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家人的风景 上（1/2）

关于我和爸爸的会面，是爸爸妈妈离婚时就决定的事项。

在我高中毕业之前，虽然也要看爸爸是否方便，但是我们会以一个月一次的频率见面，一起吃饭，或是聊聊近况。

最近由于爸爸工作忙碌所以暂时没见面，但在这之前都会按照当初的决议见面。学校的事……

虽然不会提起，但是除此之外的事都会好好聊聊。

虽说他们离婚了，但是我并不讨厌爸爸，而且因为每次都能去一些感觉很贵的餐厅吃饭，所以有些期待。

……直到今天遇到那件事为止。

「平常都是他配合我们的日子，可是……他说如果这天不行，下一次就得等到明年。我们说好暂时保留，等到问过你的意见再决定……那么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毕竟爸爸也有好好给钱，多亏了他我们的生活才能过得有点余力。」

虽然我不知道爸爸每个月会付多少钱，但是用来购买现在身上这套衣服的零用钱里，除了妈妈的月薪以外，应该也包含爸爸给的扶养费。

所以我也希望尽可能不要拒绝。

「……欸，妈妈。」

「什么事？」

我在想王小姐的事。

妈妈知道王小姐这个人吗？王小姐是主任，所以至少应该在爸爸手下工作了几年。但是今天这件事让我有了一个疑问。

他们两人的交情是从离婚以后才开始的，还是离婚前就有呢？

如果是前者我当然没有意见。应该说没有权利有意见。如果是那样，只能说你们请便。

但若是有什么差错，其实是后者的话。

如果妈妈当时不知道这件事。

到时候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爸爸说话呢？

「──夏可，夏可？」

「啊！……妈妈怎么了？」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很差，是约会累了吗？」

「啊啊……是啊，嗯，可能吧。今天心浮气躁一大早就醒了，而且还去唱KtV。」

「是吗？那就赶快吃饭洗澡睡觉吧。啊，可是睡觉之前要好好跟小沈联络喔。谢谢她跟你约会。后续应对是很重要的。」

「我、我知道啦。真的很啰唆耶。」

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是我拚命忍了下来。

当然了，要说我不想询问妈妈关于王小姐的事是骗人的。可是就算问了，事到如今也于事无补，搞不好可能会让好不容易谈妥的事节外生枝。

怎么想都觉得不妙。

「……那么明天还要早起，我先睡了。晚安。」

「嗯，晚安……啊，对了妈妈，我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

「……你还喜欢爸爸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妈妈准备走向房间的动作当场停住。

「……为什么？」

为什么事到如今问这种问题？妈妈的表情是这么说的。

「……抱、抱歉。我好久没见到爸爸，所以问了奇怪的问题……忘了吧。」

「不，没事。全都是我们不好。什么都不说就跟我离开的夏可一点错也没有。」

如此说道的妈妈走回客厅，慢慢点起放在桌上的香烟。

那个侧脸看起来很寂寞。

「是不是还喜欢爸爸，是吗……嗯～也对……虽然发生了很多事还闹到离婚，可是我觉得心里多半还留着喜欢他的心情。虽然的确有过不想看到他的脸的时期，可是例如相册里放了我们和夏可一起拍的照片，我说什么也舍不得丢掉，所以一起带来了。」

