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贤妻(2/2)
只是……年龄大了,要走不动了,渴望身旁有亲近之人相陪,盼望余家的善念代代相传。
但她强势抵抗了一辈子的世道,集聚了层层叠叠的恶意,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欺她年老衰败,势单力孤。
她感觉到应接不暇,疲累至极。
过了五十岁,余夕真是有一丝悔恨的。为什么年轻时不成家、不找男人,也不生一个孩子呢?
若是她有亲生骨肉在侧,也不至于被刁奴恶仆欺辱致此,家都快被他们搬空了。
虽然父亲临终前,已经预料到女儿将来的艰难,留下遗言,不必死守着家财,自己活好就好。
但是,人的年岁大了,想法也会跟着变的,余夕真不是舍不得钱财,她是心不顺意难平。
都说富不过三代,余家祖辈行医济世,有德聚财,已经富了五代人,到她这里散了去,也落不下埋怨。
只是她有散尽家财的仗义侠气,别人也有吃绝户吃不够的贪心不足。
她想把利益分给穷苦人,救他们于水火。而不是养着余家的寄生虫,养着他们的子子孙孙,让一群无良之徒踩着穷苦人的性命作威作福。
余夕真的回笼觉睡了个七七八八,总是不够舒心,幸好得了个乖女儿,鸡汤熬得香,喝一碗就暖了气血,精神抖擞。
“母亲,不能只喝汤,再吃一个芝麻糖的炊饼……”
吴岁晚递过一个干粮,转手给茶叶蛋剥皮。她早上吃鸡蛋,煮煮就行,但她干娘总是嫌白水煮蛋没滋味,几天也吃不了一个。
作为有孝心的好女儿,怎么能任由母亲挑食呢?
吴岁晚两天煮十个茶叶蛋,放在厨房的冷库里,一顿热两个,不吃也得吃,她也陪着干娘吃,为了养生。
因为她记得从前,外祖母辛苦赚来银子,这里省一点,那里省一点,给自己买点药都舍不得,却省下银子给外孙女换几个鸡蛋吃。
她也记得小时候,每一次吃鸡蛋,她都会跟外祖母说:“等我长大了,赚来多多的银子,买上几亩田地,产了粮食,咱们就可以自己养鸡下蛋。到那时候,外祖母和我一起吃,变着花样地做。”
再后来,在哪里过了一段穷日子呢?她记得每天都有一个白煮蛋吃的……
是外祖母煮给她的吗?还是谁煮给她的呢?吴岁晚想不起来了,但吃鸡蛋的快乐心情还是值得回味的。
虽然未家富贵,什么山珍海味都可以随便吃。只是吴岁晚经历不凡,性情特异,在她的内心深处,总认为每天吃个鸡蛋就是一种幸福,她想把这种幸福分给她新认下的母亲。
余夕真吃完半个炊饼,吴岁晚也刚好剥完鸡蛋皮,放到了她的碗里。
“母亲,是不是我多心啦?咱们春善堂的大掌柜贺叔,表面很和气,但我总觉得他对我充满了敌意。还有几次,我发现他当面与母亲谈笑,转过身去,便是一脸不耐……”
吴岁晚的嘴里嚼着炊饼,话音含糊,余夕真咽下一口鸡蛋,干脆回道:“你没多心,那老家伙恨不得我马上就死喽!”
“啊!”
吴岁晚举着一勺鸡汤,惊得不轻:“怎么啦?贺叔说他与您一起长大,亲兄妹一样……”
“呵呵……”
余夕真把剩下的半个炊饼塞进嘴里,重重咬,狠狠嚼,再开口,有愤恨,也有惋惜。
“贺狗子只是一个小门庶子,亲母早逝,亲父不喜,在家中受嫡母磋磨。他十岁那一年,我父亲带上我有去他家那个小县城游历,正赶上他遭受虐打偷跑离家。我发了善心,央求父亲收他为徒,教他本事与我做伴。那个时候,他还是很纯良的,对我们父女有感恩之心。再后来……唉……”
再后来,就是小狗子对大小姐生了爱慕之心,求亲不成,也甘愿守护在一旁,深情模样感动了余夕真的老父亲。
即使做不成夫妻,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之情,也能维系很多年。
余神医年老时,为女儿选帮手,自然把贺狗子摆在第一位,将余家表面上的产业悉数交于他手,让他当大掌柜,给余夕真做后盾。
年轻时,贺狗子对大小姐的感情是真的,无论她和谁好,都默默守护,静静等待,一直等到三十岁。
余夕真每每见到贺狗子,总是心怀愧疚,有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不舒服。
贺狗子对她的一再拒绝,一直视而不见装糊涂,就是一种变相地逼迫。
余夕真索性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这辈子不会嫁人,即使嫁人也不会选择他贺行,她和他只有兄妹之情。
明确告知,他身上没有她的理想,没有她的喜欢,他与她心目中的夫君相差十万八千里。
等一辈子也是白等,不如为自己的后半生早做打算。
可能是哪句话,哪个词语,说得狠了,伤到了贺狗子。两人激烈交谈之后,他便托媒人相看,当月娶妻,当年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