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泌之洋洋(2/2)
“放箭!放箭!” 林三厉声怒吼,声嘶力竭。
言罢,身躯却微微颤抖,缓缓靠近李泌。
“你怎么了?” 李泌虽与林三相处未久,可也知晓他非胆小怯懦之人,如今这般模样,甚是怪异。
林三牙关紧咬,望向李泌道:“殿下,我没办法,他们手里握着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话音未落,林三猛喝一声:“小心箭矢!”
紧接着,未等李泌亲兵反应,林三合身一扑,抱住李泌,纵身跳入江中。身后亲兵大惊失色,纷纷跃入水中,想要救起李泌。
水中的李泌只觉后背遭人猛刺三刀,剧痛袭来,他心中豁然明了,这林三恐怕是皇帝安插的杀手。惊怒交加之下,他奋力蹬开抱着自己的林三,来不及浮出水面,只觉意识渐趋模糊,身躯随水下暗流漂荡,不消片刻,便已人事不知。
此时,大华后方千牛卫也得李泌落水失踪之讯,顿时群龙无首,乱了阵脚。
野利遇乞自涌洋口逃出后,重入渭水主航道,顺流疾下,迅速堵住涌洋口出口,万箭齐发,局势瞬间逆转。原本还是追兵的近万千牛卫,此刻仿若活靶子一般,被野利遇乞大军追射不止,惨呼连连。
在西夏大军猛烈攻击之下,千牛卫渐渐难以抵挡。未几,便全军覆没,全部死于箭雨之下。
野利遇乞毫不停歇,拖曳着大华兵船折返,重新聚兵五万,携巨斧长锯,再度顺流而下。
“国公!齐王殿下落水失踪,我军一万人尽皆被射杀于涌洋口,野利遇乞再次领兵五万沿渭水而下。” 一内卫面色苍白,抱拳急奏。
章凡佯装震惊失色,然他心中对这般结果,早有预料。那渔夫本就是他暗中安排,将隐藏水道消息透露给野利遇乞的棋子,而林三则是皇帝策反的千牛卫杀手。原以为此战可消耗千牛卫两万人马,没想到李泌竟还真有几分本事,险些活捉了野利遇乞。
对这结果,章凡也觉满意,一切皆依陛下计划而行。当下便不想再做逗留,高声喝道:“野利遇乞尚有十万大军,他既然敢再度南下,想必已有破解铁锁之法。此渭水防线已无坚守必要。听我命令,全军回返长安,护卫京师安全。”
“国公!我等不救齐王殿下吗?” 内卫高声问道。
“如何救?你可有线索?野利遇乞转瞬即至,我等可有时间?” 章凡冷言反问,声色俱厉。
内卫闻言一愣,继而道:“国公,这是齐王蟒袍的衣角,内卫在下游寻得,料想齐王殿下必在附近!”
章凡目光锁定内卫手中的蟒袍衣角,沉声道:“拿给我看!”
内卫点头,疾步上前,将衣角递与章凡。章凡刚一接手,那内卫陡然暴起,手中匕首如电,直刺章凡腹部。继而内卫状若疯狂,猛力拔出刺入,复又拔出刺入,接连三刀,瞬间在章凡腹部豁开一尺长的创口,鲜血如泉喷涌,肠子也流出大半。
事发突然,章凡来不及防备,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然身中三刀。章凡强忍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单手掐住内卫脖颈,双目赤红,怒喝一声,猛力一掰。只听 “咔” 的一声脆响,内卫脖颈折断,气绝身亡。
章凡连连后退,双手捂住自己腹部的伤口,眼神满是惊惧。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身旁的内卫不都是皇帝亲自挑选的吗?为何会杀自己?难道是皇帝要杀自己?
然此刻章凡只觉全身力气仿若被抽干,身躯瘫软倒地。脑海中不断回荡李泌的那句话:“欲而不知止,失其所有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有有。”
周围千牛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主帅接连陨落,众人皆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一内卫首领行至那被掐死的内卫身旁,仔细端详,又查验章凡生死,而后自怀中取出宗室令牌,高声喝道:“此人服食五石散致精神错乱,误杀国公,实乃罪大恶极,死有余辜!长公主令!千牛卫回返长安大营,留一千人在此,搜寻齐王踪迹!”
长公主曾对他下达三道命令。
其一,若章凡胆敢明目张胆杀害齐王,内卫可径直将其诛杀,而后冠以谋逆之名。
其二,若章凡用计逼死齐王,或致使齐王失踪,内卫便可借五石散服食过量、精神错乱之名,除之而后快。
其三,若章凡有谋害齐王之端倪,可不问缘由,直接诛杀。
当下情形显然是第二种状况,内卫首领依令行事,善后料理,组织军队撤退。
千牛卫得此明确指令,亦不迟疑,径直向长安大营折返。
且说胜春韶被禁足于室,心中烦闷不已。她本就性如烈火,跳脱娇蛮,这囚室之内的狭小空间,仿若囚笼一般,令她几近发狂。
她暗自思忖,自己不过是言语稍有不慎,何至于遭受这般禁锢。若真要被关上数天,那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她心中渴慕战场已久,此次随父亲胜武前来,便是满心期待能亲睹那金戈铁马、硝烟弥漫之景,怎肯甘心被困于此,错失这难得的机会。
正于此时,仆人送饭前来。胜春韶心中一动,计上心来。待仆人推门而入,她佯装温顺,待其靠近,陡然发难,施出巧劲,将仆人击晕在地。而后迅速换穿其衣,动作利落,毫无拖沓。整理完毕,她轻手轻脚出得门去,如同一只灵动的狡兔,很快便逃离了这禁锢之地。
跑动之间,腰间玉佩随着胜春韶的奔跑节奏,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身躯,令她颇感烦扰。无奈之下,她只得解下系于脖间,以免妨碍她全力奔跑。
她一边奔跑,一边心中暗自思忖:“那齐王倒是脾气极好,通情达理,毫无架子。初见之时,只觉他温润如玉,再细细观瞧,更发现他生得颇为英俊,双眸深邃似星夜幽潭,面容俊朗若春日朝阳。”
念及那日李泌为她系玉佩的情形,她的俏脸无端泛红,仿若春日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她轻啐一口,似是嗔怪自己这无端的思绪,而后猛地摇了几下头,想要驱走这些扰人心绪的念头。
摇头之际,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渭水河岸黑影闪动。
胜春韶心中警惕顿生,她悄然抽出腰间匕首,轻手轻脚地靠将过去。待临近一看,原是一具死尸被冲到河岸,周围静谧无声,唯有江水潺潺流淌。
胜春韶微微皱眉,遂收起匕首,继续沿渭水奔赴战场。可未行两步,她心中忽觉不妥,那死尸衣装怎么和齐王所穿如此相似?那衣料的色泽、纹理,皆和记忆中的齐王蟒袍甚是契合。她越想越觉蹊跷,越思越感疑虑,遂又折返回来,一探究竟。
胜春韶将死尸扶起细观,待看清面容,不禁瞳孔骤缩,惊叫道:“真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