「原来有相册啊。」

「嗯。再怎么说也是花了十五年，不，从夏可出生前就开始拍，所以大概更久吧……毕竟我们曾经结婚一起生活，也留下满满开心的回忆……要看照片吗？」

「嗯，我想看。」

从妈妈房里衣橱拿出来的旧相册。

翻开来一看，里面有我刚出生起的照片。

从刚出生没多久开始，到第一次儿童节、幼儿园运动会、全家旅行、幼儿园毕业典礼、小学入学典礼──从我刚出生到七八岁时为主，即使我没有印象，还是拍了很多张照片。

「这个时候的我还挺爱哭的……虽然完全不记得了。」

「呵呵，对啊。小时候的夏可光是被家人以外的人抱，就会哇哇大哭。像是拍纪念照的时候，也会马上躲到我的后面，所以想好好拍你的脸，只能趁你没有注意相机的时候。」

妈妈说得没错，我一个人的照片里，眼睛看相机的情形极端稀少。婴儿时期还有几张，但是到了幼儿园开始会感到害羞之后就完全没有了。

根据自己的记忆，我认知的自己是个安分的家伙，看样子是我的误会。

「妈妈，这个可以借我一下吗？」

「可以啊。而且也是没多想就带来了，结果直到现在就一直放在衣橱里。该不会是小沈要你给她看吧？」

「……差不多吧。」

我答应过有照片要带去，所以我会照办，但是像婴儿时期的照片，还是先拿掉吧。就算感情再怎么要好，要拿这种照片给沈念和陆呈远同学这样的女生看，也太令人难为情了。

只是拿掉照片的痕迹很明显，所以多半会被眼尖的沈念追问吧。

「总之相册就给你了，你拿去用吧。那么我差不多要睡了……晚安，夏可。」

「嗯，晚安。烟灰缸我会清理。」

「是喔。谢了。」

妈妈熄灭只剩烟蒂的香烟后，返回自己的房间。

「……果然问不出口啊。」

我摸着爸爸、妈妈，还有我一起拍的照片，不禁喃喃自语。

我和妈妈离开那个家，两个人一起生活正好过了一年。

无论我还是妈妈，都总算逐渐习惯现在的生活。妈妈在工作方面过得很充实，我也渐渐和沈念、陆呈远同学、艾远等人建立新的人际关系。

我不想把趋于平稳的这种生活再度搞得一团乱。

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愿。

正因为如此，关于今天的事我要保密并且忘掉。

因为无论是对妈妈还是对我来说，这么做想必都是最好的。

跟沈念约会的那个假日结束的周一。

我立刻搞砸了。

要说搞砸了什么，答案是相册。

周六和妈妈一起看时，就已经掌握有哪些从婴儿时期到二、三岁时代的照片不能见人（主要是指下半身），所以我本来打算在上学之前拿掉这些照片。然而──

「哇啊，好可爱。夏可也有过这种时代啊～」

「是啊，有啊。当时总是喊着『马麻，马麻』跟在我后面，有够爱撒娇的。」

「嘻嘻，好像可以想像。」

……偏偏在这个时候，沈念来接我一起上学。

当然了，那些照片一张都没动。

也就是说，万事休矣。完了。我嫁不出去了。

「啊，早啊夏可，感觉今天会是很棒的一天。」

「是吗？我倒是从一大早就心情很差。」

「是吗？啊，照片上看起来很可爱喔，夏可的小──」

「绝对不要再说了。」

又多了一个话柄。而且特别令人难为情。

「哎呀，有什么关系。反正迟早有一天小沈也会看到现在的夏可──」

「喂，你这个做母亲的。」

如果没被看到那几页还有办法应付，但是为时已晚。

「不用担心啦，那些我已经确实拿起来了，绝对不会让陆呈远看到。」

「喔～？……那么这些照片现在在哪里？」

「咦？我的包包里。夏伯母同意了。」

「不要以这么自然的动作打算拿走。还有妈妈也不要答应。」

于是我把反抗的沈念挤开，从她的包包里拿回我的照片，并且立刻放进房间里能上锁的书桌抽屉里。

亏我好不容易利用周日消除疲劳……虽然有部分原因是出在没有趁早应对的我身上。

对沈念或是他人的事会很在意，但是对于自己的事会嫌麻烦，这是我的坏习惯。

「啊，我差不多该去上班了。小沈，夏可就麻烦你了。」

「好的，夏可就包在我身上吧。」

「说什么呢啊。」

「我去上班了，夏可。要乖喔？」

「你不要每句话都有反应……唉。」

这一周才刚开始，就为了应付妈妈和沈念消耗了大量体力，而且周五就要开始期末考。

总而言之，现在应该专注在学生本分所在的课业上。

就在这个时候，玄关传来妈妈的声音。

「夏可，抱歉！我把香烟跟打火机忘在桌上了，可以帮我拿一下吗？黄色盒装那个。」

「啊，嗯──」

这是妈妈平常抽的牌子，但是她最近似乎抽得挺凶，总觉得减少的速度快得异常。

她已经是成年人，不抽就撑不下去这种心情我也能够体会，但是身为女儿还是希望她能更加注意一下健康。

