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离府二(1/2)
宁格格进来,先对惜宁露出一个抚慰的笑容。
经过她身边时,伸手在袖底握住她的手捏了捏,用气声说了两个字:“放心。”
然后才缓步走到十四爷和福晋面前,屈膝行礼。
十四爷没出声,只抬手让她起身。
“主子爷,福晋,妾身听闻云霞居里喧闹声不断,担心杨格格孕身,便僭越让春明问了问,才知道发生了何事。妾身愚钝,却碰巧知道件事情,不能瞒着主子爷,特来禀明。”
十四爷往椅背上一靠,暗自冷笑一声,还真是都不省心,连这鹌鹑一样的宁格格也来凑热闹?
“说!”
宁格格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梅影,开口便是诛心:
“这事,怕是与云霞居里几位脱不了干系。主子爷知道,妾身每日夜间诵经,都是在凌霄阁的二层小阁楼里,那阁楼正好能看见云霞居的院子。昨儿个夜里,妾身亲眼看见梅影在树底下埋了些东西,慌慌张张的,主子爷不如让人将那掩埋之物挖出来,细细查验便知究竟。”
其实宁格格看得一清二楚,梅影埋的是药渣。
凌霄阁那二层小阁楼从来没别人上去过,窗户恰好被夏日密密匝匝的枝叶掩盖,平日里梅影根本没注意到那儿有扇窗户。
她慌慌张张地,要趁夜把那罪证给掩埋起来,自然更看不见,那窗口站着个人。
而宁格格从高处俯瞰,将她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梅影瘫倒在地,脸色煞白,额头上撞柱流下的血,从鼻翼滑过,顺着嘴角,在下巴上结了痂,看上去有些狰狞。
十四爷一挥手,刘喜带人出去开挖。
宁格格往后退了几步,站到惜宁身边,惜宁用口型对她说了句:“谢谢。”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宁雨兰是真正把自己当做了朋友。
惜宁有些羞愧,从草原回来,她一直跌宕起伏地忙碌,几乎忘了宁雨兰这个人。
有几次她打发人送些东西去小竹园,惜宁也只是随口让落杏回礼。
创办京韵堂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带上宁雨兰。
说到底,在惜宁心里,宁格格是无用之人,帮着在十四爷跟前说几句公道话,让她在这府里日子好过一点,以及草原上救她一命,都不过是顺手为之。
对她来说,四爷和十三爷,还有真珠才是要紧的人。
惜宁满心满念地笼络乌苏氏和年格格,却没想到今夜,宁格格挺身而出,几句话四两拨千斤,救了整个小竹园。
福晋脸色阴沉,恨恨地盯着宁格格看了好一会儿。
这宁格格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以前想用她时,像个木头桩子一般,戳一下都不带动唤的。
今日倒是能耐了!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窜出来坏自己的事!
外面铲土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瘆人,惜宁悄悄牵住了宁格格的手,只听十四爷沉声喝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肯认罪吗?”
梅影再也受不住了,浑身抖得筛糠一般,牙齿咯咯作响。
她万念皆灰,今夜为了稳妥,杨玉婷还让她多准备了一份药渣,不带红花的,备着十四爷起疑心,查她们院里用的药。
这府里一片叶子也藏不住,每天扔出去的东西都有专人来收,再从西后门一起运出去。
梅影只能把带了红花的药渣,赶着福晋来之前埋到院子里。
哪想到那大树冠盖如云,后面竟藏着一双眼睛?
屋里一片寂静,须臾内室轻轻几声咳嗽,梅影突然趴到地上,匍匐着爬过来,连连磕头,哭喊道:
“主子爷饶命,福晋饶命,都是奴婢,是奴婢看不惯吴惜宁如此得宠,我们格格身子不适,不过去小竹园请主子爷来看望,就得罪了她,被爷训斥,要送去庄子上,奴婢实在替格格不值,昨儿个下午才故意哄了格格去小竹园,设计陷害吴惜宁,都是奴婢做的,格格她被蒙在鼓里的,求主子爷明鉴……”
十四爷怒极,一脚踹过去,梅影被踹翻在地,捂着心口抽搐着。
内室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杨玉婷披着衣裳,弱不禁风地站在了门口。
众人视线向她投去,只听她哀叹一声,对着梅影说:
“傻姑娘,你这是何苦啊……害了我,也害了你自己性命。”
说着便盈盈下拜,气若游丝地说:
“主子爷,妾身御下不严,竟闹出此等祸事,连累了惜宁姑娘,求主子责罚。”
十四爷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片刻,刘喜带着人把那树底下的物事挖出来了,正是一包药渣。
十四爷示意府医上前查看,府医翻检几下,又捏起些药渣闻了闻,便道:
“这药渣里面确有红花,虽然不多,但服下后,有孕妇人会落红,出现轻微堕胎之相。”
十四爷瞪了一眼杨玉婷,见她毕恭毕敬地跪拜在地,只露着一个乌鸦鸦的头顶和白生生的脖颈。
爷便踌躇了,想要发落,又顾忌她七八个月的身孕。
一时竟静默无言,福晋在旁边浅笑着说:
“杨格格有孕在身,娘娘还一直盼着咱们府上添丁进口呢,她昨日受了大罪,不如让她好生歇息去吧?倒是这刁奴,不可饶恕……”
福晋有意提醒,十四爷又如何听不出来?
