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两个人的校庆 中（2/2）

既然被沈念这样请求，我也没办法拒绝。

「我没关系。」

「欸嘿嘿。」

沈念就像之前某次那样腼腆起来，温柔握紧我的手。

手上慢慢传来她的温暖。

「谢谢。夏可果然很体贴。」

「150元。」

「喂──」

「我只是回敬你一下。」

「唔，夏可果然是个讨厌的家伙。」

我们嘴巴虽然这么说，握手的力道却愈来愈强。

我们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呢？因为自己一个人很寂寞吗？因为想念别人的温暖吗？连我自己也搞不太懂为什么自己会做这种事。

明明朋友之间，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

即使如此，看着沈念心情就会变得温柔，自然而然就做出这样的举动。

「欸，夏可。」

「……什么事？」

「我啊，大概──」

──叮咚。

沈念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门铃再度告知有访客上门。

「……夏可，你好像有客人。」

「嗯。可是这么晚会是谁……应该不是送货员。」

住在大楼里偶尔会有人按错门铃，也有可能是推销员，或者只是单纯的可疑人物，所以如果是陌生人，我就会置之不理。然而──

『──晚安，莫心怡同学。对不起，这么晚来拜访。』

「啊……」

看到荧幕映出的身影，我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为什么，现在这个时间点，她会来我家呢？

「陆呈远，同学……？」

『欸，莫心怡同学……陆呈远在里面对吧？』

「……抱歉，可以等我一下吗？」

我先回了一句，然后迅速去找沈念。

这个情形怎么想都很不妙。

「……陆呈远，在外面吗？」

「现在还在门外……你走出家门时被陆呈远同学看见了吗？」

「我有留意，所以应该不会……应该。」

听说陆呈远同学和沈念的家有点距离，所以除非是特意埋伏，否则凑巧看见她走出家门的可能性很低。

也就是说，陆呈远同学几乎是有确切证据，相信沈念今天就在我家。

「沈念，我们的事，你跟陆呈远同学……」

「那个……这个──」

「还没说？」

沈念过意不去地点点头，但是我现在没有心情责备她。

沈念没说，也就表示陆呈远同学是在某个时间，察觉我和沈念是亲密的朋友关系。

即使装傻赶走她，遇到这个状况想必也没有意义。

「夏可，抱歉。我……」

「不，本来就是我提议保密，沈念并没有错。」

这个时候就干脆一点吧。沈念也不是故意如此的。

我让沈念坐到餐桌旁，然后请陆呈远同学进门。

三人之间一片沉默。

「……陆呈远。」

「陆呈远……」

面对陆呈远同学笔直看过来的眼神，沈念只能撇开目光。

沈念显得怯懦，陆呈远同学则是用怜悯似的视线看着这样的沈念……与两人平常在学校表现出来的模样相比，立场完全不同。

「陆呈远同学，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今天打算马上就走。毕竟打扰你们宝贵的时间未免太过意不去。」

「陆呈远，我不是这……」

「沈念，这里让我来说吧。」

只交给她们两人实在不太好。得由我居中协调才行。

「……陆呈远同学，我和沈念的事，你是何时发现的？」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应该还是『家里有事』吧。毕竟次数太多了。」

我和沈念应该都没有做出引人瞩目的行动，但是看样子终究是瞒不住。

「班上同学多半还没发现，可是……对不起，陆呈远。就像班上的大家看着我那样，我也一直看着我的好朋友。」

表面上说家里有事拒绝陆呈远同学的邀约，实际却是暗地里和四月才成为同班同学的女生一起玩──被好朋友蒙在鼓里的陆呈远同学，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这一切。

「欸，陆呈远。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和莫心怡同学的事？亏我想着即使暂时保密，陆呈远一定会告诉我的，所以一直在等你。」

