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两个人的校庆 上（1/2）

残暑消退，开始觉得有点凉的十月中旬。

我最害怕的学校活动之一──校庆的准备工作即将开始。

「呃～大家也知道，学校会配合下个月的假日举办校庆，今天我打算选出校庆的执行委员。」

「咦～」教室里怨声四起。

享受庆典当然很有趣，但是校庆的准备工作麻烦至极。对于因为没朋友，连校庆都没有好好逛过的我来说更是如此。

「每一班都要选出男女各一名代表，参加以学生会为中心的会议……有没有人要自告奋勇的……」

刘宝莉老师环顾教室，但是当然没有人举手。

「没有呢……老师就觉得会这样，所以已经准备好抽签箱。女生从右边的箱子，女生从左边的箱子每个人抽一支签，如果抽到『中奖』……就恭喜你，死心吧，请束手就擒。」

无论有没有不满，由于非得选出人选不可，这下子只能碰运气了。

我们班有男生十八名、女生十七名，合计三十五名。也就是说，只要不抽到十八分之一的机率就好。

「那么就从最旁边的座位依序上来抽～啊，收到中奖的话，不要想蒙混过去，记得要确实申告。」

我的座位在最旁边，因此抽签的顺序也来得很快。没中的签很多，这点非常有利。

说到抽签，上次的自我介绍纯粹是运气不好，连续两次抽到下下签的机率可没这么──『中奖?』

……好过分。

「……老师。这个，我抽中了。」

「咦？啊，好好好。那么女生的执行委员就决定是夏可同学。」

就是这样，我的名字早早便写在黑板上。

女生，尤其是参加运动社团的同学纷纷松了一口气。毕竟当上委员就得社团和校庆准备工作两头忙，这样一想，我这种回家社比较适任，关于这点我也明白。

女生方面就决定拿我当成祭品，再来只剩男生。

「……不要中、不要中啊……！好，没抽到……！」

男生这边抽到第九人，中奖签似乎还躺在箱子里。

顺道一提，陆呈远同学已经抽过，没抽中。沈念似乎之后才抽。

然而班上女生们的表情似乎比刚才还要认真。

尤其是在我抽中之后，该说整个气氛都不一样吗？

（虽然我在抽中的时候就能料到……）

如果是其他女生可能还好，但是在我抽中之时，表示搭档是我这个边缘人。会觉得尴尬也是理所当然，因为这么一来就得领导大家＋应付我，需要双重的顾虑。从这个角度来看，我是满心对自己抽中这点感到抱歉……虽然早有觉悟，但是看到大家表现得这么露骨，内心还是有点沮丧。

我个人是希望沈念能够牺牲一下，那就谢天谢地了……只是不知结果如何。

「那么下一个是我……好的，没中。老师，这是证据。」

「嗯。莫心怡同学安全上垒。」

「对不起了，大家。可是只要跟我说，我会帮忙的。」

我还以为紧接在后的莫心怡同学会摆出握拳之类的动作，但是没想到她的反应挺冷淡的，甚至表示愿意提供协助。

好吧，毕竟是待在一向积极参加学校活动的陆呈远同学那个圈子，我瞬间心想原来也有这种事啊。

然而我马上知道了她这么做的理由。

「……老师，那个。」

「嗯？怎么了吗，陆呈远同学？」

「是。我有几句话想跟大家说。」

中奖签迟迟不出，眼看快要轮到沈念时，陆呈远同学举手站了起来。

眼前的她不是平时开朗的笑容，而是认真的侧脸。

「──欸，大家讨厌夏可同学吗？」

陆呈远同学的发言让教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在她起身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这句话更加验证了我的想法。

平时总是在班上发光发热的陆呈远同学，现在对着班上同学抱持明确的怒气。

「我从刚刚一直看到现在，从确定是夏可同学以后，虽然我不说是谁，但是大家都明显为没抽到感到开心，或是祈祷自己不要抽到……大家为什么这么避着他？为什么这么抗拒？夏可同学明明什么都没做。不是吗？为什么？」