杨玉婷是德妃娘娘的人,背后是王杨两家,不可重责。
爷略微思忖片刻,侧身对惜宁和宁格格温声说:
“夜深人乏,你们先回去歇息吧,爷回头去看你们。”
惜宁看了一眼杨格格,她匍匐在地,纹丝不动,手腕上极其晃眼地,戴着一对福禄寿翡翠玉镯。
昨日下午惜宁就看见了,这对镯子竟然到了杨玉婷手上。
明黄烛火下,那对镯子色泽更显莹润,红是红,绿是绿,衬得杨玉婷一双手腕,更加地嫩白细滑。
惜宁冷笑一声,十四爷还真是喜欢她这对爪子啊。
说是只去过一回就有喜,怕是一看到这对镯子,就想起杨玉婷一双手,白嫩柔软,煞是好看吧?
心里总归是有几分情意的。
所以即便证据确凿,也舍不得严惩她。
要把自己和宁格格支开去,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惜宁原本不想在意的,可这深更半夜地,闹这么一出,她不想息事宁人了。
既然闹,那就大闹一场吧!
反正十四爷对她也不是全心全意,反正他也对她起了疑心。
何必呢?这么委曲求全,为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在这后院里受这等磋磨与委屈?
惜宁心里越是怒火滔天,面上却越加冷静,一言不发,拉着宁格格,转身出了云霞居。
惜宁离开后,梅影被打了五十大板,送往慎刑司,按皇家法度惩治,罪名是谋害皇家子嗣,背主忤逆。
云霞居其他下人打三十板子,赶到庄子上去。
王家送来的女医,十四爷吩咐,打过板子就让人抬回王家去。
至于杨玉婷,爷罚过下人后,便屏退众人,进了内室,用脚勾过来个凳子,坐到她床榻前。
死死盯了她许久,久到杨玉婷差点要下床跪地认罪了,才听见十四爷冷冷地说:
“你是不是以为爷是个傻子?这种勾当,爷看不出来?梅影那个没嘴的葫芦,没有你指使或允许,她敢做出这事来?”
杨玉婷哆嗦着嘴唇,满心愤恨,有千万句辩白与控诉,只说不出来。
十四爷也懒得听她废话,踢了踢床板说:
“看在你肚子里孩子份上,看在你那尚书大人外祖父份上,我不惩治你,日后你就在这云霞居,安生到老吧!放心,锦衣玉食,少不了你的。
只是孩子出生后,交给福晋养。孩子还没出世,就下红花残害他,你也配当娘?以后休想再出云霞居一步!”
爷扔下这几句催心肝的话,就起身要走,杨玉婷不甘心,从床上爬起来,歇斯底里地喊:
“爷,我不服,我不服!吴惜宁到底比我强在哪里?”
十四爷在门口停住脚步,回身盯着她说:
“她从不害人,只好好地做她自己,尽己所能地活得滋润,自在,向上。她对人,给与最大的善意与宽容,人对她好一分,她就会想方设法倾尽全力地好十分……”
十四爷停下来,想了一会才继续说:
“她的好处,爷一时说不完,总之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她。”
他语气特别温柔,眼神也从犀利变得柔软。
杨玉婷从未见过爷这般柔情蜜意,一时竟看呆了。
直到爷嘭地一声摔门而去,她才趴到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爷最恨人残害子嗣……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事最终会报应到自己头上!
虽恼怒杨玉婷的阴险狠辣,可事情最终查出来是这么个结果,十四爷隐隐地有些高兴与释然。
他急不可耐地要回小竹园,安抚心尖尖。
小竹园里一片狼藉,到处都被翻检得凌乱不堪。
惜宁从起居室走到书房,书房到卧室,再到练功房,净室。
小竹园是十四爷给她打造的一个世外桃源,在这里惜宁活得像个现代人一般,有尊严,自在而体面。
可一切都不过是幻觉。
今夜这幻觉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姑娘,都四更末快五更了,回去睡吧,明天一切都会过去的,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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