「是这个吧，来。」

「谢啦──还有，有一件事我要说在前面。」

妈妈先确认我的身后没有别人，这才对我说道：

「──不可以对小沈说太多家里的事喔。」

「……不用担心，我知道的。」

虽说我信任沈念，妈妈也知道这件事，但是和爸爸的事是我们家的事。

我虽然也曾想过找她商量。

可是这时最好还是优先考虑妈妈的心情。

而且我也不想把沈念牵连到无谓的纷扰里。

「谢了，夏可。妈妈爱你喔。」

妈妈从我手中接过香烟，边说边轻轻拥抱我。

平常的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虽然没有身体不舒服的样子，但是果然不对劲。

「那么妈妈去努力上班了。」

「嗯，慢走。」

我目送妈妈离开，回到沈念正在等着我的客厅，结果一股冰冷的空气抚过我的脸颊。

「啊，夏可抱歉，我是想帮室内通个风。」

「不，没事。的确是有点烟味。妈妈抽的牌子味道有点特别。」

「真是的，夏可这么说感觉像是你也在抽耶。倒是李琳伯母出了什么事吗？」

一来到家里就闻到平常没有的浓烈烟味，会这么想也很自然吧。

「谁知道。不过妈妈有时候挺随兴的，与其乱问，不如放着别管就会自己恢复。」

利用久违的通风排出二手烟后，我和沈念开始享用一如往常的早餐。

今天早餐是可丽饼。我是直接吃，沈念则是加了满满的枫糖浆和奶油。只要有沈念在，就会帮忙消耗平常不太会减少的食材，所以就算是当成整理冰箱也很感谢。

我们都是喝牛奶。

「我说啊，沈念。」

「唔咕唔咕？」

「你先吞下去再说。」

「嗯……好了，什么事？」

「是关于这周的周五。」

「喔。从这天开始考试，不过我们要怎么办？吃个晚饭顺便一起念书──」

「……我要跟爸爸见面。」

「咦──」

从早上就一直心情很好的沈念，表情顿时僵硬。

上周才遇到那件事，紧接着又要见面，沈念难免也会担心吧。

「……夏可，这样不要紧吗？」

由于我们面对面坐着，伸手也碰不到，所以沈念轻轻用指尖触碰我的指尖。

「还好吧，老样子了。就只是一起吃个饭。」

「他和那个部下的事呢？」

「我打算还是问问看。毕竟维持现状实在太不舒服。」

我认为既然是爸爸，和王小姐之间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会面当天多半会成为弄清楚这件事的夜晚。

「所以在这之前我也得好好念书才行。何时要办读书会有着落了吗？」

「大少爷吩咐『请每天举办』……这次的考试范围很大，他似乎很慌张。而且就我看来也很不妙。」

「知道了。那就马上从今天开始吧。如果到时候有空，考试前一天也会办。」

「好耶。那么我会跟陆呈远也说一声。」

关于准备考试这件事，我是打算找艾远，但是要不要一起就看陆呈远同学吧。

难得这周会很忙。虽然有很多不安或麻烦事要做，但还是一件一件依照顺序来吧。

放学后的读书会决定在我家举办。

由于不是玩耍，当初本来打算在放学后的校内进行，像是教室或是图书室之类的。然而从放学到全体离校的时间很短，没有太多时间念书，加上图书室已经有很多人，所以被迫变更地点。

?离学校最近。

?还是温暖的地方比较好。

考虑到这两点，还是决定到我家。也有人提议去家庭餐厅，但是这样会变成我没办法静下心来，所以被我驳回。

「欸嘿嘿，好久没来夏可家了～」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请别放在心上。」

「为什么是沈念摆出一家之主的模样？虽然是满乱的没错。」

我打开家门的锁，匆匆整理玄关。我平常穿的鞋子基本上只有一双，但是妈妈并非如此，所以这些鞋子很占位子。

「请进。」

「打扰了～咦？闻起来好像跟以前不一样。是香烟吗？」

「是啊。夏可真是坏孩子。」

「咦咦？香、香烟要等成年才可以抽喔？不可以这样。」

「不，我没抽。陆呈远同学也不用勉强陪沈念开玩笑。」

「嘿嘿，被看穿了。」

陆呈远同学稍微吐出舌头。今天是读书会，但是因为是来我家，她很期待「一样东西」，因此情绪非常亢奋。

「夏可同学，顺便问一下今天的点心是？」

「今天早上煎了可丽饼，材料还有剩，所以我打算用这些材料煎可丽饼。」

「喔，好耶！那就马上……嗯咕！」

「唔呵呵，在那之前要先念书喔～每次都在及格边缘偶尔还得补课的你。就算这里是夏可家，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好、好的……」