班上也有人认为什么都没做＝来历不明的人，从这个角度来看，多半也有人尽可能避免与我交流。所以如果站在相反的立场来看，我虽然感到沮丧，但是并非不懂他们的心情。

然而虽然时间不长，但是陆呈远同学和我有交情，算得上是朋友。

朋友受到不合理的蔑视，任谁都会觉得不舒服。

正因为如此，陆呈远同学才会生气。

莫心怡同学等几名时常与陆呈远同学来往的人，稍微观察到她的神色，所以才会表现出比较冷淡的反应。

对于这种察言观色的行为，我并不会加以轻蔑。虽然会觉得狡猾。

「老师，我虽然没抽到签，但是我可以自告奋勇吗？我想和夏可同学一起当。」

「咦？这、这个嘛……一开始我就征求自愿者，所以让想当的人当是最好的，不过……夏可同学，这样可以吗？」

这个时候我当然不会说不要。

「只要陆呈远同学愿意，我没意见……」

虽然两人独处让我有点紧张，但是应该不至于无法做事吧。

「那么既然有人自愿，就确定是夏可同学和陆呈远同学──」

「啊，老师。我抽中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沈念抽中剩下的中奖签，揉成一团拿给老师看。

「咦？可是沈念同学──」

「抽到签的人来当──规矩是这样没错吧？反正我闲着没事，我来当吧。」

「陆呈远……可是我已经说我要当──好痛！」

沈念赏了她一记手刀并且说道：

「你先冷静一点。夏可同学受到不当的对待导致你感情用事，这点我懂。可是刚刚的陆呈远有点太过火了……你仔细看看。」

我也认为沈念说得没错。

惹得陆呈远同学生气，也就意味着会被以陆呈远同学为首的这群人敬而远之。陆呈远同学想必不是考虑过这些才开口，但是像刚才那样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们，就是会认为避免和惹火她的人来往比较「保险」。

然后这种气氛会不断蔓延，渐渐造成孤立。

证据就是觉得自己受到陆呈远同学责备的那些女生，脸色都很苍白。

听到沈念说的话，陆呈远同学似乎总算察觉这样不对。

「啊……对、对不起，陆呈远。我──」

「我说你啊，道歉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大家吧？来，现在还来得及。」

「呜……大家对不起，我说了奇怪的话。夏可同学也是，对不起害你吓了一跳。」

「不，我没放在心上。」

我帮垂头丧气的陆呈远同学打圆场，并和沈念互相使个眼色，相视点头。

「那就依照抽签结果，执行委员就确定是我，陆呈远和夏可。所以还请大家多多帮忙──啊，还有沈念。」

「嗯……有、有什么事吗？」

「虽然不用参加开会，但是你也要帮忙。既然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不允许你后来才说还是不要好了。」

「唔……好、好啦。」

我觉得沈念在这种地方真的很精明。挺值得尊敬的。

放学前的班会结束，全体解散之后。

过了一会儿，班上同学都离开之后，我对同样身为执行委员而留下的沈念开口：

「沈念。」

「什么事？」

「沈念果然很厉害啊。」

「对吧？可以多夸奖我一点喔？嗯？」

「你很得意忘形耶……不过这次确实不得不承认。」

巧妙平息陆呈远同学的怒气，甚至完美安抚了受到影响的同班同学。

和慌得束手无策的我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是吗？谢谢。可是我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只是维护了台面上的气氛……真正厉害的还是沈念。」

「……沈念？」

「我才不厉害呢。很普通。我才不是那块料。」

仿佛是在自嘲的沈念继续说下去：

「能够像那样不管气氛会不会变差，这么纯粹地为了一个人而生气……陆呈远对大家生气的时候，夏可也很感动吧？对于把当下气氛放在第一顺位的我，根本做不到那种事。」

「不，我也没有特别──」

「我们也回家吧。大概从下周开始就会变忙，现在得先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啊﹑啊啊，嗯……」

之后我们虽然一起走到途中，但是始终只聊了游戏、漫画等无关紧要的话题，到头来还是没能问得更加深入。

沈念的模样果然不太对劲。

尽管在决定委员时吓得冒出一身冷汗，但是多亏沈念的安抚让气氛回稳，班上也开始为校庆一步步努力准备。

开会的结果，我们班决定举办展览。

班上当然也有人提出校庆必定会有的摊位，像是鬼屋或女仆咖啡馆等意见，甚至一度决定要开女仆咖啡馆，但是由于也有很多其他班级提出同样的要求，内容太过重复实在不妥，于是被迫变更。

知道变更为展览之后，班上同学──尤其是女生们大失所望。毕竟我们班上有陆呈远同学、沈念同学等多位外貌出众的男生，相信他们一定都很期待这些女生穿着与平常不同的服装（根本就是角色扮演……）的模样吧。

