个曾经放浪形骸的草莽汉子,自己的行为不可以越礼,否则于袁门声誉有损,更加对不起先祖袁督师,更是对不起泉下的爹娘!自己总然要懈怠也不可以,袁门中人还要自己领导,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也许天下人皆可懈怠,唯独自己不可以,谁教自己是袁门后人,便当于危难之中扶持袁门重振声威,砥砺前行,励精图治。

这时傅传书已可活动,他见袁师弟和清心两个人卿卿我我,似乎有诉不完的衷肠,心生愤恨,可是又无由发泄,自己刚刚恢复,此时惹恼他们,只要他们其中一人伸一根手指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取自己性命,所以审时度势,还是隐忍不发,只待将来一有机会再欲发难,到那时不怕他们不就范,现下且由他们去。他只有这样安慰自己,所以闭目不语。

袁承天见大师兄性命无关,便对清心说道:“清心咱们走吧?”清心道:“咱们去哪?”袁承天正然道:“咱们自然回京都啊?”清心本来喜悦的神情又自沮丧,低头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要我远走江湖,不再受牢笼之苦,谁成想……”袁承天知他错会了意,便用手搔头,喃喃道:“清心,你已是将军府的人,不可以事事随性,否则你阿玛和皇帝哥哥可不答应。”袁承天不提和硕亲王舒尔哈齐和嘉庆犹可,一提及他们,清心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她本来心中恼恨这二人当初迫自己嫁与那大将军多隆阿的儿子海查布,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所以对此事耿耿于怀,不能释然。

袁承天这才发觉自己一时失语,再要收回已是不能,心中也是沮丧。好一会儿,清心瞥了一下那傅传书,见他仿佛对二人无视无见,面上波澜不惊,也猜不透他心中想着什么鬼域伎俩。

清心见袁承天沮丧的神情,心中一软,心想:袁大哥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失言,自己又何必怪他,又况且造成这一切恶果的又不是他过错,始作俑者是皇帝哥哥,阿玛只是附庸,听从皇帝的安排,他那有的自由?他们都是为着自己的利益出发,又当我清心是什么人?是物品可以拱手与人,全然不想想我的感受?她想着此处心中柔肠百转,心中酸楚万状,不能一一尽表。袁承天见她又要抹眼泪,哭鼻子,忽然说道:“傻孩子,天下人尽苦,岂止你我?看苍茫大地,多少人生死疲劳,他们每日奔波,只为求活,生生可哀,去日无多!更有身染沉疴,无钱医病,只有苦捱等待死亡,这是何等地悲苦!有时我不明白上天为何要将不公降临在万千苦难民众身上?都说世间有神明,我说神明不开眼,为何不施福禄,让多灾多难的世人平安喜乐,偏偏要他们生离死别,尝尽这人间无尽的悲苦!清心身为皇室贵胄,尊为王府格格,你不知道天下疾苦!我们虽不能相聚又算什么?天下可怜的人尽多,我们……”清心忽用小手捂住袁承天说话,凄然道:“我不要你说!你总是这样悲天悯人,想着别人的苦难,你有能力去化解?你又不是紫微星座?又不是我皇帝哥哥?”

袁承天苦苦道:“不错,我以乎太自以为是,以为天下尽是好人,那是想当然的事,其实大谬不然,天下有善有恶,方为人间;世上春生冬灭,生老病死,本是常态,可是我却不能置身事外!师父在世时常说与人为善,是人之根本;我爱世人,以汤药救济世人,是上天与我之胸怀,代表神人的宗旨,我为什么不施仁义,反行邪恶呢?这是违背神人的宗旨!”清心见他说郑重,也不与反驳,心中只想:这位袁大哥的毛病总是改不了,和他的先祖——袁督师一样耿直不阿,不知变通,虽秉承天地正气,然而这样的人终不为世所用!不知是他们的悲哀,还是帝王的悲哀?当年的崇祯帝错杀袁崇焕,以至身死国灭,而今袁大哥领导袁门与皇帝哥哥为敌,只怕将来难有善终,试想他欲以一人对抗一国,焉能成功?只是袁大哥执念太深,一时半刻他也未必明白这道理,便是说与他听,他也未必听进去,只有当他受到挫折,知其不可为时才会幡然醒悟,否则都是徒劳。

他们离开时,袁承天忽然想到轩辕神剑还在傅传书身上,便又转来,将傅传书背后的轩辕神剑拿来,说道:“师兄勿怪!”其实在清心看来何必如此客套,本来这轩辕神剑就该他所有,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傅传书无言以对,只有不言不语,因为他无话可说,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你只不过抢来据为己有,人家取回也是情理之事,所以缄口不言。

待他们二人走远,傅传书这才睁开双眼,阴恻恻笑道:“师弟,你不杀我,是你最大的失误,将来你总要后悔的。”他从容不迫从大石下来,转身来到一块大石之后,探手取出一剑——却便正是那轩辕神剑,只是此剑透着杀人的森森寒气,——原来适才袁承天从他身背后拿走的假的轩辕神剑,真的被他藏匿于这块大石之后,这也是他机谋深远之处,因为袁承天轻易不会拿出轩辕神剑,只有在性命攸关,生死关头才会拿出,所以一时半刻他不会发现,而当袁师弟对敌时,恐怕不知有假,这样一来难免受制于人,性命堪忧!