陆呈远同学被沈念拎着前往客厅。

由于有从之前便大肆活跃的暖桌，今天我们打算在暖桌上摊开教科书。今天把重点放在第一天要考的科目。至于其他科目只会把预测必考的部分看一遍。

「……我说啊，夏可。原来你是这么厉害的家伙啊。我真的好尊敬你。」

「是、是吗？我就姑且当成是赞美我吧。」

最后走进客厅的另一个人则显得感慨万千，但是我们接下来还要一起念书，现在就这个样子会让人担心能不能撑到最后。

就是这样，今天的读书会成员共有四个人。

我、沈念、陆呈远同学，以及最后一个是艾远。

「你找我来我是很开心……可是这样真的好吗？这个，像我这种人跑来打扰。」

「嗯～……既然陆呈远同学都答应了，没什么关系吧？」

今天的读书会离艾远之前的告白没过几天，原本依照计划是以我与沈念全程教导陆呈远同学功课的方式进行。

至于艾远，我本来打算跟他约明天。

「那就大家一起念书吧！」

只是听闻事情原委的陆呈远同学都这么说了，也就形成这个罕见的组合。

当然了，我并非特意让事情这样发展，所以无论我、沈念，还是艾远都有些不知所措。

为防万一，沈念私下询问陆呈远同学，但是她的回答依然没变。

要说这样很有陆呈远同学的作风，确实也是没错啦。

「总之今天不是过来玩的，所以要专心念书……也许有点难，总之我们先努力吧。」

「好、好喔。我也不想补修啊。」

眼前我请三个人把脚放到暖桌下方，我则是去准备饮料、休息时间的点心，以及陆呈远同学要的可丽饼。

「呼哈～暖桌果然很棒……咕～」

「陆呈远，不要一来就睡觉。你要是敢睡我可是会真的揍你。」

「呃……我、我会努力的，教官。」

至于暖桌谁坐哪个位置，考虑到我主要负责艾远，沈念主要负责陆呈远同学……

（陆呈远）

（艾远）【暖桌】（沈念）

（夏可）

就决定这么安排座位。

「对了，沈念的考试成绩大概怎么样？我知道你的头脑很好啦。」

「状况好的时候是这个数，最差也是保持在十几名。」

「好厉害啊。那么升上二年级后我肯定和沈念不同班吧。夏可呢？」

「我大概都在五十名上下。」

姑且不论最前面的升学班，听说二年级重新分班时大多是根据考试排名，将前半段与后半段分成两班。

如果升上二年级也能跟沈念同班的话，我会很开心……然而要达成这个目标，我在课业方面就得再努力一点才行。

距离升上二年级还有大约四个月。

连熟人都没有的时候根本不在乎分班，然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我很能体会看到新的分班表时，几家欢乐几家愁的那种心情。

能跟喜欢的人或要好的朋友同一班，任谁都会比较高兴。

「呜～我讨厌念书……可是，我更讨厌跟沈念不同班……」

「那就得好好努力，至少要能挤进前半段。来，别抱怨了，手动起来。」

「好～」

我们决定一小时后再休息，四个人一起念书准备考试。

我擅长文科，所以以英语与语文等科目为中心。

沈念擅长理科，则是以数学与化学等科目为中心。我们两人通力合作，为所有科目都不擅长的陆呈远同学与艾远拟定因应之道。

「我说夏可，这几页似乎也在范围里，不过这边跳过也行吧。」

「习题这几页比较难的部分，是给追求八十分以上的人做的，没有念熟的话很难拿到分数。与其这样，不如去念能确实拿到六十分的范围。」

如果不习惯把所有题目都完美解答的话时间也会不够，检查的时间更是不够，疏忽造成的失误也会增加，一点好处也没有。我认为与其这样，不如干脆完全不花时间在困难的题目上面，转而确实拿到分数，在时间的运用方面比较明智。

「欸欸，夏可同学，这边这句要怎么翻译？」

「啊，嗯。这边啊──」

我为了给陆呈远同学建议，正要稍微探出上半身的瞬间。

──握。

放在暖桌里的那只手被人轻轻一握。

「嗯？夏可同学怎么了？」

「唔……啊啊，抱歉，没事。」

陆呈远同学的两只手都放在暖桌上，所以偷握我的手的犯人当然是沈念。