「这……」

「陆呈远同学。抱歉，都是我不好。我觉得被班上同学说三道四会很麻烦，所以拜托沈念请她保密……对吧，沈念？」

「……」

我请沈念保密明明是事实，但是沈念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低头不语。

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沈念一脸都是自己不好的表情呢？

「欸，莫心怡同学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

我没有说谎。

明明没有说谎，沈念却什么也不回答。

「陆呈远，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不能相信我？还是说，只有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但是对陆呈远来说不是这样？」

「没﹑没这种事……我到现在还是把陆呈远当成──」

「那么为什么不肯把莫心怡同学的事告诉我？只要你说不想让班上同学知道，想偷偷与他往来，我也会好好保密的。」

正因为这就是我们的目的，所以无论是我还是沈念，在过夜那天晚上才会一起决定要把这件事告诉陆呈远同学。

可是到头来，沈念并未把整件事告诉陆呈远同学，于是到了现在。

「……或许吧。我相信即使说出真相，陆呈远也会为我守口如瓶，而且也会多方为我和夏可费心吧。」

「那么为什么……」

「这──」

隔了一拍之后，沈念用像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声音对着好朋友说道：

「……对不起，只有这件事我说不出口……我不想说。」

我坐在沈念的身旁，她握紧着我的衬衫衣角。

我虽然也对沈念把我和她的事瞒着陆呈远同学这点颇有疑问，但是搞不好沈念也有自己的理由，让她决定一直对陆呈远同学保守秘密。

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念。

「……对不起，夏可。时候也晚了，妈妈也会担心，所以今天我就回去了。」

「啊，既然陆呈远要回去，我也一起──」

「慢着。」

沈念挥手制止打算跟着她的陆呈远同学。

「陆呈远才刚来，休息一会儿再回去吧……我是说让我一个人回去。在这种气氛下和陆呈远独处……抱歉，坦白说，我有点难受。」

「陆呈远……」

这是明确的拒绝。

她们是好朋友，我从来不曾看过她们不和，但是在这个瞬间，两人之间有了裂痕。

「……对不起，陆呈远。我是个很过分的家伙。」

「啊，陆呈远……」

「夏可，下次见。今天，谢谢你的电话……我很开心。」

沈念露出寂寞的笑容，像要逃离我和陆呈远同学似的走出家门。

「莫心怡同学……怎么办，我……」

「嗯……」

是该立刻追上去，还是该隔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呢？

现在的我无法得到这个答案。

周末那件事的余韵未消，我在家里度过六日之后，时间来到周一。

我比平常早了一点出门，前往学校。

设计图的部分，我趁着六日休假在家时，已经全部完成。之后只差影印出来，交给班上每一个人，然后开始制作实际展览用的马赛克拼图。

虽然提不起劲，但是工作归工作，其他事归其他事。

由于有着周末那件事，我的脑中瞬间闪过她也许不会来上学，但是沈念同学好端端地坐在自己座位上。陆呈远同学当然也一起。

「啊，是莫心怡同学。早安～」

「早安，陆呈远同学……还有，沈念同学也早。」

「嗯，早。」

我为了上周的事而紧张，但是沈念的回应一如往常。

「啊，对了。这个是设计图。已经计算出需要的各种颜色空罐数目。我自己检查过，但是如果发现有错，或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记得跟我说。」

「嗯。喔喔～好厉害！这样一看真的很像艺术品。完成之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你说对吧，陆呈远？」