「喂喂，那边那些色鬼，不要垂头丧气，提点意见说说看要展出什么。如果你们能提供积极正面的意见，当天要有角色扮演也不是不能考虑，就由陆呈远和沈念来扮。」

「咦～！只有我和沈念？陆呈远呢～？」

「我是幕后人员。身为制作人，我有义务利用你们两个拿下人气投票第一名。对吧，夏可同学？」

「拜托不要丢给我……」

我们高中的校庆会举办投票，请来宾选出觉得最好的摊位，入选前三名会得到学校的表扬。虽然即使得奖了，顶多只会拿到钢珠笔之类的纪念品，我个人认为没有必要那么拚命。

眼前姑且不论角色扮演的事，首先要决定展出的内容。

「──好的。那么关于展览，就决定是夏可同学提出的『用空罐做马赛克拼图』。」

虽然有人提出参考某电视节目的装置，或是利用整间教室来摆骨牌等各式各样的意见，但是经过所需预算相对较少，以及是否上镜头等综合考量，于是虽然老套，还是决定采用我提的空罐马赛克拼图。

尽管要拼出什么样的图，设计图都还没画，但是这类资料只要请妈妈帮忙，应该拿得到很多可供参考的东西。至于纸箱和空罐，只要请附近的超市或餐厅帮忙就行。

接下来决定设计图由我和沈念两个人绘制，班上同学们根据我们的指示进行之后，本日的讨论就此告一段落。

「好、好累啊……」

该做的事全都做完，感觉精疲力尽的我趴在桌上。

既然已经抽签决定，那么便非做不可，但是真没想到只是站在人前就会这么累。会议都是交由沈念主持，我几乎只是从旁支援，但是长年边缘人的经验对于耐力的损耗，果然比想像中来得严重。

「哟，辛苦了。」

「辛苦了……」

「真是的，才第一次讨论就累成这样？这下子等到校庆结束，头发会变得全白喔？」

「怎么可能……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心情上也许真是这样吧。」

这次的马赛克拼图虽然不太花钱，相对的作业量多半会相当大。

我们打算安排行程时要尽可能让作业顺利进行，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事情大多会有所延迟，到了前一天还在熬夜赶工也是常有的事。

在完全没有经验的状态下，突然被托付要在校庆当中领导全班的重任，校庆之后肯定会燃烧殆尽。

「所以，我很庆幸这次的搭档是沈念。如果换作是陆呈远同学，又或者是莫心怡同学，我绝对做不下去。」

多亏沈念担任男生方面的执行委员，无论陆呈远同学还是莫心怡同学，都是打从一开始就很积极配合。因此目前勉强还做得下去。

「对吧。这都要感谢我那惊人的签运……我很想这么说，不过……来，这是给夏可同学的礼物。」

「嗯？」

沈念交给我一张揉成一团的白纸。

「这是什么？」

「……我之前抽的签。」

也就是在抽签决定委员时，沈念握起来的那张签。

「咦！可是如果这是沈念抽到的签──」

就会产生一个矛盾。

「沈念，你该不会──」

沈念露出尴尬的表情。

「嗯，就是这么回事……对不起，夏可。我其实抽到空白签。」

「咦？可是……当时老师也……」

「老师当然也发现了，是我强硬地如此坚持。」

由于先前的气氛很差，老师多半也想要息事宁人吧。

沈念就是利用这一点。

「真没想到你在那种气氛下，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我每次都觉得沈念真的很有胆识。好厉害啊，真的。」

「……夏可不生气吗？再怎么说我都作弊了。」

「如果是买彩票就算了，但是这次可是大家都公认的下下签喔。既然这样，无论任何人都不会有意见啦。」

对班上大部分的女生而言，抽到中奖签＝事情很多很辛苦的执行委员工作＋搭档是我，既然有沈念扛下这个工作，相信她们都松了一口气吧。

如果是这样的作弊，那么我也不会责怪他。而且我反倒是感到过意不去，觉得又让沈念为我费心了。

「所以，我要对沈念说的话没有改变……我很庆幸是沈念抽中了。只有这样。」

严格说来沈念没抽到，但是这张空白签对我而言是「中奖」──我觉得这样就好。

沈念袒护我的方式和陆呈远同学完全不同。我并不讨厌这种做法。

「……这样啊。」

「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