他手抚轩辕神剑良久,自言自语道:“有朝一日,我参透其中秘密,那时便可招兵买马,与嘉庆争一日长短,坐拥天下也不是不可能。”他想着想着,眼前仿佛可见自己九五至尊,臣民臣服,何等风光!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声音在此间久久回响!至于回京都他思之再三,还是决意前往,因为袁师弟和清心虽一同回转京都,但一经到了京城,便会分手,因为京城人多眼杂,保不准有人识出二人真面目,多有不便,所以清心自然会回转将军府,这一切的遭遇她也决然不会提及,因为这袁承天本是袁门少主,是朝廷眼中的忤逆乱党,所以料到清心会守口如瓶,不会对任何人说及此事。嘉庆皇帝无从得知,自然也不会追究这其中的事情,自己对清心的不敬,自然也无人知晓,自己自然不会有无端祸事,综上考虑,傅传书将剑放入鞘中,背于背后,拍拍尘土,心中不由得意气风发,目光所及,皆是美好,一路上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心中畅快——只所以会如此,皆因为他背后的轩辕神剑才是真的,而小师弟所拿去的只不过是把寻常的铁剑而己。所以自己奸谋得逞,自以为功,不由的心花怒放!

这日京城在望,袁承天乘马,而清心则坐在马车中,因为一路而行,女子骑马便多有不便,所以雇了一乘马车。一路之上,二人颇不寂寞,山花灿烂,黄莺飞鸣,更有奇山异水,让人心胸开阔,有时袁承天便吟诵前人的诗词: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笑我应如是!清心隔着马车窗纬笑道:“袁大哥,你几时也成了大诗人?”袁承天道:“我那有这本事,这是南宋辛大人的词,他一生英武,是个真正的大英雄,当年以四百之众杀入金兵万人营,四出四进,擒得叛将王安国,斩首于市,可说是为不世出的英雄!”清心道:“辛大人非但英雄了得,词也写得天下无敌,记得有一首其中有句道‘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袁承天不由击节道:“世间英雄不常有,而辛大人却为其中翘楚,一时的豪杰!真想见其为人!”清心道:“近代不也有这样一位惊天地,泣鬼神的大英雄!”袁承天道:“你说的是袁督师!”清心道:“袁大哥你说他不是一样是一位大英雄么?”袁承天道:“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清心道:“古往今来的为民族大义的英雄,一生遭遇莫不悲惨!袁督师的英雄气概充塞于天地之间,凌然于千古之上,世上几人能与之堪比?百多年后,犹可感到其浩然正气,不湮灭于人间!”

驾车的车夫听他们两个人壮志说天阔,虽然于事不知,也不知道什么辛大人和什么袁督师——因为他只是个与事无争,默默无闻的人,但求一日三餐,不至露宿街头也就是了,至于什么民族大义更是不知所以,然而却知道现在满洲统有天下,汉人的地位低下,受人鄙视也是有的——因为亡了国的人还有尊严么?虽然倡议满汉一家,其实不然,便是满洲贵族的格格不可以下嫁于汉人;汉人子弟更不可迎娶满洲之女子,他们骨子里还是以为天下只是满洲人的,汉人只是效力而己,既使朝中有军机大事,汉人官员也不得参预,他们处处防备着,因为他们从来就不信任,害怕有一日恢复汉家衣冠天下,那诚然是皇帝所不能允许的,所以暗中血滴子四下侦缉,捕拿反清复明的义士。他虽为一车夫,也知道那些反清复明的人中都是英雄好汉,为理想去争,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是铮铮的好汉子,只可惜他身无所能,亦无武功,所以倍受欺凌,只有隐辱含悲,渴望有一日天道好还,拔乱反正,重见光明。

他见袁承天年纪也不甚大,不过弱冠,身体也不高大,只是瘦削的面容总是时不时透出悲天悯人的情怀,眉宇之间透着忠孝侠义,尤以一双大眼睛总是看万物总是悲伤,然而悲伤之中又带着不屈的倔强。而车厢中这位皇家格格则容貌出众,清新脱俗,与一般满洲贵族小姐截然不同,没有不可一世,矜持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可亲,所以对她心生好感,只见两个人可说是珠联璧合,一个是美玉无瑕,尘世难容,心比天高,志气殊高洁;一个是玉树临风,出尘之表,忠义乾坤,只是世难容,所以一生罹难忧患中,辗转于世途之中,目之所及,满是苍茫和凄凉,总是悲伤戚戚,仿佛是一无是处!

在他内心中心想:这两位少年男女如果结为伉俪,羡煞别人!——只是他不知道这位清心格格已为人妇,只是这不是她本愿,奈何身不由己,世上多少事不是我们可以随心所遇,有时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行着身不由己的事,做着违背心愿的事,所以心生魔念,处处透着无奈与凄凉。记得师父赵相承曾说:天下人皆在苦难!当时袁承天不解,便问师父天下帝王拥有天下,富有四海,一定过得事事如意,没有烦恼忧愁。赵相承不以为然道:“那只是表象,其实每个人都有忧愁苦恼,只是你见不到而已,所谓目之所见,心魔丛生,因为贪念,所以忧患其中,人人皆是上天操控之傀儡,生死富贵半点不由人!”初时袁承天不以为然,以为师父言过其实,在他看来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可是后来经历这种种事情,忧患丛生,看到人生的生离死别,便觉当年师父所言不无道理,有时一个人的命运不是自己本身所能操控,是上天在冥冥之中运作,不是人所能更改的,是天命所归,亦是天数使然!便如自己和清心格格今世也不可以在一起,因为自己是天煞孤星,一生祸及周遭之人,所以他忍痛放弃清心格格,不想她性命有危,自己情愿一个抗起这生命的悲哀,也不情愿让清心受到伤害!在他内心深处自己便是性命不要,也要护清心不受别人侵犯,护她一生周全!在心中,清心重逾泰山,虽然不可得,但是一生有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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