「也是啦，毕竟原本的画厉害到不行，只要不要搞砸应该就没问题吧。啊，影印稿我来发，给我吧。」

「抱歉，可以麻烦你吗？」

「当然。」

如此说道并露出微笑的沈念，怎么看都是平常的沈念陆呈远，正常得让我吃惊。

包括对待陆呈远同学的方式在内，表现得仿佛先前那件事从未发生。

搞不好她在假日和陆呈远同学和好了──我虽然很想问，但是现在还有其他同学，当然没办法谈论这些。

先传个讯息看看吧……如此心想的我一回到座位，口袋里的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

会是沈念传的吗？我边想边看向画面，发现上面显示的是与平常不一样的图示。

可爱的兔子角色图示上面，写着「陆呈远」这个名字。

抬头一看，发现陆呈远同学正在偷瞄我这边的情形。

『（陆呈远）莫心怡同学对不起，突然发讯息给你。』

『（夏可）陆呈远同学，不可以看这边喔。会被大家发现。』

『（陆呈远）啊，抱歉。我不太习惯这样。』

『（夏可）怎么了吗？』

『（陆呈远）呃……是关于我跟陆呈远的事。后来你有跟陆呈远说些什么吗？』

『（夏可）不，没说什么。陆呈远同学呢？』

『（陆呈远）其实我也没有。放假那两天我也觉得很尴尬，没办法找她说话。』

『（陆呈远）可是等到假日过去，她便若无其事地来我家接我。』

『（陆呈远）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莫心怡同学找陆呈远说了些什么。』

『（夏可）沈念是怎么说的？』

『（陆呈远）她说周五的事很对不起，请我忘掉。只有这样。』

也就是说，现在的她们只是表面假装没事，而不是确实和好。

当时沈念对陆呈远同学说的话掠过脑中。

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不能收回。

哪怕沈念要她忘记，陆呈远同学也努力试着忘记，但是既然还留在记忆里，就是会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刻瞬间想起。

无论好还是不好，也可能会因此留下疙瘩。

既然闹成这样，也许她们的关系已经无法完全恢复。可是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因为我认为她们明明是一直在一起的好朋友，却因为我的关系变成这样，身为沈念陆呈远的「朋友」绝对要避免这样的情形不可。

『（夏可）陆呈远同学，这件事可以暂时交给我处理吗？』

『（陆呈远）嗯。而且由我来说可能只会有反效果……那就拜托你了。』

『（夏可）谢谢你，陆呈远同学。总之先等放学后再联络。』

与陆呈远同学谈完之后，我立刻发了讯息给沈念。

『（夏可）喂～沈念。』

『（夏可）沈念，我在叫你。』

『（夏可）为什么不理我。』

沈念明明应该已经察觉到讯息，但是不管等待多久，沈念都是已读不回。

乍看之下沈念似乎若无其事，一如往常，但是看在知情的我与陆呈远同学眼里，就只有满满的突兀。

由于设计图已经完成，校庆准备的工作从今天正式开始。

马赛克拼图的制作方式并不困难。只要用锥子在空罐上打洞，然后根据设计图依照顺序用绳索穿过，之后只剩排列挂在屋顶的栏杆上。

问题在于作业时间，如果有所延误的话就只能留在学校赶进度。然而只有校庆前一天允许熬夜赶工，所以非得在那之前完成不可。

作业行程要对负责校庆的学生会报告，至于指挥班上同学则是班级执行委员的权限，我需要和搭档沈念好好合作才行。

『（夏可）沈念。』

『（沈念）什么事？』

『（夏可）谈谈。』

『（沈念）不要。』

她总算愿意回应了，但是依然像这样拒绝我。

陆呈远同学或莫心怡同学去找她说话的话就会正常应对，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也会露出笑容，但是完全不肯与我对上视线。

这是为什么呢？气氛尴尬的明明应该是沈念和陆呈远同学，为什么隔个休假之后会变成我和沈念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

『（陆呈远）莫心怡同学。你好像被陆呈远无视了？』

『（夏可）好像是这样。』

『（陆呈远）哎呀呀。』

『（陆呈远）果然还是由我去问问看吧？』

『（夏可）不了，我再努力看看。』

『（陆呈远）是吗？可是如果不行的话要说喔。』

『（夏可）了解。』

既然她连讯息都不回应，也就只能找机会跟她说话。

起身走到沈念旁边，对她说声：「我有话要跟你说。」

乍看之下很简单，但是要平常待在教室时，几乎都坐在椅子上的我这么做，还是需要一点勇气。

然而，我不想没完没了地延续这样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