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侯爵夫人的临终圣餐(四)(2/2)
“不是这样的,”我说,“而且如果你没有爱,没有人与你相伴,你觉得感觉、看见、触摸、品尝能持续多久?”
同样是那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哦,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些?”我说,“我和你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你不知道我独自一人时是什么样子。你无法想象。”
“我让你烦恼了,我不是故意的,”她说,“你想跟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也许你能编出个能让人接受的故事。我不知道。
如果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我就去。我会照你说的做。但我还有一个问题问你。”她压低了声音,“你肯定不会想和他们分享这种力量吧!”
“不,永远不会。”我摇头,仿佛这个想法不可思议。我看着珠宝,想着我送的所有礼物,想着那个玩具屋。我给他们送了个玩具屋。我想到了安全抵达海峡对岸的雷诺剧团。
“甚至都不会和尼古拉斯分享吗?”
“不,天啊,不!”我看着她。
她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赞成这个答案。她又心烦意乱地拨弄了一下头发。
“为什么不和尼古拉斯分享?”她问。
我希望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因为他还年轻,”我说,“他的人生还长着呢。他又没有濒临死亡。”现在我不仅不安,还很痛苦。“总有一天,他会忘记我们……”我想说“忘记我们的这次谈话。”
“他明天可能就会死,”她说,“一辆马车可能会在街上把他轧死……”
“你想让我这么做!”我瞪着她。
“不,我不想让你这么做。但我凭什么告诉你该怎么做?我只是想试着理解你。”
她那又长又重的头发又滑落到她的肩头,她恼怒地双手抓住头发。
突然,她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嘶声,身体变得僵硬。她抓着自己的长发,盯着它们。
“我的天啊,”她低声说。然后一阵痉挛,她松开头发,尖叫起来。
这声音让我呆住了。我的脑袋一阵剧痛,眼前发白。
我从未听过她这样尖叫。她又尖叫起来,仿佛置身火海。她向后倒在窗户上,边叫边看着自己的头发,声音越来越大。她伸手去摸头发,然后又像被烫到一样把手缩了回来。她靠着窗户挣扎着,尖叫着,左右扭动着,仿佛想逃离自己的头发。
“别叫了!”我喊道。我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她。她喘着粗气。我立刻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她的头发又长出来了!在她睡觉的时候长出来的,又和以前一样长了。甚至更浓密、更有光泽了。
这就是她看起来不对劲的地方,是我注意到又没完全注意到的!也是她刚刚才看到的。
“别叫了,马上停下!”我更大声地喊道,她的身体抖得厉害,我几乎抱不住她。“头发长出来了,仅此而已!”我坚持说,“这对你来说很正常,难道你不明白吗?这没什么!”
她哽咽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摸着头发,然后又尖叫起来,仿佛指尖被烫伤了。她想挣脱我,然后纯粹出于恐惧地撕扯着头发。
这次我用力地摇晃她。
“加布里埃尔!”我说,“你明白我的话吗?头发长出来了,每次你剪掉它都会再长!这没什么可怕的,看在老天的份上,停下!”我想如果她不停下来,我自己也要发疯了。我和她一样抖得厉害。
她不再尖叫,只是喘着粗气。在奥弗涅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她这样。我领着她走到壁炉边的长凳旁,让她坐下。她双手捂着太阳穴,努力喘着气,身体慢慢地前后摇晃着。
我四处找剪刀。我没有。那把小金剪刀掉在下面的墓穴地板上了。我拿出我的刀。
她用手捂着脸轻声抽泣着。
“你想让我再剪掉它吗?”我问。
她没有回答。
“加布里埃尔,听我说。”我把她的手从脸上拿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再剪掉它。每晚都剪掉,然后烧掉。就这样。”
她突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眼神如此平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的脸上沾满了血泪,亚麻布衣服上也有血。到处都是血。
“我要剪掉吗?”我又问了她一次。
她看起来就像被人打了,打得流血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疑惑,血泪从她光滑的脸颊上渗出来。我看着,血泪不再流了,变暗干涸,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结成了痂。
我用我的蕾丝手帕仔细地擦她的脸。我走到我留在塔楼里的衣服旁,那些在巴黎为我做的、我带回来放在这里的衣服。
我脱掉她的外套。她既没有帮忙也没有阻止我,我解开她穿的亚麻衬衫的扣子。
我看到了她的乳房,除了乳头有点淡淡的粉色,其余都是雪白的。我尽量不去看,给她穿上新衬衫,迅速扣上扣子。
然后我给她梳头,梳啊梳,不想用刀乱砍,就给她编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又把外套给她穿上。
我能感觉到她恢复了镇静和力量。她似乎并不为刚才的事感到羞愧。我也不希望她感到羞愧。她只是在思考。但她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动。
我开始跟她说话。
“我小时候,你常跟我讲你去过的所有地方。你给我看那不勒斯和威尼斯的图片,记得吗?那些旧书?你还有东西,从伦敦和圣彼得堡带回来的小纪念品,所有你去过的地方。”
她没有回答。
“我想我们去所有那些地方。我现在就想去看看。我想去看看,在那里生活。我甚至想去更远的地方,去我活着的时候做梦都没想到能去的地方。”
她的脸上有了变化。
“你知道它会再长出来吗?”她低声问。
“不。我是说,是的,我是说,我没想过。我应该想到它会这样的。”
她又长时间地用同样呆滞、无精打采的神情盯着我。
“这一切难道……从来……都没有吓到过你吗?”她问。她的声音沙哑,听起来很陌生,“难道没有什么……从来……阻止过你吗?”她问。她的嘴张着,完美无瑕,看起来像人的嘴。
“我不知道,”我无助地低声说,“我不明白有什么意义,”我说。但现在我感到困惑了。我又跟她说每晚剪掉然后烧掉。就这么简单。
“是的,烧掉,”她叹了口气,“不然时间长了,它会把塔楼的所有房间都填满的,不是吗?它会像童话故事里长发公主的头发。会像那个吝啬的小矮人,侏儒怪故事里,磨坊主的女儿必须从稻草里纺出的金子。”
“我们自己编写童话故事,亲爱的,”我说,“这件事的教训是,没有什么能摧毁你现在的样子。每一处伤口都会愈合。你是女神。”
“而女神渴望鲜血,”她说。
几个小时后,当我们像两个学生一样手挽手走在林荫道的人群中时,这件事已经被遗忘了。我们的脸泛红,皮肤温暖。
但我没有离开她去找我的律师。她也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去安静开阔的乡村。我们紧紧相依,那种存在的微弱闪光不时让我们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